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死对头呢？！ 第13章 悲与欢

这天晚上，何引舟是和沈庭晏一起回去的。

最后一节晚自习，总是人心浮动，尤其那临近下课的几分钟。

教室后排，沈庭晏闲着没事又搬出了砖块一样的《红楼梦》翻看，本来就对这本书没多大兴趣，沈庭晏总是看几页就发一会儿呆。

还有两分钟的时候，沈庭晏注意到何引舟收了笔，然后毫不遮掩的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沈庭晏看到太阳穴直突突。

合着我今天早上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呗。

沈庭晏用左臂轻轻肘了何引舟一下，何引舟带着点疑惑抬起头。

你干嘛呢？不要以为快下课了就可以掏出你的手机，手机是不能进校园的！

沈庭晏没讲话，用力挤着眉示意何引舟，希望他能够看懂自己的意思。

何引舟了然，有些好笑的挑了挑眉，然后把手机界面给沈庭晏看。

沈庭晏低着头，拧眉看了一眼。

是打车软件的首页。

“你打车回家啊？”沈庭晏压着声音问，问完后，脑子里突然想起那辆白色新能源车。

豪门会开不超过十万的比亚迪？这未免太低调了吧。所以早上的何引舟，也是打车来学校的。

从金秋园到学校打车大概要十五元，来回一趟三十块。这么算感觉还蛮奢侈。

于是沈庭晏抱着书低声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反正顺路的。”

这时候下课铃响起，沈庭晏的邀请湮没在铃声和人声中。

“什么？”何引舟并没听见，他只看清沈庭晏的嘴型，看清了那个邀请意思的一起。

他不敢确定。

“……我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正好顺路。”反正之前不熟的时候都已经一起回去过，现在这情况沈庭晏认为两人已经说开了，应该没什么。

沈庭晏这样认为的，何引舟也真的答应了。

停在校门口的王伯看见沈庭晏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出来时，愣了一下。他认出来那是那天那个小帅哥。

“呦，今天又是两个人啊。”王伯帮忙拉开车门。

沈庭晏不习惯让长辈做这些，前几次还制止过，后来发现王伯消停几天后又重新开始替他来开车门，沈庭晏也就免疫了。后来就是王伯拉车门，然后沈庭晏会对王伯说声谢谢。

沈庭晏一声谢谢后坐进车里，半开玩笑道，“对呀，您算不算追星成功呢？”

今天早上王伯还在和沈庭晏感叹他这位同桌的样貌不凡。

“那是啊，小哥长得多帅哦，看着养眼哦。两个漂亮娃娃坐在我后面，开车的时候都愿意多等几个红灯呐。”

王伯和沈庭晏随意聊了几句，就开始专心开车。车内还是安静的，能听见车外的车水马龙。

沈庭晏偷偷看了一眼正在玩手机的何引舟，想起林蕴的话。

我当时也觉得没什么，但后来越想越奇怪你知道吗？

哪有让完全不熟的人这么关注自己儿子的？

豪门都这样吗？沈庭晏又想不明白了。于是他问了。

“哎，何引舟，你为什么要自己打车上下学？”

何引舟听见问题，抬起头，手机屏幕映射的光让他的下半张脸看不太清，他的眸光却极亮。

“……因为我知道，骑自行车不太现实。”

何引舟看上去挺认真的，但沈庭晏总觉得他在开玩笑。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是那天他第一次邀请何引舟一起回去的那次，他用想要骑自行车锻炼自己拒绝了王伯载两个人上下学的提议。

原来他听见了啊。

沈庭晏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

“这样啊，好吧。”沈庭晏点点头，“那以后呢，愿意和今天一样一起上下学吗？”

何引舟看见了沈庭晏眼中的认真，他庆幸偷换了沈庭晏问题的重点，把问题中心从自己换成了打车。也庆幸沈庭晏因为小心思的败露而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继续追问。直觉告诉他，沈庭晏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会对情绪的波动有着别样的敏感。

何引舟没有立马回答，于是沈庭晏半开玩笑的给了他和自己一个台阶下，“还是说，你也想挑战一下骑自行车上下学？”

“没事，你可以想很久。”沈庭晏说。

-

开学典礼如期而至，按照流程，沈庭晏会作为学生代表在老师代表之后发言。

他上台时，台下的掌声热烈异常，久久未息。

何引舟坐在台下，即使相隔很远，也能看见台上少年鞠躬时张扬而不疏狂的笑。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不得不承认，何引舟羡慕这样的少年，他有何引舟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拥有的鲜活与热烈。沈庭晏与他不同，何引舟认为这样的少年一定在爱意包裹下生长。因为只有这样，才会率真但细腻，阳光而不脆弱。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中秋节。

何引舟小时候基本没怎么见过父母，听奶奶说，母亲很忙，带着哥哥在外祖家住，一年何引舟只能见一次。父亲也很忙，要忙公司里的事，很少回老宅。他与爷爷并不亲厚，说起童年，想到的应该是奶奶那张慈爱的脸。

小宝喜欢桂花吗？

奶奶坐在落地窗前望向院中唯一一棵金桂，九月下旬吐了点蕊，一点点金色缀在枝头。奶奶说再等一个星期，桂花就能开花了。也还有一个星期，就是中秋节了。

何引舟非常期待，以为昨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说，中秋节是团圆节，这一天的月亮最亮最圆。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再过两天会有一场考试，他想如果他考了第一名，母亲会不会高兴，父亲会不会夸他。

何引舟满眼期待地问奶奶。

奶奶，中秋节的时候，爸爸妈妈会不会回来，我能不能见到哥哥呀？

小小的人哪里能看懂奶奶眼中的复杂。

奶奶说，等中秋节桂花开了，小宝帮奶奶折两支吧。

何引舟答应了。

一个星期眨眼就过去了，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盛放，十里飘香。

这天的何引舟起的很早，他帮奶奶折了两支最好看的花枝。奶奶插在了花瓶里，摆在何引舟床头。

那天何引舟穿上了他的小西服，乖乖的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时不时望向门口，佣人过来说，小少爷该吃饭了。

他这才看向钟。

现在是已经晚饭时间了，夜空中的明月清圆，冷白的光穿过云层，一点点撒在桂树上。

那年何引舟八岁，他等的人一个没有来。

何引舟一声不吭的走向饭桌，偌大的桌上只有他和奶奶两个人。他没问奶奶为什么，没哭没闹，平静异常。吃完饭，他还吃了两个月饼。

那月饼好腻。

他快上楼时，奶奶叫住他，小宝，奶奶给你准备了礼物。

奶奶侧开身，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探出头。

小宝考试考了第一名，这是我们送给小宝的奖励。

何引舟没问这里的我们都有谁，他蹲下来，揉了揉萨摩耶雪白柔软的毛发。

小宝取个名字怎么样？

就叫团圆吧。

再后来何引舟总是团圆团圆的叫着，萨摩耶回应着舔着何引舟的手，蹭何引舟的裤脚。

直到小学毕业那一年，奶奶去世，最爱他的人死了，从未有过的团圆再也无法实现了。

来学校前两个月陪了何引舟十年的萨摩耶也不在了。

何引舟从很早之前就不再天真，他不能天真，于是他搬了出来。

“这个九月是向未来新的开始，也是对过去郑重的道别。”沈庭晏在说到这里时抬起头，若有所感地向何引舟的方向看去。

他们之间隔着人海。

“最后祝愿各位老师工作顺利，也祝愿学弟学妹们学有所成，谢谢大家，我的演讲完毕。”

音毕，又是潮涌般的掌声。何引舟能够听见沈庭晏的朋友在台下喊。

“晏子牛逼！”

“沈少威武！”

……

-

沈庭晏演讲完就去了洗手间。

上台前，负责开学典礼的女老师硬拉着沈庭晏，给他扑了点粉，说要遮遮黑眼圈，不然有碍观瞻。沈庭晏拒绝了几遍，说他在台上，台下哪能看那么清楚。女老师就反驳说观众的眼见是雪亮的，弄得沈庭晏哭笑不得。

这句话哪是这么用的啊。

水龙头里哗哗放着水，沈庭晏挖了一小勺问老师要的卸妆膏，正准备卸妆。余光里就看见有人进了洗手间。

是何引舟。

沈庭晏看到何引舟看了一眼洗手台上的卸妆膏，又转眼来看自己。

他眨巴眨巴眼睛，“额，负责开学典礼的老师说我有黑眼圈，要遮一遮。”

“我本来不想的……”

沈庭晏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我没有那种癖好。”

何引舟听完解释，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嗯。”

沈庭晏最听不得这一个字，有种默认你就是做了的敷衍感，于是他立马把卸妆膏揉把揉把往脸上抹去。

“你别一天天的嗯这嗯那的，从认识你到现在，我和你讲话你嗯了多少遍了，听着就敷衍。”

沈庭晏不管何引舟有没有听进去，还是重新强调了一遍，“还有，我真没这癖好，知道没？”

“嗯。”何引舟好像意识到不对，缓缓加了一句，“知道。”

“……”，你知道个屁。

沈庭晏抿紧唇，随后狠狠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