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霜降。
旧社会盐作为战略及重要生活物资被当政者一直牢牢把控,靠盐发家、靠盐升官、靠盐丢命、靠盐落败的多不胜数。
尤其“直奉战争”后,官府对盐把控更加严格,致使盐价飞涨。山西为更好地把控战略物资,阎锡山建立了禁盐令并在各县道设卡抽厘,民怨沸腾。
丰源塬离盐池较远,平时吃盐均靠商贩从外地运来,如今兵荒马乱的,盐成了比粮食还金贵的东西。
王家在经历了溃兵劫掠后,王家铺面元气大伤,加上连年灾荒,粮食生意也大不如前。家族的困境、对未来的忧虑,以及内心深处那份不甘沉沦的劲头,王伯驹看准机会,决定铤而走险——贩私盐。
一个没有月亮的风高黑夜,王伯驹悄悄离开了丰源塬。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崎岖隐蔽的山沟,昼伏夜出。几日后,在邻省靠近黄河的一个隐秘渡口,见到了接头的人。一包沉甸甸的银元换回了几大包用油布和麻袋裹得严严实实的青白色盐粒。
这盐,可是他翻身的希望。
贩私盐那是刀头上舔血的营生,路上不仅要躲过官府的盘查,还要提防劫匪。他们把盐藏棺材里,夜过吕梁山,在盐卡点,盐丁问道:“棺材里装的什么”?王伯驹对盐丁笑道:“棺材里是未来的将军”,随即一摞银元剃到手心里。
王伯驹凭着谨慎和一点运气,几次都有惊无险。这次他带着这批“硬货”绕回丰源塬附近时,已是疲惫不堪。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盐暂时藏在了塬下一处废弃的砖窑里。
就在他准备稍作歇息准备回家时,在窑口附近却意外撞见了一个人——刘志同(刘赤)。少年正背着一捆比他个头还高的干柴,艰难地走在回家的山路上。他比以前更加瘦削,脸色蜡黄,但那双眼睛,却比从前更加沉静,深处似乎燃烧着一簇不灭的火苗。
王伯驹立刻认出了他,也想起了几年前他爹被吊打的血腥冬日。
“志同?”王伯驹叫住了他。
“王少爷。”刘志同警惕地回头,眼神复杂,沉默地点了点头。
王伯驹看着少年破旧单薄的衣衫和沉重的柴捆,心中五味杂陈。一种混杂着同情、赎罪和某种模糊期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走上前,从怀里摸出两块还带着体温的银元——这是他贩盐所得的“干净”利润,不由分说地塞进刘志同粗糙冰冷的手里。
刘志同愣住了,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手:“王少爷?这…”“拿着!”王伯驹按住他的手,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决,“这不是施舍。你爹的事......我王伯驹心里有愧。这钱,干净。拿着它,离开这塬!去县城!找个高小念书去!”他盯着刘志同震惊的眼睛,“你还小,不能一辈子困死在这土里!去学本事!学成了,才有出路!才…才能改变点什么!”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明。
刘志同握着那两块沉甸甸、带着王伯驹体温的银元,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读书?离开这吃人的塬?这个念头,在父亲被吊打、血泪成冰的那个冬日之后,就从未熄灭过;但这念头却如同天边的星辰般遥不可及。如今,这遥不可及的星光,竟被这个曾经属于敌对阵营的少爷,亲手塞进了他的掌心!
刘志同看着王伯驹眼中那份复杂的真诚和不容拒绝的决断,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两块银元紧紧攥在手心,攥得骨节发疼,对着王伯驹,深情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背起那捆沉重的柴,大步流星地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步伐更加前所未有的坚定。王伯驹看着他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也卸下了心头某种沉重的负担。
一天夜里,王家账房先生发现了王伯驹私自贩盐账本,偷偷密报盐务局;第二天村公所来了三个警察带走了王伯驹,若兰知道后担惊受怕,自然吓倒了。夜里在奶妈刘妈陪同下,来到王家,从随身蓝包袱里拿出自己的金银首饰,求王敬斋老东家把首饰变卖后尽快搭救王伯驹。
王伯驹被投入潮湿阴暗的牢房,有了王家的银子打点,自然少了很多毒打,当然面上的一顿鞭抽差了要了王伯驹半条命。
若兰少不了一顿又一顿的哭泣,刘妈抱着她,垂泪到天亮。
半个月后,王伯驹在王家上下打点,神秘贵人帮衬下,终于走出牢房。
张家祠堂那个老槐树下,两个人紧紧抱着,望着西沉的弯月,哭了一场又一场,若兰心疼的一直拉着伯驹的手久久不愿撒开,轻轻摩挲。
风雨前夜乌云滚,热恋情侣两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