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以梦到什么记起来的,梦里总是会出现哥。
当初只要哥在梦里面,什么都不用怕,哥就是安全感的来源,整夜好梦。
何溱游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天做噩梦,怎么样都睡不好。
明明哭醒时,哥会从他后背揽他,揉揉他的脑袋,痛苦就烟消云散,能清晰听见哥轻声细语说“有哥在。”
哥走后,他也走了。
自己一个人来到新城市,新租的屋却满是陈旧的霉味,而墙上海报卷起角边留下残胶,墙皮裂开散落的白灰在光下缓缓飘动。
楼下总是很吵闹。
不论白天黑夜,KTV都传出阵阵歌声,白天阳光,夜晚霓虹灯,全部塞进出租屋里,可何溱游做噩梦惶然醒来,像是失去视觉听觉,醒来就呆坐着,一直蜷缩到胃痛才起身。
很长一段时间将自己封闭在痛中,实在交不起房费才就近找了份工。
是干服务员,一天12个小时,天天重复。
某天下午何溱游愣住好久,店里出现神似哥的人。他其实很怕面对有关于哥的一切,连照片都全烧了。
——
纸钱往火坑里卷,跳出的火苗落在何溱游双手就消失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早上见还活着的小男孩,晚上没了。
"可惜,年纪那么小”何溱游刚感慨生命太脆弱,赤泣就在一旁开口"世事无常。”
酝酿的眼泪差点出来,又被何溱游憋回去了,问道“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吧?”
“不知道,他还没下葬”,赤泣又补充道“也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何溱游说“你不需要去找吗?”又得不到回应了,他就盯着赤泣。
此刻他蹲着,只能仰视对方气场全开站在台阶上,没有看他。当目光快要接上时他才转头撤回。
冷静秒掉,何溱游深吸一口气说“我去散散心,你好好休息吧。”
赤泣点点头,掏出书翻了起来(如何做个好哥哥)。
新的安栖处在县城与山林之间,何溱游逛了几圈,环境一度让他想到和哥在福利院出逃的日子。
到一家外院没围栏但有灯的地方,他沉醉在夜晚风吹过的树叶声中,闭眼转圈后坐下。
突然,感受到有人在看着他。
何溱游不自觉紧张:会不会是哥?应该是赤泣。
他也不管,盘腿坐着继续闭眼感受风环绕进魂里。
风渐渐小下去,他才睁开眼,早上那个距离自己很远,平平淡淡的小男孩近在咫尺。
小男孩先问何溱游“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你不也”何溱游反说“不对,我们都不是人了。”
俩个不是人就这样聊起来,何溱游得知了小男孩叫韦小玮,年仅15岁。
还有关于韦小玮怎么死的,只知道溺水身亡,更多的细节他自己也不清楚。
后面和他聊幼稚的,他总是顺着何溱游的小性子,也不知道谁才是岁数大的那个。
“行啦,坐久有点累,走吧”何溱游觉得是该时候回去了。
说完他猛得拍手加跺脚,心想“哎呀,居然忘记干嘛来的。”又以为自己吓到小朋友了,赶忙鼓起掌,接着拍打屁股后的灰尘。
韦小玮刚点点头,就见何溱游这一套流程,疑惑他为什么要拍打自己。
粗糙的触感磨上何溱游的手,是韦小玮的小手主动握住他,坚定对他说“走,我带你去看看。”
本该犹豫的他一瞬间大步迈出,步步配合树叶沙沙作响。
大部分楼房都是两三层,他俩轻轻松松找了个最高的地方欣赏。
要不是有韦小玮拉着飘,何溱游从来没想过脱离地球引力,爱飘多高就多高的情况。
貌似他有点恐高,好在不一会就抵达楼顶,这个楼视野极好,比周围的楼稍微高点,不用抬头就能够看见月亮。
靠在围栏向下看去,远处有块地方又亮又热闹,各处稀疏的电线汇聚在前方大路灯下,恰好小猫抬起头与何溱游相望。
笑声悄悄漏出来,灵魂藏不住情绪,烁烁微光描边身形。
“好惬意”何溱游大声喊了出来,“小——玮——呀。”
明明离得很近,韦小玮算是明白了,何溱游天性如风,不是常人的脑回路,自然时不时就干人不理解的事。
何溱游欣赏够了才问道"对了,你家在哪里呀?”
顺着韦小玮指去的地方,就那一块是黑黑的,没一点光。
这次换何溱游牵着韦小玮,他总感觉有点磨砂质感。
原来摸到粗糙的手掌不是错觉,韦小玮告诉他,家里奶奶喜欢收集木头用来烧火。
提到亲人,韦小玮似乎少些淡定,暗自透露出点点悲伤。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溱游意识到亡人的未亡心,眼眶泛滥出难以言说的泪光。
死后还能以魂体的方式存在这世间,并且还能看到亲人朋友面对失去温度的□□,谁能想到这些呢?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而未知的事情预支到来,人生被时间切成一段一段,太道不清了。
俩“人”彼此沉默着,飘得越来越慢,一度要静止般。
“对了!”俩家伙异口同声出来,接着“你先说”相视一笑。
何溱游抢先说出“你不是还没下葬吗,我们可以尝试把你塞回去啊。”
韦小玮摇头说“这样活着等待奶奶就好了啊。”
“我c,怎么又忘了这茬,”何溱游也摇起头“小玮,你是不知道,说来话长。”
俩“人”说着说着降落在角落,再一起蹲下商讨着什么。
何溱游一本正经的介绍着他所了解的死后世界,韦小玮也听得十分认真,偶尔还会分享自己的想法。
未彻底长开的脸上挂满沉思,明明还有点稚嫩的模样,何溱游见到这样,没说完就跑题了,问人家为什么那么人小鬼大的。
韦小玮依旧很平淡的说“有吗?可能是天生的吧。”
“说起来,你真的很像我哥”何溱游伸手戳了戳那张脸。
手忽然间被抓住掰了回去,何溱游转头一看,路灯刺进双眼,随刻挡住一半光的身影向前彻底笼罩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