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在天庭当牛马 第13章 第 13 章

洛黎一路自艾自怜，走了许久，视线所及之处已经不见一栋殿宇，茫茫白皑，风微微。

忽然，耳旁似有隐隐抽泣声夹在风中，嗡嗡而过，洛黎顿生精神，左顾右盼，侧耳试探性地朝四方挪步，寻找哭声的源头。

寻着寻着，洛黎再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天府宫外。

殿内吵吵闹闹，酒香四溢，守门的童子双手托腮蹲坐在门槛，见洛黎转了身子，眼瞅着就要重返来时的路，脚下轻踏，匆忙追了上去。

“和光君，你又要去哪里？”守门童子一左一右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拽着他就要往天府宫门内去。

洛黎蹬着腿，阻着前行的趋势：“那啥，我还有要事得回启明殿去。”

抗议无效，他被生搬硬拽拖着进了天府宫。

院中许久不见的凤凰木好似秃了不少，火红的凤凰花落了满地，洛黎心疼地挣脱开嵌着他手臂的两位童子，就要上前，忽一阵疾风掠过，枪戟相交，霎时刀光剑影，吓得洛黎连连后退，踉跄跌地，那一瞬，他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了。

仰头去看，空中一道蓝影一道红影每每交错，冷兵撞击声均震耳欲聋，火星四溅，倒为这无限美好的夕阳，平添了几分气魄和凄凉。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洛黎弓着身子，手臂挡在额顶，紧跟在童子身后，躲到了凤凰木下，就这一会儿儿功夫，他觉得凤凰木好似更秃了。

梳着道髻的小道童无奈摇头：“和光君你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吗？”另一名梳着双角的小道童抬手拍在道髻小童额上，继续道，“这不咱天府宫的常态嘛，这俩战神一喝多就要干架，烦死了。”

洛黎也不反驳，心中想着：怪不得这天府宫人丁飘零，本就有个好酒容易犯事的司命，时不时还有俩一言不合就干架的战神。

他长叹一声，忽想起老龟好似给水君传了讯，不知说了些什么，如今这干架的仙者中没有他，院中也没有：“淮水水君呢？”

“水君收到君山的传讯，说是龙女娘娘又要出门约麻将，半盏茶前才离开。”道髻小童又道，“和光君没有碰上吗？”

洛黎摇摇头，四下张望，苦笑道：“那司命星君呢？”

双角小童朝殿内努努嘴：“搁那儿躺着呢！”

洛黎顺势望去，果然，丢了只鞋的司命，正四仰八叉躺在大殿内，姿势妖娆，衣衫不整，嘴里念念有词，不用听也知道，多半是“我还没醉”之类。

“和光君，你快想想办法，再这么打下去，天府宫要塌了。”

道髻小童拽着洛黎的衣袖摇晃，被洛黎不动声色扫去。

“容我想想。”洛黎心中犯难，我一个盗版的仙家，能想出个所以就有鬼了。

他左看看右悄悄，这一左一右俩童子正眨着眼，水汪汪地盯着洛黎。洛黎不敢多看，挨着身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天上又一阵爆炸声，惊得空气中漂浮的光屑都随之一颤，两位小仙童到底还是见识短，胆子小了许多，这会儿两人已经埋头抱在了一起，不敢再看。

洛黎提着下摆，蹑手蹑脚，警惕地往门外去，待一同避难的小童子发现时，他已经一溜烟从宫门口跑得无影无踪。

“这杨戬怎么突然来了，也没听说他与那三个酒鬼私交甚密呐？”洛黎拢着袖子，重新步上云间长廊，“启明殿是去不了了。”他生怕自己才进门，又被太白金星变着法儿地遣去送丹，眼下老鹤不知去向，他可只剩下两条腿了。

最后，想着也是无事，不如四处逛逛，走哪儿算哪儿。

一声鹤鸣，洛黎昂着头看羽翼丰满的白鹤掠过头顶，一身着月白广袖的仙君落在鹤背，负手而立，风涌进宽袖，一派仙风道骨模样，令他满心羡慕。

他不自觉盯着那人背影出神，暗叹：这风姿这道骨，谪仙不过如此。洛黎抻着脖子注视着他行去的方向，竟是他才刚刚逃离的天府宫。

幸好没遇上，不然当面自惭形秽亦是有些丢面。洛黎双手揣着袖中，一派东北大爷过冬的姿态，同样一袭月白长衫，穿他身上，倒与东北大袄无异了。

人与人之间存在差距，仙家与仙家之间，亦是如此。

漫漫云絮铺满地，光屑浮华，流光溢彩，仙家之境确实如梦如幻，美得不够真实，美得还有点废眼睛。

洛黎在凡间时本是个近视眼，看啥都是270P的画质，可自从太白金星的金丹下肚，这4K画质倒是反而有些不习惯。

他低头揉眼，耳边传来的不和谐吵闹打破了这片带着暖意的祥和。

“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怎么又跟我抢！”

“分明是你抢我的，怎么敢做又不敢当了！”

洛黎警惕地四下张望，扶额无奈摇头，心道：这天庭怎么破事这么多。

听着声音稚嫩，约莫是有小仙童在扯架，他才刚从一方真刀真枪的战场逃离，眼下可并不想再搅入这方口舌之战，可他越是有心避开这些纷纷扰扰，这些纷争好像越是喜欢追着他跑，就喜欢敲他的门，挡他的路。

声音本已经远去，可拐了弯，忽然近在咫尺，他就知道要完，仰头循声望去，只见云端上立着俩娃娃，唇红齿白，一手叉腰，一手扯着云彩，身上所着衣物与天庭仙童统一的青色道袍不同。

洛黎突然来了兴致，矮着身子，拽了朵体积较大的云团，挡在身前，跨过扶栏，缓步靠近，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些蔓延至天尽头的云絮就如同凡间的沙地，第一脚虽容易陷进去，但并不是无底的。

而那云间长廊，他猜最初建造它的仙家，大抵也是位会经常迷路的神仙。

“你赶紧放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就不放，你赶紧不客气一个给我看看。”

吵闹声愈演愈烈，两位小仙童一身黑白束袖短袄，头上簪了一圈同是黑白色系的翎羽，瞧着毛绒绒又有点不好惹的样子，身上衣物绣纹精致，腰间缠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荷包，上边许是绣了名字，但针脚蹩脚，他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远，着实看不出来是什么。

洛黎深思片刻，想着自己又不是心存歹念，想拐人的贩子，只是单纯路过看看应该无碍，便推着云团凑近再瞧，这才看清，两人眉间一点仙印，微微泛光。

他不由心中大惊：这豆大点的娃娃，竟然也是仙真。

额间仙印是一名仙真最为显著的标志，虽说不是唯一，却是一眼便能够辨认的。

天庭生活着的，除了七百多名位列仙班的真仙，还有各殿宇待修炼成仙的童子以及在凡间失了洞府的地仙，像洛黎这般意外进入天庭，又回不去的，据司命酒后醉言，大抵还有二三，但总数应不超过一只手的手指数。

洛黎摸着下巴寻思，难不成是谁家的仙二代在此迷了路？

两位小仙君瞧着不过十来岁，圆滚滚的脸颊，葡萄大的眼仁，一人拽着云彩的一端，气鼓鼓地嘟着嘴，面色涨红，似是谁都不服气谁，暗自较劲。

云彩云彩，自然是与寻常云朵不同。

它们不再是单调的白，绿如二月剪柳、粉如人面桃花、黄如秋染稻穗……反倒像是揉碎了天地间的色彩掺在其中，煞是好看。

而他们争抢的这朵，好似被画师精心晕开的水墨泼染，粉中晕着蓝，每一处过渡都揉得恰到好处，明艳却不落俗。

“好漂亮的云彩。”洛黎不由出声赞叹。

“是谁，谁在那儿偷看？”

“什么偷看，分明是偷听。”

洛黎本都打算从云后绕出自首，图个坦白从宽，哪里知道，压根不需要他上场，两小仙真又吵了起来。

这激烈的争吵中，熟悉的抽泣声又隐隐传来，令他浑身不寒而栗。

“嘤嘤嘤，嘤嘤嘤……”

哭泣声由远至近，洛黎感觉仿佛就在自己身后，他不敢回头去看，双脚也像是失去了力气，挪不动半分，他干脆一头撞进身前的云团，如受惊的鸵鸟般，眼不见为净。

“你怎么不去劝劝架？”

质问的声音哀怨悠长，即使隔着云团，他听得也足够清晰。洛黎深吸口气，吸了满口鼻的云絮，猛然将脑袋从云团中抽出，不断咳嗽。

入目一双哭花了妆的血红眼，洛黎又是一声惊呼，捂着胸口跌坐在地，涌起一片云絮，咳得更是厉害。

眼前的仙娥周身金光一闪而过，一扫先前的狼狈，捋了捋缠了七彩绣线的发辫，伸手就要搀洛黎起身：“和光君怎么胆子变得这般小？”

洛黎粗喘着气，心道：和光君的名号倒不似司命所言那般，深入简出，这，谁都认识啊！

他定眼再瞧，方才“嘤嘤”哭泣的，不是旁仙，正是瑶池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织女，她自裁自剪的云裳令人记忆尤深，特别是衣上晚霞绣案，不论何时好似都能与九重天上落下的霞光融为一体，分外耀眼。

洛黎颔首，轻道一声“织女娘娘”，再抬头，一只小喜鹊扑着翅膀，停在她的绣花蝶纹云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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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女好手艺，育儿好演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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