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盛宇历一千三百年,圣蜀器宗一夜灭门,无人收到求救信息。
洛瞳云身为医宗少宗主,一得知消息立马带领医宗弟子奔往器宗。
医宗和器宗是姊妹宗,洛瞳云不敢相信器宗上万活人就这么被灭。
宗主在外,心焦却无法立即赶到,洛瞳云不论如何都要去器宗,她心底默念器宗一定要有人活下来。
活下来就是希望。
意外却发生了——
半路上她刚收到剑宗弟子也在赶往器宗的传讯,头顶的天空突然变黑,魔气包围住众人,洛瞳云回给剑宗的传讯被结界挡下,她心脏一沉。
一个魔头猖狂大笑:“仙魔结界已毁,今日就是仙门的亡日!”
洛瞳云脸色冷凝:“器宗的人是你们杀的?!”
“别急,我这就送你们下去陪他们!”
“所有人到我身边。”洛瞳云祭出金钟罩,这是器宗赠与医宗的无上法宝,因魔族的恶行已然成为孤品。
魔头变出一个精致的机关法器,在他手中变幻成通天长枪,“我倒想知道,器宗的攻击法器对上防御法器,究竟哪一个更厉害?”
……
盾和矛皆碎,爆发的威力让结界震颤。
洛瞳云用修为护下一个弟子,另一边就有一个弟子被魔族重伤,往往她还没救活又很快有人倒地,情况急转直下。
到了最后,她竟快要麻木。
修为不够的弟子在魔族的大阵中一个个死去。
魔头大笑道:“真可惜,器宗的人死光了,唯一能压制我魔族的天器永不会再出现,往后便是魔族的天下!”
“洛瞳云,别挣扎了,什么破神手,在魔族面前也不过蝼蚁——你的同门都因你而死,是你的无能害死了他们,快点束手就擒吧!”
耳边兵器相击声沉重,仿佛走向末路的钟声,活下来的竟只剩她和师兄二人。
入眼是血河,大到慈爱的师叔,小到不过总角年纪的小弟子,全都死状凄惨。
洛瞳云咬碎了牙,硬是强迫自己不要流泪。
她半跪在地,画完阵法最后一笔,抬起脸时已经七窍流血。
她为完成这个阵法已经耗尽灵力。
洛瞳云死死盯着阵法,亮起的光芒又归于死寂,她和师兄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
曾几何时,洛瞳云年纪轻轻便被卦修大能批为医宗神手,被称为天道的宠儿;医宗宗主是她的师父和义父,十分疼爱她,还将她当作医宗下任宗主培养。
她医术臻于大乘,却阻止不了魔道追杀,更救不了她和师兄,就连师父留下的医宗祖传禁术这唯一希望也破灭。
忽然魔头从虚空接到几个东西,他大笑着扔到洛瞳云面前。
几颗脑袋滚到她脚边,洛瞳云如遭雷击。
“……师父?师娘!师妹!”洛瞳云跪倒在地,满眼模糊,她抱住他们,心中恨意滔天。
……不能就这么结束。
她屏息凝神,回忆师父的话:“瞳云啊,你记住,此阵是我们医宗万年前飞升的那位师祖留下的,非整个医宗沦落之时不可启用。”
当时的她在医书堆里抬头问道:“怎么只有图,要怎么才能启动呢?”
“那位神手师祖没说。不过如果是你,一定能做到。毕竟瞳云可是医宗的万年来第二个神手,师父就靠你发扬光大医宗呐呵呵……”
她仰头望向空中,她在医宗的家人就只剩一人。
白衣少年犹如一柄开封的宝剑,割破如乌云密布的魔族大军,敌人如雨坠落,鲜血染红了他的长衫。
天空乍破一道惊雷,少年杀红了眼,持剑要斩下魔头头颅,却被无数阵法打落。
少年跌入她怀里,又立即撑起剑冲出去,将妄图伤害她的源源不断的敌人斩杀一圈,浑身杀意冷得惊人。
洛瞳云抬手隔空触摸少年的背影,另一只手掐诀点燃灵府。
痛,无边的痛,深入骨髓和灵魂,却远比不过医宗弟子尸骨的触目惊心。
洛瞳云浑身笼罩着透明的火焰,她呼吸痛到发颤,食指中指一并,朝寂灭的阵心一指。
禁术……重启。
他们只剩这最后一次机会。
她死,只要师兄活下去,医宗就还有希望。
魔头:“给我杀了她!”
少年大喊一声:“师妹!”
斜刺里飞来一道暗器,洛瞳云不敢分心,将最后一点燃烧的魂魄渡进阵法中——
“成了!”
洛瞳云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脸上却落下一滴滚烫的热血。
少年抱住她,挡住她的视线。
“……师兄?”
洛瞳云抬手,在他背后摸到一手的血。
“师兄!”洛瞳云想扶住他,身体却化作透明的荧光,触碰不到他。
……偏偏是这时!
少年察觉到什么,直起身,鲜血滴在少女的眼下,直接穿了过去,少年浓黑的眼一愣。
楚吟生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洛瞳云整个人越来越轻,不受控制地飘起来。
“师兄,我……”
“你这是要去月宫当仙子了?”少年诧异道,重剑扔到地上,踉跄几步,手指与她虚空相扣,冰冷的脸上忽然一笑,“这样,也好。”
她试图回握他的手却捉了空,她升到半空时,少年突然向后倒下,双眼注视着她的身影,笑容恬静。
不要,她不要他死!明明已经成功,禁阵为何还不发动?!
少年嘴唇煽动,洛瞳云读出了他的话:“师妹,永别了。”
少年一笑,垂下胳膊。
“师兄——不要!”
“小、师、叔——醒醒了!”
洛瞳云茫然张开眼,看见眼前气得脸颊圆鼓鼓的双髻少女,才意识到自己又梦到了前世。
梦境太过真实,她情绪还未彻底平静,浑身僵硬,一阵恶心反胃。
她告诉自己,现在医宗还在,她珍惜的人都还活着,唯一的不同便是她离开了医宗,他们与她不再像前世那般如家人般亲密。
前世最后关头,她终于成功催动法阵,却估错了它的用途:不能除尽魔头,而是让她和飞升师祖的残念相见。
纯白世界中,洛瞳云颓唐跌坐在地,以为自己已死,前功尽弃,师祖残念便在这时出现。
“在我之后,医宗竟然又出一个神手……看来你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我将你送回过去,你可敢发誓,这一次,你定会护住医宗?”
……回到过去。
平日她听了只会说一句天方夜谭,可眼下这话是从师祖嘴里说的,她不敢不信。
洛瞳云回到了十二岁,她刚被卦修大能批言在世神手那年。
那年,是她正式成为医宗小师妹的第三年,是她被宗主师父收为义女的一年,是她被封为医宗少宗主的一年。
这年她还会遭遇一次意外,被人绑架。
洛瞳云正好重新在这个节点,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死遁离开医宗。
前世魔头说过,天器是他们的克星。
靠医术,救不了她在乎的人。
洛瞳云改头换面,加入——器宗。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洛瞳云回神,听见蓝禾道:“师叔,你怎么还在发呆?长老没等到你,快要急死了。”
洛瞳云托着腮,坐在软垫上朝她摆手:“好啦好啦,老头也太操心了,不就是宗门大比吗,我去就是了。”
蓝禾也是没招了,小小年纪一脸苦大仇深,半是告状半是苦口婆心道:“您不知道你在外面都被传成什么样了,有人说你是宗主的私生女,在器宗什么也不干,天天闭关都是借口,其实没有一点真才实学都不敢露面……朱长老大费苦心让你破格成为宗门大比的特殊嘉宾,这样师叔多少能赚回一波名声,师叔你可要把握住啊。”
洛瞳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嘴角翘起:“是私生女不挺好吗?我闭关制天器的事要对外保密,这样正好免得我找借口。蓝禾你看——”
洛瞳云抬掌一挥,星石穹顶、四周皆是回形书架的密闭空间内,一个庞大的方形机关法器显现在半空,纹路繁复,光辉照亮她深色眼瞳,两人在法器对比下只有拇指大。
蓝禾惊愕地结巴起来:“这、这是……天器!师叔,你真的造出来天器了?天器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卷宗密器,到宗主和长老这辈终于大有突破,却也总是在差一点时功亏一篑,你接手后居然只用了五年便让天器实体化了?
师叔——你果然是天才吧?!”
洛瞳云自入器宗起便和宗主与长老亮明目的,大放厥词她造出天器。
经过一番严查的审核后,宗主破例封她为器宗最年轻的长老。
自那以后,已经过了五年。
洛瞳云被蓝禾激动地晃来晃去,她收起天器,压了压嘴角,大言不惭道:“我本来就是天才。不过天器目前只完成七成,距离真正完成还差很远,不过我有把握……说起来,我们还要去宗门大比吗?”
“去!”蓝禾眼睛亮晶晶道,又换回那副稳重的小大人模样,“当然要去。师叔我看好你!”
天器的事对外保密,那就让全修仙界都知道,她师叔是个天才!
刚到宗门大比,各宗修者正如火如荼地比试。
洛瞳云刚落地,她那一身昭示长老身份的华袍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蓝禾挺胸抬头,骄傲地给她引路。
洛瞳云刚入座,朱长老就甩来一个眼刀。可朱长老最重视器宗名誉,是万万不会当众骂她的。
洛瞳云仗着他说不得,愉悦地轻哼几声,朱长老气得鼻孔直冒烟。
忽然她眼睛一亮,拉开李长老,对着另一个华发雪袍的男修热络道:
“久仰春山剑尊大名,仙尊仙姿俊逸,我对仙尊慕名已久,不知我可有荣幸加一个仙尊的玉牌好友?”
话音刚落,身后投来一个人影。
“打扰道友雅兴,”一个高大的玉袍少年眼神落在洛瞳云头顶,眼神微沉,缓缓移开,“在下楚吟生。
常长老不便,前三日我暂代他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