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姜时卿呼吸平稳陷入梦乡。窗外一道白光乍现,将屋内映的骤亮,随即惊雷炸响,轰隆隆的振聋发聩。
狂风不断抨击窗户传来令人不安的声响,树叶哗哗作响,大雨从天幕浇下,电闪雷鸣。
姜时卿猛然睁眼,心脏仿佛要一跃而出,耳鸣阵阵。夜深人静,天地间似乎徒留他一人,孤寂瞬间席卷了他。
姜时卿闭上发酸的双眸,恼怒之意爬上心头。
自从回到这个破地方,自己就没有安生过一天。环境穷脏差,设施破烂旧。
明天,他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里!
第二日一大早,祁英哲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村子,许多村民再次踏破了祁家的门槛。看着被围观的祁英哲,姜时卿满意一笑,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当猴子被围观了。
见众人的重点不在自己身上,姜时卿大大方方的走出大门,准备跑路。
太阳初升,空气清新湿润,每呼吸一口都仿佛带着草木清香,除了……
“什么味道,难闻死了!”姜时卿皱皱鼻子,第一天来到这里闻到的香臭味,虽然被冲刷后掩盖了不少,但是他自小嗅觉敏锐,还是能不经意间捕捉到。
姜时卿四处观望,想要找出味道源头,但是一无所获,倒是第一次将村子大概观察了一番。
不同于鳞次栉比的建筑,放眼望去,尽是每家每户的自建房屋,大多维持着相近的高度,却各有各的模样。偶尔还能看见几间土坯老屋,歪歪斜斜地立在路边。
村子里似乎和新科技的现在处于两个时代,泥泞的村道上难得见到车辆的影子,大多数是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和零星少数的电动三轮车。
村落四周都是被雾气环绕的大山,似远似近,连绵起伏。四周没有像样的农田,也不知道都靠什么养活。
姜时卿轻轻蹙眉,这般贫瘠落后的景象,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姜时卿顺着泥路走下去,小心躲避软乎乎的陷阱,直到看见一块竖起来的牌子。
他凑近去看,上面写着——百香村。
姜时卿心下大喜,看来这就是村口。
“小兄弟,你准备出村?”
迎面而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车把上挂满了东西。姜时卿认出这是那日围观他的人群中的一个。
“不去。”他别开视线,目光在后座那斑驳的锈迹上掠过,心里的洁癖要犯了。
“啪嗒。”
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姜时卿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
“快点回去吧,雨很快就要下大了。”中年人蹬着车子急匆匆往村里去。
姜时卿狠狠跺了下脚,他真是受够了这喜怒无常的天气。他心里恨恨,顾不得心理洁癖,踩着泥巴路往祁家赶去。
明明日头还挂在天边,雨势却愈发汹涌。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
姜时卿四处寻找可供避雨的地方,察觉到不远处不知是谁家的屋檐,不顾泥点子飞溅,奔跑起来。
雨水顺着屋檐流淌,织成一道晶莹的珠帘。姜时卿怔怔望着雨幕中朦胧的村落,心头莫名泛起一阵酸楚,略感悲凉。
依萍,这雨好大啊,和你当初伤心难过时一样大。
姜时卿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下。雨声在耳中渐渐变成了白噪音,让他有种身处如梦似幻的构想中。
他还在姜家,也是这样的雨天,用着同样的姿势陷在沙发中,吃着王妈制作的小零食追剧又或者拿着手柄打游戏。
“小少爷。”声音在雨水的伴奏下略显模糊。
他从回忆中惊醒,抬头时,一双清亮的杏眼里还带着未散尽的迷蒙。
姜时卿扬起脸,眸中映出一人的身影。
祁英哲身上携带着雨水的雾气,气息有些不稳,微微弯着腰。手上撑着一把伞,阻挡了顺着风势飘来的雨丝。
“走,我带你回去。”
祁英哲声音放的很轻,唯恐惊扰了蹲在屋檐下的人。
祁英哲在雨中寻找到姜时卿时,看见的就是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只。
姜时卿娇气绮丽的面容不知何时沾上了水珠,顺着精巧的下巴往下流淌,在锁骨处晕染开一片水渍。
杏眸中带着还未消散的怔忡,眉眼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灵动,添了几分脆弱。
“你过来干什么?”姜时卿别过脸,语气里带着刺。
祁英哲也蹲下身子,与姜时卿平视,“家里发现你不见了,都很着急。李叔说在村口见到你了,我就过来碰碰运气。”
见对方还是不理会,祁英哲紧了脸庞,不得不又放软声音,“我是来陪你的,怎么会丢你一个人在这。”
姜时卿慢吞吞地起身,目光落在唯一的伞上。
“你为什么只拿了一把伞?”
祁英哲一愣,解释道:“当时家里都急着找人,我看见伞拿起来就走了,压根没想那么多。”
“不过这伞够大,你又不胖,淋不到的。”
“说这么多不还是想着你自己,要不然怎么只拿一把伞。”
姜时卿的脾气又上来了,有时候被人哄着反而更委屈,更何况安慰他的人是祁英哲,一个对他来说犹如胜利者的存在。
“虚情假意,别在这烦我,赶紧走。”姜时卿伸手推了推那结实的胸膛。
祁英哲被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一头雾水,果然是个娇气作精!
自小在山野里长大的青年最不缺的就是行动力,他俯身大手一揽,将人抱起来就走。
温热的掌心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姜时卿坐在手臂上,手中不知何时被塞进来的雨伞柄。
这一瞬间,姜时卿是懵的,直到祁英哲走出好几步才反应过来。
“放我下来,你有病吧。”姜时卿小腿乱踢,混乱中又踹了祁英哲好几脚。
祁英哲磨了磨牙,把雨伞从姜时卿手中抽出来,利落的将托举的抱转为扛。
天旋地转间,姜时卿只觉得胃部抵着坚硬的肩膀,还没等他惊呼,屁股上就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
“再乱动把你扔泥坑里。”
姜时卿登时安静下来,脸色羞的透出粉意,他长大以后就没有被人这么打过,而且还是……
“唔。”闷哼声从祁英哲嘴里溢出。
姜时卿满意地收回狠狠拧某人后背的手。
两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雨滴溅落在伞上的声音。
蜿蜒的村道上不见其余人,只有他们在雨幕中行走。
回到祁家后,屋内早已准备好了驱寒的姜汤,姜时卿皱着鼻子痛苦地憋气闷了几口,将碗放到桌子上。
祁英哲倒是二话不说,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最近这雨说下就下,别看太阳在天上挂着,不耽误下太阳雨。”祁美丽拿出毛巾对着姜时卿的脑袋就是一顿揉搓。
第一次跑路失败,姜时卿得到教训,暗自提醒自己出门一定要拿伞。
吃过午饭后,姜时卿浅睡了一个午觉,养精蓄锐,待雨势渐停后,拿起伞就出了房门。
来到院子时发现空无一人,姜时卿心下疑惑,刚才从房间出来也没见到人。
下午的太阳要比早上足,走起路来竟让人有些热意。
姜时卿顺着早上探好的路走去,伸出手给自己扇扇风,忽地动作一顿,鼻尖微微一动。
又是那股糜烂的气息,在日光的照射下似乎无处遁形,比早上散发的味道要大了许多。
姜时卿纠结地看着走了一半的出村之路,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姜时卿隐隐有些后悔。原以为味道和散发地不会距离很远,没想到相差甚远,他咬咬牙给自己打气。
鼻翼间那股气息越来越浓郁,姜时卿慢慢停下脚步。
目光所及之处是成片的藤蔓,沿着水泥桩与铁丝织就了天罗地网,层层叠叠的叶子遮天蔽日,在微风中微微颤动。
姜时卿不认识这里种植的是什么植物,凑上前闻了闻,发现不是叶子产生的味道,反倒像是……
他低下头,脚下踩的泥土似乎染上了别的色彩。姜时卿蹲下细细打量,紫褐色的皮和不易察觉到的黑色小籽。联想到上午看到的村名,姜时卿心里大体能够做出决断。
不过,为什么大面积的百香果会腐烂到地里?
既然烂在地里那么多,怎么还要接着种植?
“谁在那?”
一道粗壮的声音传来,在姜时卿耳边炸开,他下意识往果林身处奔跑,等到反应过来时,早已不知道身在何处。
这破地方,当真是克他!
本身带点路痴属性的姜时卿试图导航,在看见信号那里的大红叉后直接迁怒了旁边的藤曼。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晚风也不复早上温柔之态,沙沙的叶子声响如同催命符一般。
姜时卿心里发毛,加快步伐,心里不断祈祷。谁曾想天公不作美,雨又毫无征兆的落下。
“下下下,有病吧一直下。”姜时卿一边怒骂一边撑开伞。
伞面“嘭”地撞上架子与藤枝,瞬间摇落一阵更密集的水珠,冰凉的雨水顺着后颈直往衣领里钻,激得人一哆嗦。
姜时卿不得不半弯下腰,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在湿滑的泥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雨水打湿额前的头发,视线一片模糊。
姜时卿绝望之际,恍然看见一栋棕褐色的小木屋,静默地伫立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上。
顾不得判断真假,脚步一瞬间轻快起来,手指触碰到那扇粗糙的木门时,心中的忐忑终于落地。
小小的白炽灯勉强照亮木屋内的环境,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外加一张木床。
不知怎地,姜时卿想起来曾经看过的恐怖片,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他手脚冰凉,强迫自己四处搜查,在没有发现有什么能够打开的木板后,稍稍放下心来。
“砰!砰!砰!”
木门被大力敲响,姜时卿猛然回头,眼中盈满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