死后在天庭当牛马 第5章 第 5 章

瑶池盛会一年一度，八方仙真承旨赴宴，仙乐缥缈，翻涌的云间霞光溢彩，各式乘撵如鱼跃般涌出，再驾云远去。

“司命，请往这边走。”掌荷的仙使在前引路，九曲廊桥外满池青莲，空气中荷香扑鼻，令人气爽神清。

洛黎垂头紧跟在司命身后，见一路上众仙使纷纷向他行礼，想他定是地位也不低，只是不知与太白金星相比，谁高谁低。

耳畔传来嬉笑，洛黎侧目瞥见手持金莲的何仙姑与提着花篮的蓝采和说笑着迎面走来，见到司命驻足颔首，又瞄见跟在他身后的洛黎，四目正好对上，洛黎慌忙撇头，视线不知该落在何处。

何仙姑惊讶道：“素闻和光君不喜热闹，今日真是难得。”

“正是。”司命语中透着欣喜，“这不太白事忙，便让我领着前来代他赴宴。”

洛黎头埋得更低，往司命身后挤了挤不敢应，又听何仙姑道：“不逗你了。”纤纤玉指朝身后宴池中央指去，“水君和三太子正在宴中斗酒，动静甚大。和光君如此怕生，还是莫要靠近得好。”说罢，牵着蓝采和嬉闹着走远。

“水君？淮水水君吗？”洛黎脑中赫然出现一只落了水的白猿形象，觉得有些逗，弯了眉眼，忍着不笑出声。

“是他，”司命脸上神情复杂，瞧着约莫是喜忧参半，伫立在廊桥边，不再往前半步，“这厮自打与淮水龙王成了亲家，已有百余年不曾来过天庭，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他看着洛黎，愁色又在眉间加重几分，“此仙聒噪得很，真是麻烦。”

司命在廊桥上来回踱步，时不时谨慎地四下张望，似是在提防着什么，几个来回，终是在洛黎面前站定：“你就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洛黎点头前，低估了司命言语中的“去去就回”。他看着司命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他步履轻快，透着股迫不及待，抽了抽鼻子，嗅到满园荷香中掺杂的丝丝酒香，他懂了。

九曲廊桥往来仙客不绝，经他面前路过的引路仙使反反复复的一句话，他听得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

他坐在廊桥扶栏上，看着往来宾客，许是过于不起眼，许久都不曾有人与他招呼，只能垂头无聊地数着池里摇头摆尾过桥洞的锦鲤。

洛黎想和光君这人缘，怕是在天庭上也没几个朋友。

他数累了鱼，又低头拨弄起腰间缠的绸带，困意萌生，耳边隐约传来几声琐碎的议论，他顿时来了精神，循声望去，廊桥曲折处蓝采和蹲坐在白石墩柱上，被一群衣着华丽的仙娥围在其中，明媚皓齿的少年郎，手执快板，眉飞色舞正说着戏。

他以目丈量了间距，又晃头左顾右盼，空气中的酒香萦绕在鼻尖越发浓烈，想来司命大概还需段时间，再看距离也不过左右，起身就凑了过去。

洛黎本以为是在说戏，凑近了听了没两句，心中大惊，这哪里是戏，分明是天庭仙君的野史，就那种靠着街头巷尾口口相传，入不了册的瓜种，听半句便能勾起人心底的好奇。

他双目放光，朝前挪了几步，侧着身子挤进人群，抬手将垂在鬓角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让声音传播得更加清晰。

蓝采和讲起故事来声情并茂，那独属于少年略带稚气的嗓音亦是抑扬顿挫，加之快板的节奏，听着更是跌宕起伏。

待快板惊堂，围侧的仙娥无不喝彩连连，有甚者，一答三问，欲刨根问底。

“这是哪宫的小仙君？”芙蓉仙子歪着头，满面天真，“我怎么不曾听说过这事？”她乌发轻挽簪芙蓉，身裹渐变粉白广袖流仙裙，腰系珍珠绸带，真真是好一朵出水芙蓉。

“反正就是有这么个小仙君因对同僚生出感情，为防筑成大错，因而自请下凡。”蓝采和也不恼，收了快板双手环胸，低头看她，“你若不信，便只当个故事听。”

洛黎心中一酸，虽故事落了俗套，但小仙君活的过分清醒令人惋惜。他摇着头，又往嘴里丢了颗莲子，低头看着手中剩余的几枚金莲子不住赞叹：这天庭的莲子还是与凡间的不同，清香回甘，吃不出一丝莲心的苦涩。

“哎呀，你这厮怎得挖了我金莲的莲子。”

说话的是不久前调侃洛黎的何仙姑，故事完结本还沉浸在惋惜中，余光便瞥见怀中金莲蔫儿吧唧，再细瞧，才发现金莲八子只余其一，欲高声寻贼，扭头正好看见罪魁祸首在往嘴里抛着金莲子，她慌忙伸手去拦，差点被咬了手。

“你你你……”何仙姑气急，指着洛黎的鼻尖，一连几个“你”，面色涨红，眼眶隐隐泛着水光。

洛黎将手里剩下的一枚金莲子放回仙姑手中，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可除了道歉，又不知该说什么，扫见廊外青莲迎风，又道，“仙姑别恼，我这就下去折一枝赔你。”洛黎边说，边手忙脚乱地撩下摆，跨过扶栏就要往莲池里跳。

众仙子惊呼，还未来得及去拦，一道红光闪进人群，拦腰将洛黎揽下，牵到一旁，上下打量：“可还好？”

红衣老者鹤发童颜，额下花白胡须上用红绳系了一个姻缘结，手中长拐似紫薇，枝头挂着一个红绳缠成的球，球下追着一枚金铃，正“叮当”作响。

洛黎抬眸，见面前老者面色一怔，虽转瞬即逝，却被他看在了眼中。

“这莲池可跳不得。”红衣老人伸手将他扶起，环视一圈，又柔声道，“这是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洛黎只觉一股疾风拂面，裹着浓浓酒气，霎时，他被人拽着踉跄后退，差一点又跌坐在地，抬头看去，站在面前的正是好酒的司命。

“这不是月老嘛，怎么今日才来赴宴？”司命离开不过盏茶时间，整个仙体宛若是跌进酒坛，周身酒气浓郁，连站都站得摇摇晃晃。

这究竟是喝了多少？洛黎捂着鼻子，又往后挪了几步，他感觉司命身上的酒味甚至有些熏眼睛。

司命指着洛黎，面红耳赤，却义正言辞：“这位是启明殿太白金星座下和光君。”他身影摇晃，洛黎见他朝一侧歪了身子，慌忙伸手去搀，却被一把推开。

“你这是做什么，瞧不起我？”司命面颊绯红，一看便知是喝多了，其实也不用看，闻都闻出来了。

洛黎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月老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正欲开口询问，一道倩影挡在几人中间，举着已枯萎的金莲，打断了几人的视线。

何仙姑眼角泛红，这枝金莲是她飞升之时，菩萨赠予，如今竟被个小仙毁了，心里又气又是委屈。

“哎呀呀，这金莲怎么……”月老长叹，话一半见几人面色都不佳，话锋一转，“这，也不是没有弥补的办法。”

“月老你嘴巴上下一张，自是容易，莫要站着说白话，不嫌累。”何仙姑寻常温婉大气，此话一出将月老余下的话都堵了回去，金铃微动，月老怯怯站到了一旁。

蓝采和与何仙姑关系甚好，如今收了嬉皮笑脸，挎着装满鲜花的竹篮，满面严肃，将她护在了身后。

“既有补救的法子，还望月老告知。”洛黎自知是自己的错，可他着实受不了这群神仙，就这么一件事，听着分明是有法子能补救，可眼下几位面面相觑良久，竟无人说一句法子究竟是什么。

“司命，酒才过半巡，你怎么就跑了。”水君从天而落，勾着司命的肩膀不嫌事儿大，举着玉盏就要往醉眼朦胧的司命嘴里灌。

“不急不急，”司命勉强推开玉盏，撑着白玉墩子稳住身形，双颊的酡红褪去些许，他双手交握往前一推，面冲着青莲池，深深躬身：“仙姑莫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虽说司命躬错了方向，但如此做派也算是给足了仙姑面子。洛黎本以为仙姑能再说些什么，没想到便瞧见她一脸委屈的附和着点了点头。

什么鬼？

洛黎高高举起手：“那啥，能不能听我一句？”话音未落，数道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他咽了口口水，“这有什么好从长计议的，不是说有补救的法子吗，为什么不说呢？”

“发生了什么？”水君也意识到四周氛围有些不妙，松了司命的肩膀，一眼扫过众神神色。

洛黎简略与他描述了事情经过，只见他眉头渐渐锁紧，只道是他也打算冷处理，心下无语。

“仙姑怀中的金莲是她飞升时候菩萨赠予，他们与我们并不算一套体制，寻常日子很难碰上。”淮水水君与寻常久居天庭的神仙不同，瞧着没那么多避讳。

洛黎摸着下巴，细细琢磨，忽而又听头簪芙蓉的仙子轻声提醒：“瑶池盛宴，菩萨其实正巧也来做客。”

他眉头一挑，确实是正巧。

正巧不远处，有一头束高髻，佩戴化佛冠的菩萨闲庭信步，许是耳闻此处热闹，朝他们缓步走来，一步一莲，众仙家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菩萨回礼，慈眉善目，笑问此处发生了何事。

“无大事，有劳菩萨上心。”何仙姑一手五指并拢，端在胸前，仔细回话，一手藏在身后，紧紧捏着那只枯萎的金莲。

“我有事。”洛黎无语，站在他身侧的月老来不及捂他的嘴，话便出口，“我有一事许劳烦菩萨助我。”

身后众仙惊呼，“不可”之声此起彼伏，洛黎撇着嘴角，没理他们。

“我乃太白金星座下和光君，”此话一出，司命的酒也醒了大半，洛黎却顿住了，词到用时方恨少，他吃了没有背熟当初课本上那些“之乎者也”的亏，干脆就爱咋咋滴，“我刚不小心把这位仙姑的金莲给弄坏了，听说是菩萨您送的，错都在我，现在我只想弥补仙姑，不知道我能为菩萨您做些什么，才能换到一枝。”

司命握住洛黎的手，将他一把拽到身后，如蓝采和护着何仙姑一般，他也护着洛黎，他周身酒气尽散，眼中清明如常，丝毫看不出方才酒鬼模样：“菩萨，和光君先前下凡时不慎伤了脑子，言辞粗糙，望菩萨见谅。”

“无妨。”菩萨面色如常，眉目如善，边听他说边微微点头看向洛黎：“知错能改，善矣。”

他长指微屈，被仙姑藏在身后的金莲脱手，浮于半空，缓缓道：“贫僧受邀赴宴，来得匆忙，”他眼眸扫过众人，落在何仙姑身上，柔声道，“仙姑莫要难过，你且随我去一趟珞珈山，如今珞珈山的莲池也正茂盛。”

仙姑闻言，秋波流转，眼眸微颤，双手合十冲菩萨躬身：“谢过菩萨。”又转身对洛黎微微颔首，“因果皆由你，我原谅你了。”

话音方落，菩萨携着仙姑腾云拔地而起，几个盘旋，不见踪影。

洛黎却是看着眼前的司命出了神，他刚刚是想保护我？

他准备了一番感谢的说辞正欲开口，司命回身一个手栗子落在他额间，张嘴，酒气扑面：“让你待在原地别到处跑，你瞅瞅一天天尽给我惹事。”

“是你贪杯，把我落下了吧？”洛黎的感动被酒气打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在方才消散，“你还好意思说我？”

月老在两人中间打着哈哈：“事情解决就好了，下次莫要再冲动了，你可知道若是冲撞了菩萨，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月老就莫要再危言耸听了。”水君嘴角一裂，勾着洛黎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你这厮，我喜欢。”

洛黎浅浅将他搭在肩膀的手扫落：“别介，我崆峒。”

“你想多了，我已婚。”淮水水君拍了拍手，不甘示弱。

两人相视一笑，心道：这厮甚得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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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是个大工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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