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这边可就不如那边干脆利落。他一个残破身体,勉强靠瞳术操控着一个普通金丹初期对抗数十位元婴,不止,其中还有几位大乘期。
方才黑影申六便是大乘期,虽猝不及防遭陈实偷袭,却没有得手,陈实下一瞬就被黑影申六掌风击飞出去砸在树上,随即申六化掌为爪直冲时清脖颈。
时清左手结阵瞬间形成保护光罩,低喝一声,“过来!”
陈实身体不受控制地闪到时清身边。
他可没打算让陈实替他去死,而是抬手与陈实手掌一击,“去搬救兵。”
说罢手一扬,陈实御剑而上,却被身边其他几位黑衣人窜起围住,顿时战作一团。
要的就是让他们聚到一起!
时清咬牙,眼前的光罩被黑影击碎的瞬间双手结阵,空中几位黑影连着陈实被缚魂阵困住砸落在地,缚魂阵收紧,几人扭作一团不能动弹。
但同时,时清眼前的光罩也被黑影申六击碎,随即又是一掌,带着极强的罡风拍在时清胸口,一掌拍下,时清如断线的纸鸢被高高抛起后狠狠砸落在地,地上被砸出烟雾弥漫的深坑。
飞尘散去,申六谨慎飞掠到深坑边向下确认。
躺在坑底的时清身下泛出大片鲜红,而躺在坑底之人像是咽了气,一动不动。
黑影申六一顿,下手太重了吗?主上命令确认此人身份后杀了,搜魂无异于就是最折磨又最直接的方法。如今好像不小心把人杀了。
此时除了被缚魂阵束在地上的三位,黑影申六身后还有几人未动手,一共还剩七位。
申六拿起地上的捆仙索,谨慎地靠近毫无动静倒地之人身边,再厉害的阵法又如何,他方才那一掌是实打实地拍在对方身体上,他不信一个炼气期的能够不死。
果然,血泊中人像一块泡在血水里的破布,一动不动,睁着的眼睛已经失神涣散,唇角往外涌出的鲜血混入地上血水中。
申六松一口气,无所谓,反正主人的要求是优先杀了对方,他接到任务时也疑惑,现在临海城被朝雾阁抄了,暗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启动,什么身份居然让主人启动十个元婴跟十个大乘境暗卫。
看来也不过如此。
申六蹲下身,准备将尸体拿回去交差,刚蹲下忽然背脊发寒。
不对!那是一种基于杀手的本能,他正欲起身,原本眼神涣散的少年忽然瞳孔一缩,严重泛出妖异的金光,同时从地上骤然跃起。
身后的黑影们看到异变,直接挥剑砍向忽然暴起的少年。
剑气轰鸣散去,本该被削成烂泥的少年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影申六,生生受了数道剑气,浑身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少年侧身从申六身后走出,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瞥一眼被他用瞳术操控挡在身前的黑影。
没看错这个黑影应该是体修,体修的身体都被切成这样,要是切在他身上…
时清后怕地抬手擦去嘴角鲜血,浑身像要散架一般酸痛,脑袋也嗡嗡作响。
他在山门见到陈实那一刻就偷偷在身上贴了一堆防护符,这还是那天审讯完白野掌门送他以表歉意的。
掌门的歉意,自然张张极品,不然方才那一掌确实能要了他的命。
现在也不好受,修为太低了,细弱的灵脉运行不了太多的灵力,哪怕运用聚灵阵,丹田能承载的外来灵力也有限,再运行下去他就要爆体而亡了。
额间不断往下滴落的血珠像一条红线。远处黑影们见申六被操控挡住攻击,一时不敢动作。
“你究竟…”血水卡在喉咙里,黑影申六沙哑的声音带着咕噜声。
“究竟是谁?”时清接过他的话,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怎么人人都要问我是谁。”
时清似乎不解般歪头,方才他运用瞳术抢夺黑影身体控制权,现在双眼刺痛,眼眶中盛满血水,随着这一歪头,血水顺着那张惨白的脸颊滑落至嘴角,看着诡异又瘆人。
“知道了答案,”时清不疾不徐,俊秀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独有的调皮,轻声道,“可是会死的哦。”
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动手!”
申六的嘶吼打破沉寂,远处黑影听令后瞬间消失在原地,时清睁着猩红双眼,猛地看向头顶,数道黑影带着震天撼地的剑气朝他直落而下。
他开口,齿缝间渗出黑红的血沫,声音冷厉:“不是说了,不要聚在一起吗?”
时清结防护阵罩于周身,数道黑影协锋利剑气从天而降,仅一接触,光罩霎时泛起密密麻麻的裂纹。
他的脸惨白得不似活人,猩红的血线不断从双眼、双耳、鼻孔和嘴角涌出,在脸上宛如蜿蜒的毒蛇。
眼里瞳色金光炸起,他将瞳术发挥到极致,近身的六位黑影顿时身形有一瞬的僵硬,时清猝然呕出大口鲜血。
一瞬就够了!
他双手结阵,脚下金光冲天而起。以身边申六为阵眼,数道金光闪电般缠上申六,气息微弱的申六瞬间爆发出撕裂般的惨叫。
黑影申六身上窜出密密麻麻的金线抓住空中的六位黑影。如嗜血藤蔓,将他们拖入地上泛着金光的大阵内。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阵眼中心的申六瞬时被阵法吞没,其余人被金光缠绕,在阵法中发出尖声惨叫,金光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将黑影拆吞入腹。
时清摇摇晃晃退出阵法,摔倒在地。
成功了,伏魔大阵。应该说仿的迷你版伏魔大阵。
时清当年就是死在此阵之下。
只是今日祭阵之人不是他,而是黑影申六,大乘期修士祭阵,困住这么些魔气够了。
浑身无力,胸口火辣辣地疼,每呼吸一口都像在吞炭火,身体更是止不住地抖。
得想办法发出动静让人过来,夏蝉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艰难地想,但脑子开始越来越重。
“啪嗒”,脚步落地的声音,时清抬头看向声音来源,一道血红的身影朝他踏步而来,他马上意识到,模糊的不是来人而是他的双眼。
他艰难地喘着气,目光投向那道身影。
还有人?他今天该不会要栽在这里了吧?!
都怪夏蝉,都怪谢辞忧!怎么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来。
这么想着,模糊的人影已经走到他身前,他微眯起眼,可是一直往外涌的血水让他怎么也看不清来人。甚至没有力气抬手抹掉。
没有杀气。
“夏蝉?”他试探着问,声音低哑,一开口满嘴锈味。对方没有回答。
死就死吧,时清咬咬牙正欲再发动瞳术,忽然眼前一黑,一双微凉的手覆住他双眼,冷冽的梅花香随着袖袍隐隐扫入鼻腔,灵气如涓涓细流汇入他双眸,眼睛的刺痛被缓缓抚平。
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用瞳术了,休息一下。”
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是夏蝉吗?这样子吓到他了吧。
时清松了一口气,本就力竭的身体一放松便彻底朝前栽下,似乎是倒进一个怀抱,像冬日落满梅花的雪堆。
“夏蝉”半蹲着,左手将彻底晕过去的时清搂在怀里,右手从对方紧闭的双眼离开,扣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灵力分成细细的一缕钻入对方破损又窄细的灵脉里。
他瞥了一旁的尚在运行的阵法,眸色深沉。
即便化成灰,他也认得--伏魔大阵。
谢辞忧一开始只想借用夏蝉身份探查此人身份,什么梦中传承,他一个字都不信,若不是今日截杀给他机会暗中观察,他不介意等对方神魂稳定后再次使用仙门令。
阵法中数道黑影的魔气被抽出,本应该被镇压的魔气却开始换乱逃窜,谢辞忧正欲动作,却察觉身下人身体一抖,随即有数道金线从时清体内伸出,迫不及待地往阵法魔气中窜去,金线辅一接触到魔气便将其吞噬殆尽。
谢辞忧眼里寒光一闪,迅速出手封住时清几处灵脉阻止魔气入体,可怀中人却蹙紧眉头,似乎痛苦难耐般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望着时清身上伸出的金线,谢辞忧犹豫片刻,抬手解开穴位。身下人身体的颤抖慢慢平复,他扣住时清手腕,发现时清原本破损的心脉竟然慢慢愈合,神魂也比之前更稳定了。
目光一直落在怀中人脸上,扣着对方手腕的手也没有放开,直到魔气在他体内彻底消失感觉不到一丝一毫,谢辞忧的眉缓缓蹙了起来。
夜色浓稠,周围的虫鸣又开始恢复欢叫。
谢辞忧搂住怀里人起身,走了没几步便感觉怀中人挣扎了一下,低头正好两人四目相对。
不知是吸收魔气的原因还是他方才细心为时清输入灵力修复身体所致,怀中人竟比预想醒得早。
“...放我下来。”时清声音还带着虚弱,“夏兄。”
“不回去?”谢辞忧脸上伪装未卸,还是顶着“夏蝉”的脸。
“不回。”
时清挣扎着下来,脚步还有些虚浮,缓缓走向陈实那边。
时清昏迷过去的时候陈实便清醒过来,他呆怔地睁着眼看着时清,迷茫空洞的双眼不住地躺下清泪,忽地紧咬着牙埋头发出呜咽,不知是真的出于愧疚还是事情败露的伪装,一个劲地向时清道歉。
“香囊真是你妹妹绣的?”时清从怀里掏出陈实心心念念的香囊问道。
陈实抬起满是泪光的脸,木然道:“是,他们骗走我妹妹要挟我,每个月会送来我妹妹做的东西报平安,她是镇上最好的绣娘,总会给我送她绣的东西。”
时清:“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陈实还有点恍惚,愣了一下才说:“妹妹是三个月失踪的,随后他们便联系我了,香囊是上个月给的。”
时清:“香囊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拿来当利用的工具送给我?”
“那香囊里有我妹妹放进去的平安福,利用你,我于心不安,所以…”陈实低下头。
一边设计杀害同门,一边还会良心不安送平安福,还真是矛盾。
“那日林中阵法埋伏,我看你出手犹豫,”时清冷声道,“我问你,那时候他们是怎么跟你说那个阵法的?”
闻言陈实如死灰般的脸上有一瞬的晃神,嘴角抽动,道:“他们没有告诉我具体计划,不过那又如何,我两次差点杀了你们,今夜也确实决定拿你的命换我妹妹,桩桩件件死不足惜。”
时清挑眉:“确实死不足惜。”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闻言陈实认命地闭上眼。
“但托你妹妹的福,我果然化险为夷,”时清咧嘴一笑,“也不是不能帮你找下妹妹。”
陈实猛地抬头,原本灰暗的眼神冒出一丝神采,声音都在颤抖:“我罪孽深重,但我妹妹无辜,若是能救下我妹妹,来世一定缬草相报。”
一旁静立不语的夏蝉冷眼扫了陈实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时清身上,开口道:“他要杀你,你还帮他。”
时清早就察觉,从刚才他醒后夏蝉就一直紧随着他的视线,莫名盯得他难受,听见此话,时清回头眨眨眼道:“毕竟我相信:结善因得善果。”
夏蝉冷冰冰道:“我认识一个人也这么说过,最后可不得善果。”
时清闻言回头,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倒是经历挺多的样子,下意识问:“怎么个不得善果法?”
“死无全尸。”
谢辞忧:老婆你就对别人心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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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