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凉城连下着几场雪,白色的雾气遮罩整个凉城,街道上的冷清却抵不住一旁筒子楼里无时无刻传出的嘈杂声。
“砰——”
丁方寸被砸门声吵醒,他坐起身来,狭窄的房间里并没有暖气,身上单薄的秋衣已经洗得发白,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顶着鸡窝头,随便扒拉两下,看向门外,显然起床气来了,眼神冰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丁方寸不用猜也知道,砸门的是他的便宜后爹,“咔嚓”一声,丁方寸直接开了门,动作熟练的往后一躲,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倒在地上。
他皱着眉,眼中满是厌恶的看着地上的男人。
只见男人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的身子直接冲向丁方寸的床,开始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原本狭窄的房间显得更加拥挤。
丁方寸早就料到便宜后爹会这样做,冷眼看去,轻笑一声,开口道:“别找了,家里的钱全都被你拿去喝了赌了。”
男人转过身去恶狠狠的看向丁方寸,“呸”得一声,“小贱种,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你那点钱就得孝敬你老子。”
“我是小贱种,后爹也是爹,那你就是小贱种的爹,老贱种。”
丁方寸冷嘲热讽,眼神尽是轻蔑,他妈死得早,生前改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自己所谓的后爹,后爹叫赵建伟。
他妈不受待见,他也不受待见,后爹整日酗酒,不高兴了打他妈,高兴了连带着自己一起打。
丁方寸冷笑一声,这日子早特么完蛋了,被眼前的小贱种骂了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后。
赵建伟手中拿着酒瓶,火气上来混杂着酒气,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他也得教训这个小杂种。
他摇摇晃晃走过去,丁方寸紧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去,所住的屋子都非常窄小,没能可躲藏的地方。
丁方寸不小心碰到地上散落的酒瓶,重心不稳,好在扶住桌子没倒下去,奈何赵建伟已然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丁方寸的头发,恶狠狠道。
“敢骂你老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啪——”
屋子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丁方寸的脸上瞬间红肿起来,清晰的巴掌印落在上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被打得脑袋发懵,只觉得一阵耳鸣,脸上甚至火辣,打骂声接连,这筒子楼盖了多年,住着好几十户人家,房子不隔音,屋外的人听得清楚。
嘴碎点的妇女与旁人嘀咕着,“这个赵建伟也不是个东西,老婆没了,老婆留下的孩子就这样对待。”
“咦你可怜人家,你把那孩子接过来养着,说不准以后还能给你养老呢。”
“去你的……”
一阵又一阵嬉闹的声音皆传进丁方寸的耳朵里,眼神已然麻木,这里的人爱看热闹,嘴上说着那谁谁可怜,那谁谁不是个东西。
真让他们做了,又百般不情愿,丁方寸内心冷笑,赵建伟撒过一通气后,倒在沙发上直接睡了过去,丁方寸轻轻碰了下肿起了脸。
嘶。
倒吸一口凉气,太过于疼痛,他从地上爬起,那衣服被洗得发旧,被打后的淤青藏在衣服底下。
丁方寸套了条稍微带绒裤子,这还是他几年前表哥穿剩下不要的,被他拿了回去,连带着羽绒服也是,里面的绒子也少得可怜。
裹紧一点,丁方寸直接打开了门,门外的人瞬间不说话,脸上的红肿异常显然,他看得见那些人眼神,可怜、虚伪,但多得还是冷漠。
丁方寸将衣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缩在里面尝试寻找着温暖。
刚准备下楼梯时,看到眼前的一小孩真盯着自己,挡着自己的去路。
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孩子的家中冲了过来,故意撞了下丁方寸,丁方寸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纵使心里烦躁得要死。
中年妇女看了他一眼,丁方寸露出凶狠的眼神,那妇女吓得退后一步,随后拉着小孩的胳膊跟避瘟神似的避着丁方寸。
丁方寸“嘁”了一声,他下了楼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别什么人都去看,知道没……”
“别什么人都有去看~知道没~”丁方寸学着方才中年妇女的话,阴阳怪气的语调。
也不管旁人如何看他,丁方寸走出筒子楼后,才得以喘气,这个地方压得自己胸口发闷,看了眼冷清的街道,也慢慢开始上人。
凉城的冬天冷得很,听得风呼呼叫,丁方寸双手插进兜里,他最讨厌的就是冬天,啥也干不了,唯一准备干得买卖,刚开始车子就被城管收走了。
丁方寸忍不住“啧”一声,人生过于惨淡,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城管。
前几日,丁方寸花光钱买了辆车,打算做些小买卖,骑着车刚来到蹲点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打开炉灶时,周围的那些小贩突然收拾东西,该跑得跑,该散得散,不知谁喊了一声。
“城管来了!”
丁方寸还处于懵逼状态,看着别人慌忙开车跑路,自己正要走时,却看到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手中。
他抬头看去,面前站着一个男人,眉眼上挑,不失威严,利落的短发配上那身制度,丁方寸突然想起狗血剧里常有的形容,宽肩窄腰大长腿。
“咔嚓”一声,男人按着丁方寸的手顺势将钥匙拔下来,“秉公执法,还想跑?”
男人盯着对方的脸,丁方寸这才反应过来,城管把他钥匙给拔了!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让着谁,丁方寸伸手试图去抢钥匙,男人一个高举,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丁方寸:……
呵,长得高光显摆是吧。
“你想袭警?”男人声音磁性,一开口丁方寸便觉得这人绝对是渣男,因为狗血剧里的男人都是这样。
丁方寸没理,他扬着笑脸,谄媚的搓了搓手,开口说:“城管叔叔,我只是路过……”
随后,他指了指还未来得及卸下东西的车子,“您看,这车都是新的,要不您就把钥匙还我呗,我保证开得远远的。”
丁方寸一时紧张,想到什么就一股脑的全部说出,人生第一次出摊,也是第一次就被城管抓住。
男人轻笑一声,脸上表情严肃,再次开口说道:“是吗?想要回钥匙?”
男人提醒到这份上,丁方寸以为对方是松了口,他连“哦”了几声,“我懂我懂,城管叔叔。”
啧。
“城管……叔叔?”他看上去年纪很大吗?男人重复那句话。
丁方寸迅速反应过来,笑着道:“不是叔叔,是哥哥,城管哥哥。”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到男人手中,“城管哥哥,这钥匙……”
男人接过去,勾起唇角,随后又抓住丁方寸的手,变了个脸扬声道:“秉公执法,你不仅挡路甚至还想贿赂城管?跟我走一趟吧。”
丁方寸瞪大了瞳孔,他居然被眼前的男人给耍了!
“你是故意的吧!”丁方寸开口质问道,男人低头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我可没说要还你钥匙,还有你的烟。”
丁方寸算是踢到铁板上了,他没想到这人如此狡诈,居然给自己下套,他挣扎着。
无论丁方寸怎么挣扎,男人的手依旧紧紧抓住他,这时,另个同伴喊了声男人的名字,“付忱川,你那边怎么样了?”
付忱川闻声回头,回应同伴:“刚收网,顺便抓了个贿赂城管的人。”
贿赂城管的人,指得正是丁方寸,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付忱川是吧!竟敢耍我!我跟你没完!
出摊第一天喜提“喝茶”一条龙服务,被教育一顿的丁方寸出来后垂着脑袋,车被扣下不说,甚至还被教育写了两千字检讨。
检讨这东西,自从他高二中途下来后也就没再有写过。
丁方寸刚出警局,天色已晚,昏黄的路灯下,抬头看去,便看到今天抓他又坑他的那个男人,付忱川。
付忱川走上台阶时,看了丁方寸一眼后直接略过对方,丁方寸更加恼火,他转头看去,小声嘟囔了一句。
“死装男。”
这句好巧不巧传进付忱川的耳朵里,他停下脚步,丁方寸内心大喊一声不好,见他转过身来,往下走了几步,在丁方寸前面的台阶停下。
付忱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丁方寸被人盯着心虚极了,眼神四处乱瞟,想拔腿就跑却感觉腿被注了水泥似的,定在那里。
“你刚才说了什么?”付忱川先开口问道,“蛐蛐我?死装男?”
丁方寸蛐蛐别人被抓包,还是令他讨厌的人,可他打死都不会承认。
“呵呵,城管哥哥你听错了,我说得是天太冷。”
丁方寸能屈能伸,付忱川盯着他,见他没说实话,轻笑一声猛地凑近,把丁方寸吓一跳,往后退了去整个人核心不稳,往后倒去。
付忱川眼疾手快,上手拉住丁方寸,另只手搂住丁方寸的腰,将人往回带撞进自己怀里,男人柔软的头发扫过付忱川的下巴,有些痒。
丁方寸吓一跳,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声加快,就差点,差点脑袋要开了花。
他紧紧抓住付忱川的肩膀,付忱川皱了皱眉头,这家伙怎么看着瘦不拉几的,抓起人来却这般疼?
“喂,抱够了没有?再不松手就告你袭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