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 第3章 上京 明前 下

“雪梅应该就是在那间屋子里给你寄的信。”引先生指着渔皇路上一片明丽的山庄中东南角一阁楼给云嘉说，“你的妻子应当也被囚于此地。”

“先生，我好想见见她们。”云嘉哀求道。

“少爷，时机未到，现在见了，以后就见不到了。还需等待计划成功，到时候你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好。先生，您一定帮我杀了荣启。”

“我一定尽我所能。”

“好，我们继续赶路吧。”

终于到了金国的首都。这个地方虽然地方不大，但倒是很繁华，两边的建筑也是层层叠叠，并不比中原的差。

“先生，我们住哪里？”

“少爷，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叫曾佑仁，我叫曾稼仁，记住了吧。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商人。”

“先生，我们家不缺钱啊，怎么要来当商人呢？”

“哈哈，等会儿我带你见个人，你就明白了。”

二人在酒店安顿下来，引恨文便带着荣启去了一家布纺。

“二位，要买些什么货？”

“一匹阶上雪，一匹灯中黄，一匹笔下墨。”

那店小二正准备回头拿货，突然怔了一下，忙对二人行了礼，便将两人带到店铺后的堂里休息。

一个时辰后，窗外传来急促的车马声。凌厉的皮鞋声迈进堂中，对二人深鞠一躬。

“这位是？”

引恨文将来人按到座位上，“少爷，这是我在遇见老爷之前的同窗好友曾稼仁，现在在金国已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掌握着金国的经济、文化、军事力量，乃是我们计划中关键的人物。”

“少爷您好。”曾稼仁谦逊的对云嘉再行一礼，“先生过奖。”随即对引恨文也行一礼。

“少爷，在中原，我们只知道权力能够控制财富，但其实，财富也能够左右权力。曾先生的使命，就在于让我们将金钱化作能撼动苍天的财富。”说着，曾稼仁后面站着的一蒙面女子便从箱子里掏出刀，麻药和各种奇怪的器械。

“先生，这是做什么？”

“易容，削骨填肉。一周之后，我便以曾稼仁的面貌示人，少爷，你就用曾佑仁的名号，假拌这位曾先生，哦不，是我的弟弟。”

云嘉看着那刀尖从化先生的面部刺入，将他的颧骨刮得滋滋作响。先生竟为我忍受这般痛苦，我一定要好好待他，也要好好做事，我不会辜负老师的期待的。

“我也要这般？”

“不必，你要注射一些药物，让脸部肌肉重新发育，改变一下皮相就好，不痛。”我靠，我沈云嘉这般顶级建模脸你说改就改啊，能不能改帅一点啊我靠，等我回去了我爹我娘，还有陆小姐，他们认不出来我了怎么办？

“可以恢复吗？”

“放心，自然是可以，注射一次抑制剂就好了。”

吓死我了，这张建模脸可算是保住了，不然对全世界的万千少女来说，可真是一种损失。“嗯，好。”

随着针尖刺入自己脸上的皮肤，云嘉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腮上炸开，满面的肌肉开始抽动，随机是肉眼可见的撕扯、生长。等到消停下来，云嘉看看铜镜中自己的样子，我靠，好普的一张脸。

那边引先生的整容手术已经做完了，持刀的女子用白纱将引先生的头部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就留两颗眼睛露出。

“先生你笑什么？”

“没笑？

“我听到你笑了先生，你是不是在嘲笑我现在的样子？”

“怎么可能，你听错了，我缠了一脸白纱，怎么可能笑。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要叫我先生了，得改口叫哥了。”

“啊，哥。”

“弟！”

从这布匹店中出来，二人便坐上曾稼仁的车，一同回到了曾府。引恨文住在稼仁先生原先的房间里，云嘉住在隔壁。

等云嘉睡下后，引恨文便将曾稼仁到府中角落里一处暗厢。

“殿下，全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如今新金报社、曾氏精工、曾生银铺都已经把控了金国的命脉。”

“很好很好，你是个聪明人，下一步知道该怎样做了吗？”

“知道，自然知道，等您脸上恢复了，我就去易容。”

“好，你弟弟妹妹的病也放心吧，我每月都让人把药送去。”

“谢殿下隆恩。”

随即曾稼仁便日日带着引恨文和云嘉熟悉手下各个产业的详细资料。

七日之后，引恨文便取下了白纱，云嘉看呆了，竟果然和曾先生一模一样。“老师，曾先生在哪？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好吗？我要比较一下。”

“哈哈，他啊，一见我这老朋友来，便把产业全给我打理了，他自己去做闲云野鹤，环游世界去了。”

“那好吧，没办法看到你们两个同事出现了。”

“老师也不能叫，就叫哥。”

“笑死，行，哥。下面我们该干啥了？”

“嗯，荣启的军队已经集结在城外了，不出三日，便会同金国开战。我们曾氏精工的武器先往前线慢点运输，让这个皇帝的兵先消耗干净吧。”

“好，那你前几日不是给我讲革新之法，可是我还是有点不太理解，到底怎样让这些理念深入每个人心中。”

“符号学、宗教学、传播学、新闻学、心理学，哎呀，反正很复杂了，不过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继续发行报社的新刊物了。到时候战争打起来了，我们的报刊在群众里早早埋下的种子便能够野蛮生长。等皇帝的兵力死的差不多了，我们就成了民心所向，这土地上的专权便会终结了。”

“我明白了。诶对，化先生最近去哪了？在金都还没见过他。”

“为我们调兵遣将去了。”

云嘉听到一阵叩门声，门外进来一个部员，按照前些日子曾先生的介绍，这应该是负责收集情报的报社专员，“二位，开战了。”

“好！一定要铺天盖地地在报中渲染战争的恐怖血腥，要把战争打起来的原因归因于皇帝的决策，还要点出我们曾家要承担社会责任，安抚烈士家属、继续把我曾稼仁的光辉形象印到金国人的心里。”引恨文激动地对那来人说。

“是。”随后退了出去。

“哥，果真开战了。这二殿下果真被您算准了。”

“别高兴太早，后面的路还远。”

云嘉此后几日也不曾懈怠，一边要训练，一边要和引恨文分析前线的情况。一日训练结束之后，云嘉到城墙上去，想亲眼看看外面战争的场面。到了城墙上面，却看见地上的血影已斑驳，宛如雪中梅绽。双方的士兵交战之处，便是梅枝的笔触，将枝头上的一点花瓣轻轻勾勒。

缥缈中，云嘉听到一阵笛声从对面山中传来，宛如禹都故调，分明与自己在猎场中听到的念水吹奏的笛声一样。她在对面山中吗？不知城下这幅墨梅图毕时节，我可不可以见到你。

半月后，引恨文见金国的十二万军队号称二十万大军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便决定让曾氏精工的人从火炮那里撤回来，准备结束战斗，让这金国皇帝的政权宣告终结了。至于外面的那层黑龙鳞，就让他消耗一下荣启的军力吧。

没想到这荣启竟然半天就找到了破解黑龙鳞的方法，大摇大摆的走近了金都。

“皇帝在荣二殿下面前自刎了。”部下前来禀报。

“正好，借他的手除掉了这碍眼的东西。”引恨文说道。

云嘉知道，此时念水一定在这金都之中了。

“这是一封请帖。”部下拿出一张硬纸。

十日之后，荣启在皇宫花苑置办宴会，宴请全国要员，而曾家则被安排到一间专门的包厢里。

“先生，我们不能去。”

“少爷，我们必须去。”

“你知道去了意味着什么。”

“但我更知道不去意味着什么。”

云嘉久久不说话，“那我继续训练，应当能防住刺客。”

“也只好这样。”

到了宴会当日，二人服用了御毒丹，便走进包厢中等待。面前的案上摆着的是一道道禹都的菜，云嘉和引恨文吃到嘴里，便各自在眼前闪回着往年的片段，二人对视，即使都不说话，也在眼中看到沈府中的故人故事了。

二人等候良久，那荣启招待了外面的宾客，便来到了云嘉和引恨文的房间里。引恨文不紧不慢的起身，拉着云嘉跪下，“臣叩见殿下。”

“你是此地人民的功臣，也算是替我治理这里做了贡献。快起身吧。”

“谢殿下。”

“这位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名叫曾佑仁，现在随我一同打理家业。”

云嘉见荣启，便回想起父亲身上的伤口，念水离去时自己的孤寂，不免浑身气得发抖，“我弟弟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见到过大场面，今日见殿下英气逼人，霸气侧漏，竟给吓成这样，殿下见笑了。”引先生在一旁解释。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佑仁兄，你年纪与本座相近，你我交个朋友可好？等我近日忙完政务，你来给本座介绍介绍你们这边的人平日玩些什么，怎么样？”荣启看着云嘉笑着说。

引恨文在下面踢了云嘉一脚，云嘉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我让部下筹备了几个节目，二位一起看一下吧。”

“殿下费心。”

那花园里化形出一位仙女，脚尖轻轻点地，踏着落樱，和着春风，摇曳着裙裾舞动在三人的案前，没想到此人竟然是念水！多少日的分离之苦，云嘉想在此刻在她怀中吐露殆尽，却深知此时自己是荣启的宾客曾佑仁，无法开口，便痴呆住了。

她将树上一朵桃花采下，握在手中，在空中滑动优雅地曲线。双腿翻飞、腰肢转动，**傲立，眉目传情。我的新娘好美。

白玉的酒杯，是她手中的白花，白色的纱裙，是她舞气的延伸。若是办一场婚礼，你便穿着这样的白纱好吗？

念水的眼神终于随着舞姿落进了云嘉的眼睛，真的是你吗，念水，我好想你，你知道吗，念水，你比梦里的样子还要美几分，念水。你不要怪我，念水，你不要怪我，我在努力争取与你相守一生的机会，只不过可惜，不是现在。念水，我爱你，念水。

随着杯中酒洒于案前，她收起舞姿，走出了苑外。

后面的节目，引恨文一一看过，“殿下，您放心，我曾家做着一切都是为了金国的百姓，我一定带领各部接受政监司的指导，在您的领导下发展的更好！”

“你们先回吧。”

二人回到自家的旅店。

“见到她了。”

“嗯。”

“什么感受。”

“是重逢，是不甘，是爱。还有对荣启的恨。”

“能忍住吗？”

云嘉抬起头，“能！”

“你们一定能团圆。”

“我们真的能团圆吗？”

月上西楼，云嘉和引恨文在房中打坐净心，一缕熟悉的音律打破了他此刻与外界的隔绝，那是念水的玉笛，那是他在禹州最爱的曲子。你不是喜欢听水浒戏吗，怎么将红楼戏吹的这样美。

“想去就去吧，不要暴露了身份。”引恨文也睁开眼睛说道。

“好！”

云嘉寻着那笛声传来的地方，惶惶摸索过去，原来是一家茶楼。

踏入所在的茶楼，那笛声离自己好近，我们要见面了吗？在回廊尽头，云嘉放眼，是旧时熟识佳人倩影。一曲结束，那倩影回眸，念水的眉眼在亭中缓缓浮现，“曾公子，又见面了。”是她的声音，是那熟悉的音色摩挲着耳膜，传导到颅内，引起沉睡已久的某跟神经的震颤。

云嘉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见过姑娘，在房中闻得此处传来佳音，缠绵悱恻，不像我金地之音，倒像故人之梦。”

“故人之梦，你说的不错，这曲子是《红楼风筝曲》，是中原一位故人最喜爱的。”

是我最喜爱的，我只告诉过你，你果真记得，“故人，你的故人，如今可还安好？”

“我不知道，或许安好，他在梦中这样告诉我；也或许不好，不然他为何不从我梦中走出来？”

念水，不要怪我，我与你一样，都在为我们能长久的在一起而努力着。

“姑娘，你又为何不从他的梦中走出去找他？”

“呵，我在朝他走，等到殿下把你家的资产吞并了，我就能从他梦中走出了。”

“那，我让哥哥把产业全部献给那中原来的荣二殿下可好？成就你们一双鸳鸯梦？”

“不必，我们想要的东西，自然能够拿走。对了，你又是如何识得这曲子？”

云嘉忙扯了个谎，但不过是借着佑仁的口，讲自己的事，“我也有一位故人。年少时，我曾随朋友去江南游玩，也遇到一位姑娘，她说她爱听《红楼》戏，于是我便爱听。”

“你，你那位故人，如今，还好吗？”

“自江南一别，再无相见。”就如同你我。

“你还会回去找她吗？”

“会，家业固然重要，但，万两黄金容易得，真心一个也难求。”

“好一个万两黄金容易得，真心一个也难求。”

云嘉突然看见念水的腰间还挂着自己送的那块玉佩，可上面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纹，“姑娘，你腰间的玉佩是？”

“是他给的，”念水扑在云嘉怀里，“他说要娶我。”

云嘉不再多问，只是拥着她。

第二天早上起了床，云嘉知道是时候回去了。念水不知何时醒来的，此刻正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小猫。云嘉心已经软了。

“我要回去了。”

“带我走。”

“你，可曾对荣启动过心？”

“不曾。”

云嘉听了，心中愧疚。他自然是深知现在并不是贪图与念水相伴的时间，更何况现在自己以曾佑仁的面目示人，便当下整顿衣衫，“陆姑娘应当先回去，你一定能见到你那位故人的。”

念水听了，眼神便凝固住了。

“或许，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但我毕竟不是他。”

“嗯，那我们各回各家咯。”念水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云嘉独自回了旅馆，引恨文早已在房间内等着他了。

“回来了？”

“回来了。”

“怎么没把她带来？”

“先生，我知道还不能见面。”

引恨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嘉一眼，“好，好。可这次陆念水见你一定是荣启派来的，而我们身份没有暴露，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这样做事，也太小瞧我们。只是念水这姑娘，任务失败了，不知要受到怎样的惩罚。”

见云嘉推门出去，念水眼中这个黯淡的世界将最后一丝彩色褪去，化成纯粹的黑白。果真么，你的影子我也抓不住。

缓缓更衣，念水也不知自己怎样回到了宫中。

“你怎么回来了？”荣启见念水回来便问。

“他不要我。”

“怎么可能，昨天他看你的眼神都呆住了。你要给我说实话。”

念水不言语。

“这是命令。”荣启冷眼看向她。

“我，喜欢上佑仁先生了。”

荣启吸了一口气，“女人，真是靠不住。”

念水站在那里不敢动。

荣启手中握着的玉盏悄然破碎，他沾着血的手着念水的衣领将她拖到自己房中，一下子将她扔到床上。

念水就像一具尸体，也不反抗，倒在床上，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荣启出去后，一个人来宫外散步，念水果真成了废棋吗，不，棋盘上没有废棋，只有拘泥的棋士罢了。

当日下午，红色的告示便被荣启的部下张贴满了金都的大街小巷，百姓们围在一起朝上面看去：五日后，荣启殿下将于宫中迎娶陆念水女将，恰逢前瘤尽剐，新泽初照，圣婚冲喜，普天同庆！

路边已经有官员陆陆续续地将红灯笼挑到夹道的树上，新金日报的封面上也刊登了这条消息，一片战后萧条的报道中，这一条喜讯却显得有些碍眼。

念水在自己房间中悄悄地哭着，突然慕寒芷的声音传来：“妹妹，这是帮你筹备婚礼的人，你看看可曾认出来是谁？”

念水只是将眼珠转过去，却见那门口站着的分明是姐妹会的长老。

长老微笑着走了过来，坐在念水的身边，拢了拢念水额头上浸湿的头发，“孩子，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念水见是长老来了，哭的更厉害了，嘴里只是嗫嚅这长老二字，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长老俯下身，将念水搂到自己怀里，“好孩子，好孩子，长老这不是来了吗。”

念水哭了一会，终于能停下，“长老，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宫外去，就说是选结婚的布料去。”

二人便起身，拉上慕寒芷，坐着车到宫外一处戏楼。

“慕姑娘就是潇。”

念水诧异的看向慕寒芷，“你是潇？”

慕寒芷莞尔一笑，“是的呢，镜妹妹。”

“你怎么知道我是镜？”

长老说，“我也是刚告诉她，没想到你们这么久还没有认出来彼此的身份。”

“荣启身边人太杂了，什么组织人都有，我们自然是分外小心，不敢暴露。”念水说道。

“这次，镜真是给我们惊喜了，原本潇在荣启身边待了大半年时间，却仍不见荣启对她有什么意思，我原本想着，若是他立的妃子不是我们姐妹会的人，我就让南边几个国家出兵征讨他呢，这下倒好了，他正要娶你呢。镜，快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让你潇姐姐听了学习一下。”

“长老，我，”念水不敢说自己与云嘉情深意切，更不敢说佑仁先生眉眼间与云嘉有几分相似又让自己慌了神，“我也说不清楚。”

“不要紧，孩子，男子的爱就是这般，你猜不着它是从哪儿来的。”

“长老，我想问您，我若是嫁给了荣启，那沈云嘉怎么办？”

“他？再派人去接近他就是了，镜，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跟荣启完婚，让他的决策受我们的控制才可以啊。”

“长老，其实，我觉得自己更能胜任沈家的妻子，一直以来，您不就是让我接近沈云嘉吗？”

“镜，时局在变，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你们家世世代代铸铁为生，在禹州算大家族，但你想想，你父亲的铁锤要敲多少下才能把你敲进皇室？我记得你母亲刚带着你来到暮月山庄的时候，你就说想让爸爸妈妈天天开心，想让爸爸妈妈不再那么辛苦，现在你的愿望马上就要完成了，你可不要退缩呀。”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不想嫁给他。”

长老看了她一眼，“别任性，好好做他的妻子，对你，对姐妹会，对全人类都是好事。”

对他呢？“好吧。长老，你这次要待多久啊？”

“现在我是用的礼部的身份为你们筹备婚礼，你结婚当日我就回暮月山庄。”

随后长老便带着念水选了选布料，便一同回宫中去了。

五日后荣启与念水大婚，城中权贵派人送礼，宝物已经堆了一地。乐师坐落在宫中的各个角落，将禹州的乐曲奏满了金都。

宫门外的红绸高悬，细看却是金国亡将的血液染透的白衣做成。宫门上的旗帜与喜字旗交错排开，用鲜血浇灌的花树此刻已经纷纷绽放，将馥郁的芬芳随风送入，直至撩起念水的红盖头，让她闻见骨肉滋养的花香的气味。门口的楼梯上，旧臣匍匐在地，手中捧着金国的宝物列在两边。

荣启一身喜服，边角里点缀上战甲的元素，从大殿走入念水的宫中，牵手将她迎出。两旁的将士纷纷欢呼鼓掌。荣启牵着念水的手走到大殿中去，二人并排坐下。

“曾家送了什么礼物来？”荣启问到。

“曾稼仁正在宫门外候着，手持一宝盒，说要献给殿下。”

“好，让他来。”

曾稼仁从宫外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殿下，在下为庆贺您的大婚，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

“呈上来！本王倒要看看你懂不懂事。”

曾稼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走到荣启和念水面前，将盒子打开，里面乃是今天的新金日报。

荣启将报纸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那报纸上分明的写着“王权覆灭，民权将生”，原来新金报社积年累月的经营早已将金国的百姓的心中种下了民主的种子，曾稼仁不过是借荣启的手除掉了盘踞在金国的皇权。报纸上分明写着，经过选举，第一任大总统为曾稼仁！

荣启怒目圆睁，“好你个曾稼仁，竟敢算计本王！”随即抽出腰间宝剑，指向曾稼仁，“士农工商，你是最低最贱，有什么能耐驾驭得了这天下百姓？”

“谁要驾驭？新政权是没有皇帝，只有人民的公仆。”曾稼仁大笑。

那荣启气得起身要杀曾稼仁，将宝剑对准他的心脏就刺过去。“嘭——”金属迸裂声传来，突然两边一左一右飞来两个侍卫，将荣启的剑挡掉，站在了曾稼仁面前。那二人站稳后，取下脸上面具，荣启一看，竟然是在猎场中遇到的那个小子沈云嘉，另一个是沈云嘉的老师化戈武。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家和曾家竟有渊源？

一旁的念水见到云嘉突然现身，穿着一身盔甲，直挺挺地落在自己面前，已经呆住了。云嘉微笑着看向念水，脸上的笑意里透露着胜利的预告。

荣启当即便提着剑与云嘉二人缠斗，刀光剑影，铁声铮铮，你来我往，我该帮谁？荣启以一敌二，很快便应付不过来，便高喊一声“护驾”，那两排的侍卫便包夹过来。荣启与化戈武背靠着背，找准机会便出剑斩杀围着的侍卫，无奈人数众多，只好小心翼翼的防守。

眼见荣启要从天而降，化戈武拉着云嘉的衣服一下子闪到殿门边上。荣启一剑刺了空，将宝剑震成了碎片，抬起头才发现二人已经退到门边。二人背靠着殿门，共同对抗着前方的士兵，便比刚才显得游刃有余。随着最后一个侍卫倒下，化戈武德剑气轻轻划过，将荣启的鬓边发刮断一缕。荣启见侍卫都已倒下，便一个飞身闪到念水身后，将断得只剩半截的剑刃架在念水的脖子上，“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云嘉二人只得停手。

“把剑丢到地上。”

二人照做。

荣启挟持着念水走到门边，“你们给我等着。”随即一把揽过念水的腰，便飞身出去落入殿外。

引恨文从掀翻的桌子下面钻出来，“好戏开场了。”

荣启将念水安顿在后宫，便召集了一队精锐回到了大殿，却见到云嘉化戈武一左一右带着曾稼仁逃了出去，也只好作罢。

婚礼已经被搅成一团糟，原本想通过这场婚礼震慑金国巩固民心，这样一搞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有损自己的君威。荣启脱掉喜服，换上便服，从宫门中走了出去，却见到夹道的百姓已经涌上街头，手中高扬着写有“王权覆灭，民权将生”的条幅。曾稼仁的巨幅画像被路上的百姓簇拥着，人们口中高呼着他说过的名言诸如“从民中来，回民中去”、“天下为公”。这些口号是什么意思？我读便朝中古籍也不曾读到过此类话语，一介贱商，凭什么能得民心？百姓的声音震耳欲聋，荣启走在他们中间，感受着群众的狂热，天下果真是你们来说了算吗？

傍晚时分，月落梧桐，人生渐歇，荣启回到了宫中。无论天下是百姓的，还是君王的，归根到底是要将曾稼仁杀掉，可杀了曾稼仁，这些百姓又会选出第二个总统、杀了第二个还会有第三个，金国的人已经将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了，此刻我再做什么，也难以将此地治理了。

原本兴师动众，在天下搜罗能人异士，为的就是证明我荣启不比父亲和哥哥差、我能让国家变得更好，今日这金国若是取了，我才能争这一口气，可这金国取而不得，全是怪这诡商曾氏，妖言惑众，民心摇摇，此人我一定是要先除掉了。

此时沈云嘉一行人撤离到了金都城对面的山谷中，此处还残留着荣启前月驻军留下的旧迹。不过营中已经翻新了，换成了沈家自己的帐子，里面乌泱泱的一片，似乎是有很多人

云嘉三人坐在帐中，此时帐外的天空渗出蜡蓝，风将鸟啼吹尽。

“化老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哈哈，自然是今天刚到。还没见到你就听引先生的安排到皇宫中防守。”

“这两个多月，您去做什么了？”

“其实，引先生早就料到今日与荣启当有一战，便早早令我去招兵。我按照你从海底带来的图纸，命精工改良后建造了几艘航船，从东海的港口一路南下，直到南海又往西去，到了古籍中记载的失落国度，那里果真黄沙漫天，粮食种不了多少。我用每年万吨粮草换来失落国度的勇士来为我们家作战，现如今召集了三十万勇士，跟着我的航船回到了这金都，现如今已全部驻扎于此了。”

军帐里人头攒动，原来都是自家军士。

云嘉起身，往军中走去，引化二人跟着。

这些从失落国度来的人皮肤上全是黑色，在昏暗的帐子里看不清他们的五官，“先生，为何将他们的皮肤全部涂黑？”

“他们国家的人一出生就是黑的。”化戈武答道。

“竟还有这样的国家？”

“是的，失落国度所处之地与我们中原的风物大相径庭，除了满天的风沙，还有长满刺的植物。那里的鸡跟人一样高，跑起步来飞快；还有鹿，那边的鹿脖子很长，得有两层楼那么高。”

“真的吗？世上竟还有这么多奇异的事物。”

“少爷以后可以亲自去看看。”

几人继续往前面探望着军中。

引恨文缓缓开口，“曾家早已把控金国粮食贸易，渔业也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所以不必担心他们吃饭的问题。”

“那，我们是不是马上要向荣启开战了？”

“我们早就向他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