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不是,扯呢?这都能跑丢?”
“走了,往前找找。”
“……”
江霓曳探出一点脑袋,见城管往前跑远了,这才松了口气,从垃圾堆旁出来,拧了下手臂,把袁繁谨的手扒拉下来:“撒开。”
刚扒拉下来,又被他“啪”一下抓住。袁繁谨扶着她,弯着腰干呕,话断断续续:“好臭——你居然……让我躲垃圾桶旁边……曰……”
江霓曳闭眼,咬牙切齿:“又没让你躲里面。觉得臭就赶紧走啊。”
袁繁谨缓了缓,拉着她赶紧往外走。她甩开他的手,袁繁谨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握上,嘴里唠唠叨叨:“赶紧走赶紧走。”
她又甩开:“少碰我。”
“我着急啊拉着方便。”
“那也别碰我。”
“……”
两个人好不容易回到家,江霓曳摸索着墙壁摁亮灯,边上的袁繁谨换了鞋,脚不离地地径直走向浴室:“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江霓曳揉了揉肩膀,神经好不容易松下来,若有似无的酒意又上来了,她摇摇头,准备跟袁繁谨抢浴室:“让我先洗。”
“我先开的口,我先洗。”
她顿半拍:“女士优先你懂不懂?”
袁繁谨刚要反驳,突然发现客厅的地上正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瞧,瞬间汗毛耸立。
“啊——”
江霓曳被男高音闹得头疼,捂住耳朵,身上一重,是袁繁谨扑上来。
“蟑螂——”他大叫,四肢并用地往她身上拱。
“……”
江霓曳呼气,站直了身子,随手抄起一旁的相框,进入战斗状态,“哪呢?”
“那那那——”袁繁谨指着电视柜,“我看见它跑过去了!”
江霓曳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松开她,随后弯下腰慢慢往电视柜那儿靠近,大抵是喝了酒,眼前有点重影,她眨眨眼,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袁繁谨缩着肩膀,抓着江霓曳的衣服,跟着她亦步亦趋。
有道黑色的影子从柜子与墙壁的间隙里窜出来,江霓曳立马抄起相框,展现出高中时期铅球女子第一的实力,摆足了气势一个旋身一个猛砸。
“嘎——”
身后有人惨叫。
她疑惑地“嗯?”了下,扭头。
蟑螂路过袁繁谨倒下的“尸体”,只停顿了一秒,马上六脚并用地惊恐逃走。
而江霓曳眯眯眼,看着地上189的大块儿,傻笑一下。
好大的蟑螂。
……对了,她要干什么来着?
哦对,洗澡。
江霓曳又傻笑了下,跨过“蟑螂”,拎着换洗衣物去了浴室。
_
江霓曳晚上睡得不太好,老做梦梦见小时候。
小时候爸妈吵架,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做题,没过一会儿,房门被推开来,杜女士摸摸她的头,让她乖,先去阿姨家玩一会儿。
“补课作业写完没就去玩!都快月考了!”门外传来吼声,“我砸了多少钱送她进的私立小学!”
“你老跟孩子提钱干什么!她才多大?”
“钱!资源!我是让她明白,这些东西有多重要!让她知道有动力往上爬!”
“去,去你阿姨家。”
“学校就是小社会。你要跟同学处好关系,那些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是你未来的人脉!你爹我当初就是差了点人脉生意才会失败,你得吸取我的经验,你得做得更好!”
“够了!你不就是在点我吗?好啊,那就离婚!你就跟别人过去吧!”
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外头传来水声,稀里哗啦地浇灭了梦境,于是她翻了个身,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她摸摸身侧的手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了同事发的微信红包。
江霓曳清醒了几分,坐起来。
同事:【这是我们几个A你的钱,本来就是我们说要去,你倒是还上赶着请,明明你的年纪才是最小的。哎,有点钱就多让自己吃点好的,都瘦成什么样了?本来一个人在外打拼就不容易。】
她一怔,随后失笑,笑着笑着突然莫名其妙吸了下鼻子。
也真是的。
捯饬完自己,她拎着工作包从房内一出来,便见着袁繁谨在客厅里坐着,双手抱胸,一副闷气的模样。
“哟。”江霓曳随手从茶几上拿了片面包准备路上吃,“今天不锻炼了?”
他还是抱胸,“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茫然,随后会意:“你说昨天帮你打蟑螂的事?不必客气。”
“……”袁繁谨愤怒地掀开刘海,露出鼓包的额角,“你打的那是蟑螂吗?!!!”
她蒙了下,他继续控诉:“还好我身强力壮孔武有力年富力强气度不凡……八字够硬,不然你把我砸死了怎么办?我会在天堂诅咒你的,我都还没有好好享受过我的人生,还没富裕过,还没谈过恋爱,还没抵达我人生颜值的最顶峰……”
“停停停停停。”江霓曳被他念叨得头疼,“行了少夸点自己,过来我看看。”
袁繁谨起身上前两步,弯着腰把额头送到她面前。
鼓包的地方被人用冰冰凉的手指碰了下,他哀嚎:“痛!”
江霓曳收回手,嘶了声。
“你收拾下东西。”她打开手机准备给领导编辑消息,“我请个假,待会儿我们去医院拍个片子。”
袁繁谨一愣,慌忙用手掌盖住她的手机屏幕:“你说什么?”
江霓曳奇怪地抬眼,理所当然:“请假啊,你不怕脑震荡啊?”
“这是你升职的第一天。”他喃喃,“你居然舍得请假陪我去医院?”
“……”
她真的开始有点担心了。
怎么讲了那么多遍袁繁谨还在重复着问呢?
江霓曳目露担忧:“你是不是被我打傻了?我会不会赔钱?”
他还是怔怔的,整个人开始变粉了,过了会儿,支吾着问:“你是担心钱还是……我?”
她一顿,目光坚毅:“钱。”
“……”
算了。
“没事。”袁繁谨手指摸索着把她的手机屏幕摁灭了,故作洒脱,“你去上班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真没事?”
“真没事,快快快,去上班。”他推着她的肩往外走,催促。
“那你去医院了记得跟我说。”
“会跟你报备的。”
她被推着到了玄关处,想了想,有点不放心:“医生开始讲话的时候你就点录音,然后发给我。这样哪怕你脑子真的坏掉了想不起医生说什么了,也没有关系。”
“……我脑子没坏。”
“嘶,你能记住我现在说的话吗?”
“我脑子没坏。”他强调。
江霓曳打开手机:“我把这件事发你微信,这样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刚说什么了,打开微信就行了。”
“……”袁繁谨开始帮她穿鞋。
“话说,你能记得要打开微信吗?”
袁繁谨一把将穿完鞋的她推出门外,“砰”一声关上门。
江霓曳看着眼前紧合的家门,眉梢挑起,半晌,努着嘴哼出声笑,神清气爽。
一门之隔,袁繁谨开始转圈,嘴里吹着口哨,律动着四肢一路从门口到扭到客厅。
江镊子居然愿意为了他在升职第一天请假。
江镊子!居然!愿意!为了他!在升职第一天!请假!
他抬手一个旋转,把自己摔沙发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哈了声,自得地闭上眼。
过了会儿,他猛地睁开。
不对,江霓曳是不是故意的?
她明知他不会耽误她,所以刚故意逗他的?
……不至于吧,她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吧?
一定不是。
袁繁谨美滋滋地重新闭上眼。
_
片子证明,袁繁谨的脑子很坚强,很健康,喷点云南白药就行。
烦人金毛犬:【但是这几天我没办法工作了,你得补偿我。】
江霓曳忙着工作,一时半会儿没回消息,于是桌边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响。
烦人金毛犬:【哎呦,好痛啊,我的头怎么那么痛?】
烦人金毛犬:【图片. jpg】
烦人金毛犬:【是不是肿得更高了?我感觉我的额头好像都有点烫。】
烦人金毛犬:【Hello?看得到消息吗?准备对我负责吗?】
江霓曳打开手机,扫了眼未读消息,言简意赅地打字:【讲。】
烦人金毛犬:【你请我吃饭吧!我要吃你做的。】
江霓曳:【我只会煮泡面。】
烦人金毛犬:【……煮泡面就煮泡面,帮我加个煎蛋。】
江霓曳:【我不会煎蛋。】
烦人金毛犬:【……】
烦人金毛犬:【水煮蛋。】
江霓曳:【也不会。】
烦人金毛犬:【江镊子!!!你的歉一点都不诚心!!!】
江霓曳乐不可支,点开键盘,正预备安慰他——好啦,逗你的,你想吃……
字还没打完,屏幕一闪,他的新一条消息先一步弹入她视野。
烦人金毛犬:【你这两年到底怎么过的?】
江霓曳一愣,下一秒,这条消息被撤回。
烦人金毛犬:【大不了我自己煎嘛。(瞪眼.jpg)】
她怔怔看着聊天页面,那十个字出现得太过短暂,如若不是那句“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还挂在屏幕上,她或许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或许就是她眼花了。
她缓了半拍地按下删除键,将方才那一行字删掉。
江霓曳:【请你收手,我不想吃非牛顿煎蛋。】
-
回到家时袁繁谨不在,人不知道顶着头大包又跑去哪里了,屋里的灯正暗着。她随手在微信里弹过去个问号,并大言不惭地告诉他今晚她下厨做大餐,再将屏幕切回菜谱,相当难得地给厨房开了个火。
没错,江霓曳不会做饭,但她相信,以她的学习能力,这事对她来说不难——起码她不会像袁繁谨那样做出一桌能被送进实验室研究的玩意。
……半个小时后,灰头土脸的江霓曳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点了个外卖。
袁繁谨刚回消息。
烦人金毛犬:【我在超市,买点零食。】
烦人金毛犬:【真的假的?你不是不会烧饭吗?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假的,不会,不能,我们今晚吃外卖。
这句话在她指尖绕了又绕,那条半小时前她泼出口的大话还在余光范围内,失去了三分钟内的反悔权。真糟糕,此时叫她承认自己在厨艺这块领域能力不足,完全是在打她的脸。
江霓曳硬着脖子思考半天,心中有了个主意:【你现在还在超市?】
烦人金毛犬:【怎么了?】
江霓曳:【帮我买包达利园小面包、喜之郎果冻、维生素C泡腾片、巨峰葡萄……每日坚果一定要恰恰的,土豆表面不能有一个坑,酸奶的保质期必须是今天的,那盒鸡蛋里的每一颗都必须是红壳,香蕉我只要一根。】
烦人金毛犬:【……你现在是在说人话吗?】
【没事,慢慢逛,慢慢挑,不着急。】
江霓曳补充,【买不到的话就别回来了。】
烦人金毛犬:【……你的良心呢!!!】
外卖看起来是新鲜烧的,送过来花了一个小时。江霓曳重新装了盘,摆上桌,不错,看起来很像是她的烧饭实力,她当然得是大厨水平。
收拾好外卖盒以及厨房烧焦的那一堆残次品,丢进黑色垃圾袋里,她预备去下楼丢了。
出于谨慎,她戴了顶鸭舌帽以及口罩,套了件不常穿的外套,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之后,这才满意地一脚踏出家门。
电梯下行,抵达一楼,打开。她抬眼,看见个和她戴着同款帽子、同色口罩,拎着两大袋东西的高个男正站在面前。
“……”江霓曳登时觉得自己出门前漏了一步——看黄历。
存着侥幸心理,她迅速擦过他的肩,迈着淡定的步伐往外走。
后方,电梯门合上,走动时塑料袋摩擦裤子发出的刺啦声却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鹦鹉学舌般跟着她的步伐。
她走一步,身后的塑料袋响一下。再走一步,塑料袋再响一下。她停下,塑料袋沙沙地,也跟着停下。
忍无可忍,她回头,袁繁谨对着她歪头。
江霓曳盯了他两秒,决定先发制人:“你提着这两大袋东西不上楼,搁这跟我玩一二三木头人是想干嘛?炫耀自己力气大吗?”
“是想监督你垃圾分类。”袁繁谨目光落在她手里提着的俩黑色垃圾袋上,好心提醒,“有害垃圾分开装了吗?”
江霓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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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