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站着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裴烬脸上挂着笑,仿佛看祝曜吃瘪很开心似的,还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祝曜呼吸颤抖得厉害,却不是因为裴烬的挟持,而是因为谢简知的出现。
她语气虚弱地推脱:“呃、陛下,臣妾身子有些不适,便不去了吧?”
救命,她不要见到谢简知,他一定是来找她报仇的!说好的主角呢?她不要当龙傲天的炮灰白月光。
裴烬一眼看穿她的窘迫,愈发笃定两人的关系匪浅,便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吐出蛇蝎般的话语:“怎么了?不想他救你出去吗?嗯?”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祝曜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大冬天里,感觉连汗都要冒出来了:“陛、陛下,你在说什么呀,我都不认识他,而且为什么要救我出去,臣妾不想离开你……”
“是吗?”裴烬轻笑,撩起她后颈的发丝。
那处被毒牙咬过的伤口,如今已变成淡淡的肉粉,在她莹白的肌肤上,像是雪地里开出的花。
下一秒,他喉结重重滚动,伸出舌尖舔舐那道伤口。祝曜小动作瑟缩了一下,便听见他道:“我的确不会让你离开我,除非我死。”
祝曜闻言眼睫轻颤,只觉全身像有蚂蚁在爬,却清楚意识到,裴烬说的绝对是真的,她暂时不能表现出任何想要离开的念头。
“抖得好可爱。”裴烬带笑的声音打断了祝曜的思考,成功让她现在只想骂他。
算了,毁灭吧。
祝曜自暴自弃地任由裴烬搂着她,颇有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荒谬感,通过他的妖力,不过几瞬,两人便到达了审讯的暗阁。
墙上几盏油灯用以照明,晦明之中,弥漫过分浓重的铁锈味,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墙壁上挂满各式刑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祝曜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
裴烬忽然开口,调侃道:“爱妃,怎么不看?你的道侣就在那里呢。”
祝曜只好被迫抬头。
暗阁中央,一名黑衣劲瘦的青年正跪在地上。
他的双手被的铁链反缚身后,拖拽得肩膀微微耸起,却仍难掩挺拔的脊背,身着的黑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
听见脚步声,谢简知循着动静缓缓抬头,只一瞬,狭长双眸便锁定了祝曜的身影,眼中满是隐忍与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过这都没什么,最吓人的是他那张脸,半张脸被玄黑的面具遮住,只露出挺直的鼻梁与眼睛,看起来格外冷峻疏离。
祝曜下意识攥了攥裴烬的衣袖。
裴烬挑眉,轻轻托住她的手:“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谢简知也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太过平静,却让祝曜难以捉摸,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祝曜心跳飞快,不禁猜测谢简知报仇到哪一步了,他发现祝欢了吗?
这种不安让她如坐针毡,只想狼狈逃跑。
于是她向上天祈祷一个脱身的机会,同时也质问它为何总捉弄于她,难道就因为她不是在真心祷告吗?
那实在是……抱歉。
祝曜微仰着头,感受到眼泪的热浪扑面而来,她听见自己说:“我、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裴烬弯唇笑了下,垂眸将祝曜的脸色尽收眼底,像只被吓傻的兔子,眼睛却漂亮得被水洗过一样。
真笨。真可爱。
而后才不舍地将视线移动到谢简知身上,声音透出些可怖的阴冷:“听见了吗?孤的爱妃说——不记得你了。”
谢简知眸色微动,却仍是凝望祝曜,微微笑着。
“曜曜,想我了吗?”
祝曜张了张唇,慌张地后退两步。
但只要她仔细看,就会发现谢简知冷白的脸和耳根上,正泛着可疑的潮红,恨不得立刻下贱地扑到她身上。
因而铁链发出轻微的响声。
裴烬抬手,温柔地给祝曜拭去眼泪,思索片刻后,忽然又笑了下:“祝曜,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
虽然他自己查过就是了。
不过他的妻子漂亮又可爱,总是被不干不净的人觊觎,真是不好啊。
裴烬生出几分苦恼。
祝曜心里有些迁怒,把一切错误推卸到裴烬身上,因而生气道:“你也没问呀,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了!”
裴烬低头,亲了亲她泛着粉又湿漉漉的脸颊:“嗯,都是你宠的,我就要无理取闹。”
祝曜:“……?”
你到底有几个人格?
眼见两人亲昵的动作,谢简知不再无视裴烬的存在,他琥珀般的眼珠缓缓转动,秀致的眉眼也带上煞气,终于舍得把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一眼。
愤怒,忌恨涌上心头。
但他只能闭了闭眼,冷静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再次看向祝曜,声音干涩地开口:“宝宝,别怕,我不怪你。你过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一句话落下,让祝曜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从容。
难道谢简知还有后手,难道他是故意的?
她忍不住又开始猜想,但不管怎么样,要是跟谢简知走她才真的完蛋。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无论是以哪种形式。
裴烬很快便发现了祝曜的情绪波动,忽而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祝曜瞬间睁大了眼睛。
天呢、求你别激他了大哥,你惹他干啥!
果不其然,谢简知的眼眶发红,呼吸也重了几分。
他死死地看向裴烬。
恶心的畜生。
宝宝吃到他的口水会很恶心吧?
这个吻并没有因为成功激怒谢简知而停下。
裴烬仿佛食髓知味,越吻越重,祝曜已经不再想那些破事了,腰身被人紧紧捞着,浑身软得没有力气挣扎,几乎整个身子都倒进对方怀里。
“好乖。”她听见男人轻笑了声,愉悦道:“嘴巴好软,是不是故意让我亲的?”
祝曜抖了下,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点委屈来,呜咽着反驳了两句。
裴烬听不清楚,不过觉得她应该是在骂他,便继续加深了几分力度。
室内弥漫着她身上的甜腻气息,以及另一旁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让祝曜久违地生出一股恶心感。
片刻后,裴烬才松开她,金眸沉沉,闪过一丝餍足,却又忽然苦恼起来。
嗯……他有些后悔带她来这里了,他们应该在寝殿才对,她这么乖,亲一下就全身发抖,好可爱。
他遐想着,忍得眼睛发红,只好抬手摸了摸祝曜的后背,安抚她的同时,看向谢简知。
目光中掺杂几分胜利的轻蔑。
不知道这种废物,是怎么有勇气和他抢人的。
不过谢简知看上去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他唇角动动,灼热的目光落在装死的祝曜身上,一言不发。
祝曜没有察觉,她呼吸微微起伏,正在游神地想,如果这两人打起来的话谁会赢?要是有人陪她下注就好了。
裴烬见状,掐了一下她的脸,语气很是不满:“在想什么?还是在骂我?”
话音一转,又道:“曜曜,其实你要是不爽的话可以直接扇我。”
祝曜蹙了蹙眉,巴不得真能扇死他,刚想说点什么来反驳。
然而裴烬却没有等她开口,转头对谢简知冰冷道:“孤本想杀了你,不过看在你是她‘旧识’的份上,便留你一条命吧。”
他脸上重新扬起笑容:“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宫里当侍卫,日日跟在孤和爱妃身边。”
谢简知瞳孔收缩,猩红的血丝爬上眼白。
祝曜匆忙从他脸上移开目光。
呃、红眼病好可怕。
尽管她试图分析裴烬的目的,最后却只能目瞪口呆,呆愣地问一句:“为什么?”
这是要害死她啊?
“不行吗?”裴烬挑眉反问,又温柔牵住她的手,笑道:“方才不是说身子不适?那好,我们回去吧,孤帮你看看身子哪里不适。”
祝曜大脑宕机,已经完全无法分析了,没有任何逻辑和道理,感觉除了她以外全都是神经病。
几秒后,终于忍受不住这荒诞的场面,甩开裴烬的手就就往暗阁外跑。
算了,侍卫就侍卫吧,她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喝两碗凉茶降降火。
她尖叫着落荒而逃。
裴烬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弯了弯,而后才慢条斯理地跟上。
行至门口处,又停下脚步,挑衅地回头看了谢简知一眼,声音平淡道:“你已经被抛弃了。”
他的目光落在谢简知脸上的面具上,语气愈发轻蔑:“而且,连脸都能被人毁了,真搞笑。”
谢简知也抬眼望着他,右脸却仿佛传来一阵被灼烧的刺痛。
当日他被迫离开归尘峰,周明珩招招朝他的脸去。纵使他后来把握住机遇,找到了杂灵体的修炼方法,日夜不眠地苦修,甚至不惜触碰秘法与邪术,右脸还是遗留了一小块疤。
有那么一瞬,他想杀了祝曜身边的所有人。
最后他带上了面具,不敢看自己的脸,同时,出于自卑,尽管知道祝曜的住所,却迟迟不敢去见她。
怕她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
他在暗中沉默地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心里却恶意地想——她一定会觉得他恶心吧?
可是怎么办?是她先招惹他却抛下他的。
犯了错,自然要受到惩罚。
谢简知朝着他缓缓开口:“可她心里还有我,不是吗?”
裴烬只淡淡笑了笑。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自作多情。”
说罢,不再多看谢简知一眼,转身径直离去。
暗阁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谢简知的身影与黑暗一同隔绝。
门外,阳光明媚得刺眼,南川的冬日难得有这样好的天气,裴烬寻着祝曜身上的气息离去。
而祝曜自然不会知道,他将谢简知留下,并非出于善意。
只是他很期待,祝曜到底是会继续装失忆留在他身边,还是会和谢简知计划离开?
若是前者便算了,若是后者——那就不能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