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颜灼正在虞挽棠书房里,试图用“请教问题”的名义进行一些不太成功的黏人行为,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是她母亲的电话。
她本来想挂掉,但虞挽棠已经用眼神示意她接。
颜灼撇撇嘴,接起电话,语气轻松:“喂,妈,怎么啦?想我啦?”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颜母平日温柔带笑的声音,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灼灼,你现在立刻回家一趟。”
颜灼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现在?妈,出什么事了?爸他……”
“你爸爸没事。”颜母打断她,语气急促,“是你王伯伯一家突然过来了,说很久没见你,想看看你。哲宇也在。你赶紧回来,别让客人久等。”
“王伯伯?哲宇?”颜灼的声调不由自主地拔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书桌后的虞挽棠。虞挽棠似乎并未在意,依旧看着手中的文件,但翻阅纸张的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妈!”颜灼压低声音,走到书房角落,语气带着抗拒,“我不是说了我不去相亲吗?你们怎么还把人直接请到家里来了?我这还有事呢!”
“这不是相亲!”颜母的声音也带上了火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强压下的焦灼,“就是世交长辈来看看你!颜灼,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回来!你爸爸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你别在这个时候耍性子!”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父亲严肃的咳嗽声,以及另一个中年男人爽朗的笑声。
颜灼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了解她的父母,尤其是父亲,极其看重礼数和场面。如果只是普通串门,母亲绝不会用这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叫她回去。这分明就是一场精心安排的、不容她拒绝的变相相亲!
她握着手机,手指收紧,指节有些发白。她张了张嘴,想再次拒绝,甚至想不管不顾地直接说出虞挽棠的存在。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说?在父母明显带着期待、对方家庭已经上门的情况下,贸然扔出这样一个重磅炸弹?以父亲的脾气,后果不堪设想。她不能这么冲动。
电话那头,母亲还在催促,语气已经带上了恳求:“灼灼,算妈妈求你了,就先回来一趟,应付一下,好吗?就当给爸妈一个面子,别让你王伯伯他们下不来台……”
颜灼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堵得发闷。她感觉到一道平静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书房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颜灼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转身,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虞挽棠。
刚才电话里的内容,虞挽棠肯定听到了一些。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很窝囊?明明之前信誓旦旦地拒绝了,现在却还是要乖乖回去“应付”?
她慢慢地转过身,对上虞挽棠的目光。
虞挽棠已经放下了文件,正静静地看着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沉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惊讶,没有不悦,甚至没有疑问。
那种极致的平静,反而让颜灼更加心慌和难受。
“我……”颜灼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我爸妈……家里来了客人……让我必须回去一趟……”
她说得含糊其辞,带着明显的心虚。
虞挽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更完整的解释,又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并不需要她的解释。
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颜灼感到压力。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就是……那个王哲宇……和他父母……突然来了……我妈说……就是看看……不是相亲……”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良久,就在颜灼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审判时,虞挽棠终于开口了。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听不出丝毫波澜:“嗯。去吧。”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没有阻拦,没有质疑,没有不悦,也没有……挽留。
颜灼猛地抬起头,看向虞挽棠。她宁愿虞挽棠生气,质问,甚至像上次那样用那种强势的方式宣示主权,而不是这样……平静地让她去。
这种平静,像是一层看不见的冰墙,瞬间将两人隔开。
“虞挽棠,我……”颜灼急切地想解释什么,想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就是回去应付一下,很快就回来!我绝对不会……”
“颜灼。”虞挽棠打断她,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你需要回去处理家事,不需要向我报备。去吧,别让长辈久等。”
她甚至抬手,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动作优雅而冷漠。
颜灼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
她看着虞挽棠重新拿起文件,目光垂落,一副“公事已毕,请自便”的模样,仿佛她只是一个需要暂时离开一下的普通访客。
那种被完全推开的感觉,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她死死咬住下唇,忍住鼻尖的酸意,猛地转身,几乎是冲出了书房,连外套都没拿。
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书房内,虞挽棠握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纸张边缘泛起细微的褶皱。
她抬起头,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许久未动。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而冲出家门的颜灼,坐进车里,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无助又愤怒的鸣笛声。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她不能更强大、更果断一点?
虞挽棠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知道,她可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