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
老祖手边的水镜清晰映照桃花林中的景象。
看见傅挽玉收下所有醉生春,面具后的眼也没有丝毫波动。
前世他飞升成圣,亲手斩灭天道,如今天道法则受他意念驱使,他本能成为世间主宰——
却因前世执念太重,仍为凡躯。
他一阖眸,满眼都是白衣青年含笑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青年那只天生执剑的手被脏污的鞋底碾了又碾,骨头断裂,骨肉糜烂——他在无数个瞬息与其感同身受,恨不得用业火将那只得了几分天道气运的顾姓蝼蚁烧成灰烬。
黑袍老祖端坐在石床之上,放在膝上的双手爬满黑色咒文。
四周魔气与灵气暴乱,凝成数不清的剑影在室内乱舞,整座寒山都跟着晃颤。
就在这时,一柄银白灵剑破空而来,直冲老祖面门而去!
面具后那双紫红色的眼骤然睁开——极其恐怖的魔气漩涡在他面前形成,那柄灵剑顿时被吸入其中,消散无形。
下一秒,一百多把灵剑从四面八方疯狂袭来。
老祖暴戾的眼中溢上不耐,他刚要吞噬这些剑,猛然意识到什么,随手抓住一把灵剑放在面前端详。
……是他的气息。
加上先前吞噬的那把剑,一共一百零九把。
一声巨响,石室被灵力轰开。
那道白色身影悠然立在高空,衣摆随气流轻晃,恣意洒脱。
他睫羽半垂,玉白的面上不爽至极:“喂,姓叶的,打架就打架,你吞我的剑干什么?赔我十把。”
老祖神色怔忪。
前世染血的白色衣角渐渐地、渐渐地从血泊中飘起来。
粘连的血液稀稀拉拉落在地上,很快流干净了,露出原本柔和清亮的白色。
白色身影却不给他反应机会,同时御剑一百零八把,结成十个天品剑阵不间断朝老祖攻去!
老祖眼中暴戾变成了极致的亢奋,他一下从废墟飞到半空,龙邪在内的几把魔剑被他同时唤出——
白色身影哼笑一声,道了声‘就等着你呢’,十指结印极快,只见老祖头顶脚下凝结出淡蓝色阵法,将他笼罩在其中。
…
云见瞬间感知到有两位大能斗法,他一边给自己加了几件防御法宝一边朝灵气波动中心飞去。
他很快看见了。
高空中,猩红魔气不断与纯净似仙力的灵气碰撞,一次又一次炸开,爆炸余波将地面上的房屋树林统统薅干净了。
地面满目疮痍,那一黑一白二人却好像越打越上头,极品仙剑魔剑、稀有阵法珍稀异兽……
云见第一次看见这样酣畅淋漓的决斗。
“那人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云见蹙眉盯了许久,神情凝滞。
——玉儿?!
那人是玉儿?!!
等等。
等等——
玉儿不是筑基期吗?天上那人至少也是个元婴啊!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
……不过元婴能跟老祖打得有来有回也很离谱了啊?!!
云见的世界观摇摇欲坠之时,他突然闻到了一缕夹杂在硝烟中的甜香。
这香很熟悉。
云见眸色朦胧片刻,骤然清醒。
……醉生春!
这里竟到处都是醉生春的味道!
玉儿!
思忖良久,云见气笑了。
他还说呢,以玉儿筑基期的修为,无论是给谁服下醉生春,最后被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的一定是玉儿。
瞧那小家伙口齿伶俐的模样,也不像是能吃这个亏的。
没想到这小家伙厉害得很,竟然敢算计一个出窍期和化神期。
他小瞧了他。
倒显得他狭隘了——以为醉生春只能给人服下,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落在禁制大师手中,却能变成一场不知不觉的幻境。
他和老祖此刻都在幻境里,他是后知后觉,老祖……与高空那幻影交手数次,不该破不了幻境啊?
云见满心疑虑,注意力却不知不觉被高空中那道白衣身影吸引。
这场幻境一定是针对寒山上的某个人,云见才见玉儿几面,显然不能是他。
这道白色幻影是为老祖‘量身定制’。
也就是说老祖曾见过这个跟玉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云见竟有些嫉妒老祖了。
能同时御剑一百多把的天骄,他怎么就遇不上呢——
他也想跟这人打一架。
…
白衣幻影一百多把剑断了三十多把,老祖的剑也断了十几把。
‘他’嗤笑:“你的剑果然跟你一样,皮糙肉厚,打都打不断,重死了。”
老祖盯着他,不说话。
‘他’打了个哈欠,活动活动手腕:“行了,我回归云宗了。下次再找你玩儿。”
说着,‘他’收起地上仙剑残骸,对着老祖随意摆了下手,身形慢慢在半空消失。
“……”
老祖下意识朝‘他’消散的地方伸手。
轻飘飘的一片雪白衣带,轻得一点重量也没有。
很快变成光点消失了。
霎那间,桃花瓣在眼前纷飞,醉生春支起的禁制破开,露出原本的景象。
上一秒被他们毁坏的房屋桃林仍在地上,连块瓦都没裂。
老祖沉寂的眸扫过它们,抬起的手缓缓放下了。
“拜见老——”
云见也在被老祖扫过的风景之列,他立即抱拳恭敬道。
只是话未说完,周身威压直接消失不见了。
再一看,空中哪还有人啊。
…
“噗——”
傅挽玉一口血吐在满地桃花瓣上,又咳了好几声,喷出一些血点子,擦了半天都没擦干净。
困住两个大能,身体疲累到极致,没有崩溃都算是好的。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精神却畅快极了。他往后一倒,没倒进花瓣堆里,被某人的臂弯接住了。
凭空出现的黑衣老祖略略调整姿势,让他靠得舒服一些。
傅挽玉也不同他客气,就在他怀里平复呼吸。
老祖视线掠过地上七倒八歪的粉红色药瓶,里面空荡荡,醉生春已经全部用完了。
在看到花瓣上的鲜血时,老祖额上青筋跳动。
“……师尊,”怀中人慢声开口,嗓音微哑,却盖不住那散漫劲儿,“我如今可以下山了吧?”
老祖沉默,手中无声替他治愈内伤。
醉生春能牵扯出人心底的**,老祖的**——自然与前世那道沉入血泊中的白影有关。
小徒弟性子烈,想下山也懒得多说,直接用幻境困住两位大能证明他不是废物。
若老祖不答应,下次又会使出这样自伤八百的手段呢。
老祖眸色暗沉。
他不是个善人,也不是做不出将小徒弟永生囚困在石室里的事。
但——
怀中人刚刚才算计过他,现在就放心倒在他怀里。
这是前世的傅挽玉从未给过他的信任。
他真的将他当做师尊,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向他这个师尊证明有下山的资本,而非离开他。
傅挽玉感受到那只偏寒大手在他发间轻碰,很快,他听见老祖沉声说:“云见要时刻跟你左右。”
傅挽玉嗯哼一声算是应了。
云见魂血在他手里,会是个很好用的奴仆。
老祖又道:“我要在你体内凝一道结。”
傅挽玉睁开眼,与面具后那双沉黑双目对视。
静默片刻,老祖似是解释道:“你若有危险,可随唤我。”
那道白色幻影令他心中桎梏松动,这几月或有可能突破至渡劫期。
这道结即是保护,也是监视。
傅挽玉撑着手肘要从他腿上起来,老祖却一反常态摁住他的双肩,语气幽沉:
“我不愿你下山,你若不答应,别想离开寒山一步。”
顿了顿,老祖半是无奈攥住他的双腕:“别动,伤还没痊愈。”
傅挽玉气笑了:“姓叶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一步也不想离开我。”
“放开,哪有你这么变态的师尊。”
老祖不动,一只手捉住他两只腕,霸道地为他输送灵力。
见他仍在挣扎,另一只手干脆压在他腰间——
傅挽玉腰身较为敏感,当即轻哼出声,软回了老祖怀中。
老祖浑身一僵。
“……真是病得不轻。”傅挽玉偏头不看他,侧过去的脖颈线条冷白纤细,老祖莫名盯着看了一会。
最终老祖还是在傅挽玉体内结了几道印,一旦傅挽玉受伤他那边就能感知到。
甚至傅挽玉有情绪波动,他也能共感。
傅挽玉的识海里浮荡着老祖气息,仿佛这识海不是他的。
他又骂了老祖几句变态,挣脱开老祖桎梏,头也不回地回了玉楼。
“……”
老祖眼神冷凝望着小徒弟离开的背影,抬手抚上胸口。
那里有属于另一人的情绪。在羞恼。
面具下的嘴角不知怎么的,往上挑了一下。
…
傅挽玉回到玉楼就问系统喵:“他能感知到你么?”
系统喵摇头:“不能的不能的,宿主放心!”
接着它也跟骂了一句:“变态师尊!”
傅挽玉眉心折痕半天未消,直到看见窗外溜溜达达往这边来的云见,他又生一计。
傅挽玉:“姓叶的要跟我共感,你说我晚上若是……”
系统喵尖叫一声,两只爪子捂住发烫的脸:“宿主不要喵!少儿不宜喵!”
傅挽玉记了被变态师尊摸腰的仇,一定要在下山前报复回去。
于是云见一走近,他又伸手:“醉生春,有么?”
云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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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死对头变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