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在睡梦里的林清也都陷在了极度的紧绷情绪里,她并没有苏醒过来,只是又开始做噩梦。
这个梦在她小时候常常造访,等到长大些,便随着一些琐事占满心绪,也挤掉了这噩梦的存在。
阔别已久了。林清也在噩梦里短暂清醒。望着眼前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曾经大着胆子在这里摸索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好像每走一步,身体就要在黑暗中碎裂掉,疼痛如影随形,已经分辨不到感知的部位。
林清也一如既往,忍着这剧痛,挪动着,伸手触碰那扇开了道缝的门。
林清也挣扎着清醒过来,手腕上的疼痛令她难以忽视,她侧头瞥了一眼,却并未发现任何伤痕。
记忆有些脱节,她扶了扶钝痛的头部,回忆着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形。她应该和季眠在一起,而且,对方此时不小心踩中树妖的陷阱……
她匆忙起身,却力竭地跌坐在原地。
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回过头来。
“醒了?”
林清也手上端着霜降,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来人的面庞。
看身量和步伐,这人大抵是一位女子,脚步轻却含着一股厚重的内力,对方武艺高强,绝不在她之下。
若是想杀她,方才自己就没命了。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
林清也看不清此处的构造,却凭借对方回荡的话语声,判断出这个地方很空旷。或许她和季眠已经不在同一个地方了。
女人迈步走向她,手上端着一只闪烁的烛台,靠近她。
“你们一行人来到这封禁之地,意欲何为?”
对方在借光观察自己,林清也亦然,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双方好似都有些慌乱。
“我们是要来寻一味药引。若寻不见,她或许会死。”
“我乃是此地的守门人,专门赶你们这些居心剖测的偷盗者。”
“你体内躁气淤积,迟早会爆发。这样的血脉,对你而言只会是隐患。”
“您这是何意,这东西又不是我想要的,融入骨血,又如何能够摆脱?”
女子冷声嗤了一句。
“是否自愿只有你自己知道,摆脱之法也并非没有,这世上既有因,自有果,怎会有无解之事?”
听这人说话的语气,林清也简直要被气的青筋直跳,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着点没头没尾的话,实在是惹人恼怒。
林清也站起身,根本不管身后人的动作,气冲冲地往前去。
“我看您也并不想将我怎么样,我得去找同伴汇合,就不奉陪了。再会。”
林清也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所见种种,皆在她心中落下疑窦。
守门,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一个人以这种方式来守的?这人现在在这里生活了许久,连这样弥漫的臭气都能忍受。
她这一路上斩杀的妖物众多,妖怪的汁液不可避免地沾上衣襟,隐隐约约的臭气争入鼻腔,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也学着季眠扯下一块布条遮住鼻子,多少舒服了一些。
但顶着这臭气熏天的衣服,在这里面兜兜转转,实在谈不上心情多好。她紧跟着进来,一路上却没见着季眠的踪影,更是忧心。
林清也心中纵是不安,她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很危险的东西,却不知道藏在何处。先前所见的那道锁链,就是一个佐证。
路上尸体太多,林清也要绕开来,就又多兜了一个圈子。
这里的萤草生长的如此旺盛,恐怕其他的地方情况也不会太好。
她匆忙加快脚下的步子,走回原地三个暗纹出现的地方。
现下三个图案都已经亮起,她一近前,面前紧闭的石门就自己升了起来,缓缓露出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径。
不再犹豫,林清也只身踏入那未知之地。
因为小径低矮,几乎要林清也弯着腰才能勉强通过。她用手掌贴合着两侧的石壁,丈量这洞中的距离,也一步一缓地试探脚下的路。
这里的空气显然更加潮湿,水汽充沛,两侧的石壁上都长满了青苔,免不了会打滑。过了许久,这路才算看到了尽头。
林清也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心里陡然一惊,回头一看,在不远处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一双,不对不止一双。
就在林清也晃神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数不清的眼睛争先恐后地亮起来。几乎占满了整个通道,听到林清也身处方向传出来的动静,森森然地叫唤起来。
林清也咬了咬牙,催动内力,扬起一道没什么杀伤力的剑光,几步跨走至通道口。
外面的空间开阔,不知从哪透出点光线来,林清也便借此看清了身后这一群蝙蝠。
它们长着血盆大口,身前的利爪格外锋利,尖锐的牙齿上还黏着几块模糊腐烂的血肉,在唾液流下来的那一刻,拉起一道长长的血丝。
林清也架起架势,借着洞口的落差翻身上跃,躲过血蝙蝠的一次攻势。
这些东西像是饿极了,一次又一次,不要命似的往上涌,数量庞大,林清也束手束脚不好使出全力,只能一步步往后退。
身后是一片广阔的空地,不知为何,林清也感觉到身后视线的盲区,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蛰伏,温热的气流如同呼吸,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打在身上,混着更为浓郁的腐烂气息。
林清也越往后退,血蝙蝠追上来的数量就越少,到了后面,一群蝙蝠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木上。
枯木的纸条稀疏,勉强站着密密麻麻的生物,绿幽幽的眼睛像一盏灯,紧锁着林清也的身影不放,却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林清也也不是傻的,定住脚步不再深入,却也不后退。余光中注意到枯木下面的一张书桌,上面端放着一只琉璃晶匣,里面只有一封书信。
琉璃晶匣极为易碎,打开过一次,整体便会碎裂,不复存在。林清也有些迟疑,却还是抵不过好奇心。
位于赭砂境内的洞穴,却刻有苍麓的图腾,这洞中一定有秘密。便如燕穗所言,林清也并不是和苍麓没有关系,看她那欲语还休的模样,或许关系匪浅。
掌间的信封有些发黄,碎裂的琉璃铺在上边,像是一场稍纵即逝的错觉。
里面收着薄薄的一张纸,不知道为此沉寂了多久,上面只有一句话。
“为一己之私,霍乱天下,若一日你我不得不短兵相接,不必手软。”
落款是:季长清。
林清也无法厘清这其中思绪,草草收了那纸条,被身后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吸引。
空荡的洞穴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强烈的声波冲击,致使这饱经风霜的石块建筑地动山摇。
头顶的石块簌簌地掉落下来,余震的冲击里,她好像还攫取到其中夹杂的呐喊声。
……
季眠在自己那条路的尽头寻见了一个沙盘
季眠打眼一瞧,这沙盘的构造,倒与方才那迷宫有异曲同工之妙。
季眠突发奇想,试着用一根树枝拨开边缘处的一堵墙,随着沙砾被抚平,她身前的一道石墙也跟着沉没下去。
这树枝方才就放在一边,是不是说明,这地方除了她们还有其她人?
季眠被自己心头涌上的想法一惊,嗓子眼都紧了些许。
她抬头看了看正上方那一棵巨树,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得清楚。
巨树分为两个部分,处在迷宫入口那一面只是一棵普通的树,不时有几片巨大的树叶被吹落,垂下来的时候在迷宫里扬起一阵飓风。
另一边通体呈灰黑色,像是被什么烈火灼烧过,又扭曲的从腐朽的土地里生长起来,根和叶子都是褐色的,扑簌簌地落下一些不可名状的颗粒物,在半空中爆裂,扬起一阵白色的粉尘。
季眠一时不察,吸进去一些,立马就觉得身体乏力,眼前景象颠倒,涌现出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
她立马捂住鼻腔,余光见沙盘上的构造跟着机关活动开始变化,看那机关的走向,想来这就是霍晚音现在所处的位置了。
她竭力为霍晚音摒除障碍,终于有惊无险地会合。
霍晚音看她这副模样,立马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个药瓶。
“这棵树叫双生树,扬下来的种子吸入过后,会让人产生幻想,抱歉,我也中招了,就忘了说。”
季眠摇摇头清醒几分。
“你带的东西还挺齐。”
“当然,我说过我很了解苍麓的机关术,虽然双生树的种植并非苍麓所出。”
“那是?”
“这是赭砂境内一个邪教养殖出来的怪东西,早年间就……被霍然禁止传播了,不知道怎么会又在这里出现。”
“苍麓遗址的年份都不小,出现了也是常事,只是……”苍麓怎么又和赭砂境内的邪教有所勾连,恐怕苍麓当年的灭国惨案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
门已经开了,两人相携着往前走,猫着腰穿过长长的甬道,才终于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域。
两人回头望去,发现进来的洞口竟有十几条之多,数个道路延伸,一直通向这处类似宫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