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 第6章 回春酒楼

第5章回春酒楼

原来近日来，中原各地村庄城镇频频有少女无故失踪。因现场并无打斗痕迹，官府一时也是束手无策，老君门弟子返山之后接到消息，遂由门中长老调派弟子下山暗中调查。

蓝文茵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自汴州一路北上，追踪线索已逾百里，总算在范阳郡郭外的林家村发现了蛛丝马迹。那日，她与两位同门师姐亲眼见到十余名黑衣人押解着七八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不知要将她们带往何处。

此次行动本应稳妥，可几人年少气盛，初次下山，难免心急，一时鲁莽出手，惊动了黑衣人。不仅没能救出人质，反而令两位师姐身受重伤，任务也几近失败。蓝文茵心有不甘，安置好伤者后，依照门中规矩留暗号示警，又孤身一人悄然追踪而去。谁知那些黑衣人似早有防备，或有意设下圈套，引诱她一路至笼火城。入城之后，众黑衣人忽然诡异地失了踪影，只留下眼前这名黑衣男子拦路。两人交手不过数招，那人便弃战遁逃。蓝文茵不敢怠慢，紧追不舍，最终在风雪交加的小院前，与柳朝闻狭路相逢。

陈磬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嘴道：“奇也怪哉，如何一路北上，偏偏到了幽州境内才动手？怕不是那贼人另有打算，想活捉那小丫头罢了？可一群人凭空消失，也是古怪得紧。然后呢？”

柳朝闻微皱眉头，续道：“我也有此疑虑，便劝她暂缓行事。但她却只是摇头，不肯细说。后来她执意要追，我虽再三劝阻，终究拦不住……”

陈磬猛地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气道：“傻徒儿！你可叫为师说你什么好？你若拦下那姑娘，她感念救命之恩，少不得就以身相许了！这般好事，你也……”

“师父！”柳朝闻忍不住打断，语气微冷，“此时是胡说八道的时候么？”

陈磬“啧”了一声，抬手摆了摆，又问：“后来呢？”

柳朝闻敛了敛神色，接着道：“我正欲跟去时，恰好遇见了师父你。对了——我与蓝姑娘联手对敌时，有一名老者暗中相助。是他提醒我，蓝姑娘是中了迷药，需尽快休息，我便寻了客栈。只是之后四下搜寻，却不见那老者踪迹。师父可识得那人来历？”

陈磬“嘶”了一声，眉头皱了皱：“老夫没瞧见，不过能暗中出手相助，料来也不是敌人。”说着，他又瞥了眼柳朝闻，见他神色凝重，不由问道：“眼下，你打算如何？”

柳朝闻垂目沉思了片刻，沉声答道：“武林大会虽已散去，但这些失踪之人毕竟是从敕封庄离开。若事后传出风声，无论真伪，敕封庄难辞其咎。况且此事牵连老君门，与我庄素来交好，更不能置之不理。我意欲速返山庄，禀告庄主，由庄主定夺。”

陈磬“啧”了一声，道：“傻徒儿，你如今在庄里地位虽高，可毕竟还未真正立下服众的功劳。那些比你年岁还长的弟子，有几个是真心服你，肯叫你一声‘师兄’的？”

柳朝闻微微一怔。

陈磬乘势又道：“想建功立业，不如自己捉住这采花大盗。说不得，捉了他，那些失踪的人也就能一并救回来了。”

柳朝闻呆呆望着他，片刻后，终于郑重点头。

饭毕，二人起身离开酒楼。刚踏出门，陈磬忽然眉头一动，朝街角一指。柳朝闻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穿过巷口。

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悄然隐入暗处，跟了上去。

不多时，那几人钻进一条偏僻小巷。四下无人，一人忽回身喝道：“何人跟踪？”

柳朝闻看清那人面容，遂现身拱手笑道：“沈师姐，原来是你们。”

来人正是半月前离开敕封庄的老君门掌门之女，沈君心。

沈君心见是柳朝闻与陈磬，神色一松，抱拳道：“原来是你们，适才误会了。……等等，你说‘也’？你可是遇见了我门中弟子？”

柳朝闻便将方才所遇之事简略讲了一遍。

沈君心听完，蹙起秀眉，轻叹道：“文茵真是太傻！我们原本已至河南道，途中却有弟子突然失踪，父亲带人先行返山，我带他们折回继续寻人。岂料途中查到一个恶徒，此人一路北上，专以女子为猎物，手段极其狠毒。”

她语气一顿，面色更加凝重：“后来又接到门中传讯，说蓝师妹等人在追查失踪百姓途中亦失了踪迹。我们怀疑，这些事很可能是一伙人所为。”

柳朝闻闻言，目光微沉，转头看了眼陈磬，又问道：“沈师姐，可有那贼人模样线索？”

沈君心点头道：“萧逸适才来讯，说已发现此獠踪迹，我们正要去与他会合。”

柳朝闻当即拱手道：“此事关乎幽州百姓，又发生在我敕封庄地界。柳某自当同行，不能袖手旁观。”

沈君心笑道：“有你协助，自然再好不过。”又看向陈磬，“陈师父呢？”

陈磬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开口，此时仿佛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适才想起一件急事，需得即刻去办。你们先去，我事了便会寻来。”

沈君心没料到他这般撒手不管，一时语塞；柳朝闻却对自家师父这不着调的性子早已见怪不怪，叮嘱道：“莫要喝酒误了正事。”

陈磬摆手笑道：“啰嗦。”说罢，转身穿过街角消失在夜色中。

沈君心皱眉望着他的背影，道：“如此要紧之事，他竟……”

柳朝闻哂笑一声，道：“师父既言有事，必然是真的。此事，他不会袖手旁观的，且随他去吧。”

沈君心仍有些怀疑，却见柳朝闻神色坦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暂且作罢。

几人沿着黑黢黢的小路疾行，不多时，远远便见到一座灯火辉煌的酒楼，映得夜雾浮光流转。正欲上前细看，忽见黑影一晃，一个十六七岁、身材瘦小的小道士自暗处蹿出，一把拉住沈君心，低声急道：“师姐，小心，快这边来！”

沈君心认出他，连忙问道：“萧逸，那贼人在哪儿？”

萧逸指了指那座酒楼，低声道：“进去了。我已守了半个多时辰，还未见他出来。”

身后一个老君门弟子小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萧逸皱眉道：“叫‘回春楼’。我打听过，白日不开门，专做夜里的勾当。”

柳朝闻蹙起眉头，问道：“如此招摇，官府竟不管？”

萧逸挑眉看了柳朝闻一眼，见是熟面孔，才微微一颔首，半是无奈半是嘲讽道：“柳师兄素来清净习武，不知凡尘事也正常。宵禁不过禁行路行人，各坊内部却鞭长莫及。更何况，这笼火城坊不成坊，哪里真有什么官府管得过来？”

柳朝闻脸上微微一热，不再言语。

沈君心此时又问：“可曾见到文茵？”

萧逸一愣，旋即松了口气：“蓝师妹没事便好。我只见那贼人独自一人进楼，未见其他人。”他目光冷厉，压低声音道：“师姐，时间拖得越久，只怕变数横生。不如我们打进去，将此獠就地拿下，救出那些姑娘！”

沈君心沉吟片刻，终于摇头道：“父亲曾言，凡事不可莽撞。那人轻功了得，若贸然冲进去，只怕打草惊蛇，反叫他脱身，得不偿失。”

柳朝闻望着灯火通明的小楼，微一沉思，道：“不若我扮作客商先行探路，若寻得贼人踪迹，我便设法牵制，你们再伺机而动，里应外合，将他擒下。”

沈君心微笑点头：“此计甚妙！只是你未曾见过此獠模样……”她转头看向萧逸，“萧逸，你随柳师弟一同潜入，若有异状，便以门中小火炮传讯，我等即刻破楼而入。”

二人应下，快步朝酒楼走去。

甫一踏入，一阵热闹的喝彩声扑面而来。只见厅中七八个胡女正散去舞队，穿着特制的长裙，如盛开的花朵般旋转跳跃，轻盈下场。她们肤色白皙，眉目异域风情，各自捧着白瓷酒壶，穿梭在宾客之间，时而斟酒，时而送菜，引得众人目不暇接，呼喝连连，银钱洒落如雨。

柳朝闻与萧逸挑了角落一隅，拣了张靠窗的小桌落座。未及坐定，便有个满面堆笑的酒博士快步迎上，躬身说道：“两位小郎君头回光临？瞧着眼生，可要小人给二位介绍本楼招牌美酒美食？”

柳朝闻略一怔——这酒楼日夜人如流水，一个酒博士竟能分辨新客旧客？难不成这楼里之人全是熟客，或者另有隐情？

似是看穿了他的疑惑，酒博士笑着又道：“郎君莫怪，小人常年打理此地，眼力练得精细，客官们喜好如何，小人自是心中有数。回头生意，熟记宾客，是我们回春楼的本事。”

柳朝闻挑了挑眉，忽地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子，轻轻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脆响：“既然你记性极好，不如告诉我——这两日可有与我年纪相仿的人前来？又或者样貌怪异者亦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行踪言语，可都记得？”

那片金叶在灯下熠熠生辉，顿时勾得酒博士眼中精光一闪。

“小郎君这是信不过小人吗？”酒博士四下扫了一圈，见四周宾客自顾饮酒玩乐，方才凑近，压低声音笑道，“既然如此，小人便献丑一回！”

他压着声音，又带着几分得意地低语道：“比如说——就拿您对面那位小郎君来说罢！昨夜便来了。浑身都是浓浓的血腥气，脸色凶狠吓人，旁的酒博士都不敢上前劝盏，唯有小人斗胆招待。”

说着，他讨好地笑了笑，继续道：“那位小郎君点了三坛‘烧春’，一叠蒸饼，一碗冷胡突鲙。只是饭菜动得极少，大半时间只埋头灌酒。啧啧，小小年纪，酒量倒是惊人呐！”

[好运莲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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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春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