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灼方才气势如虹,想要了自己的招式,现在却咯了口血,气势全然散去。
舟轻晏剑招反噬差不多缓下来,心中迟迟缓不下。
舟轻晏平稳住呼吸,直勾勾看着她,眼中大半是不解和嘲笑:“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济事了?”语气就好像在看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温灼唇角挂着点点刺目血色,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他“呵”一声,抬臂擦去血迹,哂笑道:“舟少主不和我一样,不济事。”
语尾三字特地加重几分,舟轻晏一听,话中直指自己,先是一怒,又很快忍住,微咬着牙:“不如你,和我过了几招就撑不住吐血了。”他嗤笑一声,“有失我所望啊!”
两人视线都落到对方眼眸上,温灼深眸中透着赤色,自带一股危险性,此时映着他的双眼,舟轻晏不肯示弱,回看反击。
气氛还未冷得彻底,周围天风护壁撒了下去,有的长老到了试炼台上。
“你们怎么回事!”宿理尘撒了护壁,落到两人面前。
舟泽云站在一旁,神色尽显无奈,他心里清楚,舟轻晏是因为还没能突破第三道式,就贸然使用,这才遭到了反噬。
可大多数长老并不知情,都以为是这两人的私仇作祟,想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他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俩人,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心。
大比最忌讳因私仇使出致命招数,舟轻晏心里也清楚,自己不是为了什么私人恩怨,只是温灼偏偏在自己跟前吐了血,旁人定会误会,不怪罪自己才怪!
温灼倒是一脸淡定,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回看舟轻晏。
舟泽云神色堪比无奈,他知道舟轻晏是未突破第三道式,盲目使用,遭到了反噬,大多数长老都以为是这两人私仇,想要争个两败俱伤,正欲叹气。
舟轻晏狠狠愣一眼温灼,大脑却反应极快。
他咬咬牙,心底忍住怒火,笑起来,解释道:“我旧伤复发,温师弟他极时收招,遭到反噬才吐血的。”
两人虽未使用杀招,可无缘无故双双重伤般倒地,解释不来,舟轻晏也不会厚着脸说是自己是基础招式为突破遭到的反噬,也不清楚温灼未何咯血,只能出此计策。
温灼收了笑容:“的确如此。”
长老们沉默了会儿,决定信下,放他们下台。
诀道之争魁首难分,几位长老相论着,曾经也不是没有过双榜一,只是这万世剑不能一分为二。有人认为,万世剑之主应当是温灼,两人比试中,是舟轻晏先行倒地,温灼不得以收招。
比试台西南侧立着块灰板石,高高耸立,上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小篆体,不少人围在那儿,仰着头,看榜上人物。
石板顶部,刻着醒目的两位人物,弟子们最为熟悉:舟轻晏、温灼。
上次那些赌了灵石的弟子都大眼瞪小眼,沉默不语。少考虑了一点,两人打了平手。
“去去去,让开点。”宿元璟推搡着挤进人群,眼只往上方撇,“怎么没我的名字!”
有几个好心的弟子用手戳戳他,小声道:“宿少主,你在最下面啊…”
这声音几乎放到极致小,却还是被周围人听了个干净,有个弟子忍不住还笑出声来。
宿元璟脸顿时一红,吊梢眼瞪得极大。“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再笑?信不信我让你榜上不留名”宿元璟气急败坏道。
那弟子立刻收了笑,仍被宿元璟吵骂了一顿。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台,舟轻晏盯着温灼的背影,心中咒骂,忽想到什么,嘴角勾了几分,扯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朝他轻喊道:“温师弟!”
不同宗门的弟子也能互称师兄弟。温灼与舟轻晏年纪相仿,依照宗门里的规矩,温灼还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舟师兄”。只是这两人,平日里关系差得水火不容,向来不对付,所以温灼也只是冷着脸,喊他“舟少主”。
舟轻晏每次听到这称呼,格外生疏又平常的一句,他怎么听也觉得不对劲。
温灼身形一顿,又装作无事继续走。舟轻晏瞧他背影,都能想象到他是什么神情,忍不住继续隔应他。
舟轻晏:“温师弟,师兄都这么帮你了,你怎么连个感谢的话都没有!”
甚至连自称都换为了师兄。
温灼只感到太阳穴跳了几下,侧过半张脸,眼神给出警告,一字一顿,冷声道:“别这么叫我。”
舟轻晏见他有些吃瘪模样,凤凰毛都顺了不少,留下几声笑,扬长而去。
自两人双双受伤,苗浅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温灼身上,脸色一青一白。
她修炼,是用了温灼的灵根之血,实力才大有提升,也才只取一次后,温灼总会时隔不久就出现一次灵力不稳,甚至灵力散失一段时间,第一次出现这情况,温灼才知道了她取了自己的灵根之血。
愣神的注视,骤然撞上一道目光,正是温灼,瞳似墨水搅乱,掺杂着寒意、平淡的神色,反应过来后,她一收视线,脸上貌似出了冷汗,有些湿寒。
舟轻晏走后,便看见程松朗和自己小妹走了过来。
“师兄,我听长老们说,你俩受伤不是互打的啊。”程松朗不禁发疑。
舟轻晏:“瞎说,是他不济事,小爷招式还没使出几个,他便吐血了。”
舟清彦倒是没多说话,环胸打量着他,审问的眼神毫不掩盖。他一直解释自己的伤没什么,一会儿便好了。
舟清彦无奈道:“哥,长老说你们二人平手,可剑只能归属一人。”
舟轻晏听完看了看腰间惊刃,这把剑从小跟着他,心中还觉得那把万世剑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只是存在得久了些。
“那便不要了,”他笑起来,“剑再好,我也不要。”
程松朗:?
舟清彦轻抿着唇,没有吭声。她了解自己哥哥,心里明白他的想法。
他们兄妹二人的佩剑,名字的出处大有渊源,取自同一典故。哥哥那把剑名为“惊刃”,而自己这把则唤作“忆名”。打从兄妹俩开始接触修炼起,这两把剑便如影随形,从未离开过他们。
这剑还灵性十足,仿佛与主人心意相通,能随着主人的身形随意变换大小。十余年来,剑刃始终锋利如初,从未有过一丝钝意。
对他们二人说,自己的剑并不逊于万世。
见对面两人欲言又止,他一手拍拍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道:“小爷是谁,不用那把剑也影响不了实力!”
听罢,程松朗也没意见了,随后便听舟清彦道:“随你。”
他不要万世剑,殊不知,温灼也没打算要。
长老们知道了,终是被整的气了,到头来,这把世间流传的万世剑竟然还被嫌弃了,两个榜首说不要就不要,有长老吹胡子瞪眼,有的则无奈叹气。
宿理尘默默退出长老之间,直向温灼方向去。
苗浅先是注意到,用手拉了拉正与温灼吵架的宿元璟。
宿元璟不明所以,扭头便看到了宿理尘直直走了过来,道了声:“父亲。”
宿理尘脸上阴沉,苗浅一看便知他要说什么了。
“温灼,”宿理尘压着嗓音,“你这次比试与舟少主齐平,他不要那剑,你也要跟着他胡闹吗?”
温灼无言,宿元璟则在一旁幸灾乐祸,然后便被宿理尘斜了一眼,像是警告。
宿元璟笑的没那么放肆了,但拿准了宿理尘不会罚他,依旧一副狂妄模样。
话语未落,一句,“宿宗主不必动怒,”插了进来。
一袭墨蓝长衫,广袖于微风中轻轻舒展,仿若流淌的幽谧夜色,来者正是沧溟长老。
沧溟长老身为华涧宗宗主的师弟,在四宗之内,地位尊崇,声名远扬。他平日为人温和,处事公正,在一众长老之中极具威望。
他神色从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开口劝道:“何必这般为难弟子呢?况且,倘若二人都不愿要那把剑,不妨让万世剑自行择主。” 他语调不疾不徐,却有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感觉。
万世剑沉眠万载,可这并不意味着它失去了择主的灵性。沧溟长老此话一出,宿理尘也觉得甚有理,这何常不是一种机会。
他不再管教温灼,浅作了个揖道:“是个好办法,沧溟长老即这样说,我也不再追究了。”话毕,挥袖离去。
沧溟长老仍挂着笑,扭首看了眼温灼:“少年心性,在所难免。”随后也转身离去。
蒙圈的还是宿元璟,他刚得意温灼拿不到万世剑,下一刻便听到万世剑能自己择主。他瞥见一旁正要离去的温灼,怒气一上,道:“呵,运气好而已,那万世剑定会选我。”
温灼一双眸幽邃不见底,像看傻子般看他,讥笑道:“痴人说梦。”
宿元璟有些记性,总归是知道自身功力不及温灼,且自己告状,温灼丝毫也不在意,抽了几鞭也说不出一句求饶的话。
他不禁又回想当年,温灼刚入宗门那会儿,任人欺辱,完全可以说是待宰的羔羊。可一年年过去,温灼性子愈发清冷古怪,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心道:不过是条翻身的咸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