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瑜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敢忘。
可或许是因为初婳的双眼太过明亮,明亮到可以照亮所有阴暗算计的角落,她故意梗起的脖子逐渐僵硬,声音也变得没有底气,“那也,那也......”
“明瑜!”赵父终于站出来打断女儿的话,他厉声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冷杜和姜尚他们先出言不逊,跟初婳她没关系。”
接着赵父看向初婳,他长相儒雅,对她说出的话也很客气,“初婳,今天的事情太抱歉了,都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们赵家会处理的,你放心走就是了。”
赵母则在一边对旁边的助理道:“叫救护车过来......”
赵明瑜此时却大喊一声打断了赵母的安排,“爸爸妈妈,这本来就是初婳招惹的事,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接着她又用力拉住初婳的胳膊,“反正你不能把事情都推给我们家!初婳你要为这件事负责!”
初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垂眸看向自己被赵明瑜拉住的胳膊,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有些发红了,可她却没有选择挣脱。
面对别人她可以毫不客气的骂出声,但是面对赵明瑜,再难听的话,在此刻都宣泄不出她内心感受到的荒唐,似乎有一把刀在她从未想象过的角度狠狠捅在她背心。
无数纷乱的想法在她脑中汇聚,最后化作一句。
“赵明瑜,你认真的?”她执拗又认真地看着赵明瑜,看着这个她唯一认为的朋友,只想寻求一个答案,“你真的觉得是我的错?”
因为拒绝一个男人的搭讪,被围攻,被起哄,被拦着不让走,所以她举起拳头捍卫自己也有错吗?
就因为罪魁祸首被打到昏迷,所以就都成她的错了吗?
赵明瑜啊赵明瑜,你怎么舍得将我推进这种境地?
赵明瑜完全不敢与此时的初婳对视。
她侧过脸狠狠点头,“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他的错吗?!”她指着还躺在地上的顾冷杜,“不论他说过什么,你把他打成这样都太过分了!”
过分?
“这是他自找的,不过这次不小心撞到的是一块钛合金钢板,”初婳讥笑道,“把牙都崩碎了。”
“你竟然还不知道错!”
“我没有错。”
初婳倔强地看着赵明瑜的侧脸,不肯退让,而她也不可能退让。
众人敏锐察觉到这是一场朋友突然决裂的场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面上也免不了幸灾乐祸。
感觉情况有些失控,赵父赵母对视一眼,赵母走过来,隔开两人,赵父则拉过女儿。
赵母温柔地看着初婳低着头的侧脸,轻柔地抚上她的脊背安抚道:“初婳,阿姨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明瑜她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她说话经常不过脑子的,你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而另一边的赵父拉过赵明瑜,在她耳边斥责道:“你失心疯了吗?赵明瑜,你忘了她家是干什么的了?我知道你今天想做什么,我也不跟你计较,只是现在别给你老子惹事!”说罢便要带走她。
围着的人墙刚遗憾地让开一条缝,以为事情到这就算了,毕竟再往下场面上可能就不好看了,他们都是体面人,不能轻易出丑。
“等等。”初婳此时突然出声,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看向她,眼神格外精神。
初婳躲开赵母的手,她看向赵父,语气戏谑,没有一丝对长辈的尊敬。
“赵叔叔,你们一家是在我面前演戏呢吗?两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们补票钱?”她冷笑一声道,“今天这场最多值二十,回头,我让人转给你们。”
头顶的水晶灯散发着温和的光芒,不比舞台上的灯光闪耀,在围观人群眼前,这场面可比舞台上要精彩的多。
同时他们也俱为初婳毫不客气的言语心中一凛,毕竟他们这个阶层哪怕心里再不屑再讨厌都不会把心情挂在脸上,毕竟说不定就有合作或者央求别人的一天,但是这个女孩真是一点好脸都不给啊。
敢说得这么难听,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些人看看旁边的人,可惜他们眼里都写着不知道不清楚六个字。
此时赵父赵母的脸色也变得和赵明瑜一样难看了,可偏偏他们跟初婳翻不了脸,这几年靠着月升他们家的公司才能到这个规模。
她不只是明瑜的朋友,还是他们家的财神。
赵父儒雅从容的形象也快要保持不住了,他勉强扯着嘴角想要解释,“初婳,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真无聊,”初婳却毫不客气地打断赵父的话,她转身拿起沙发上差点忘记的手机,“我做的事不用你们帮我担责,我初婳不是活不起了。”
“另外,赵明瑜你也别担心,”初婳握着手机与回头的赵明瑜对视,吐出的话格外冰冷,“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这幅样子。”
可笑她之前还想着要不要养着赵明瑜,甚至还怕她可能会没有安全感把股份分给她。
她真是,看走眼了。
初婳听到了赵父那句悄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听的那么清楚,但在那短短十几秒中,她便决定,不论赵明瑜有什么苦衷才发生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她都不会再原谅她。
赵明瑜故意又蹩脚的表演她不是看不出来。
但是如果一个人因为所谓的苦衷带给另一个人的是真实的痛苦与失望,那这段关系就没有再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这对另一个无意去伤害别人的人而言是极其不公平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在众人的目光下,初婳打开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嘟嘟两声之后,电话便被接通,像是那边一直在等待她来电一般。
“喂,元贞?”
“嗯,”初婳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口中的话像在下命令一般,“现在来东岁会馆,有事需要你处理。”
“好,我现在就过去。”
那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一口答应下来,甚至电话还是初婳先挂断的。
她坐回到沙发上,手中把玩着手机,接着便掀了掀眼帘,似乎施舍般看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眼,冷声道:“都还在这围着干嘛?滚开。”
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呵,拽什么拽,还不是要靠家里人来擦屁股!”
初婳在人群中准确用眼神定位到那个说话的人身上,对他微笑道:“这位先生,如果你的家室也跟我一样,相信你可能比我还拽。”
神经,装的自己好像多清高一样。初婳心道。
现在连话她都有些懒得说了,感觉似乎回到了以前那段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日子。
“你!”此人还要说话,却被旁边朋友拽了拽衣服,示意言多必失,他才回想到,哪怕初婳刚才说了那些没有教养没有礼貌的话,主家也没有人再反驳她,刚才赵明瑜拉住她似乎也只是一时的勇气,现下在旁边站着就像一只没毛打蔫的小鸡。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男人讪讪闭上嘴,猜测着她的身份。
周围的人能混到这里,基本上都是人精,早就注意到主家对初婳的态度不一般,除了这个男人义愤填膺说了句话后,其他人都没有说话,而是逐渐散开,只是有人时不时看向她的位置,窃窃私语。
昏迷的顾冷杜还一个人在沙发上躺着,而那三个人已经被赵父请出宴会,其他人见主家没有处置顾冷杜,也纷纷一派事不关己的态度,根本不管顾冷杜满脸的血。
似乎这已经不是他们的同类了,只是一个躺在那等待扒皮取肉的畜生,反正自有人过来解决他。
舞台上的乐队又演奏起悠扬的音乐,宴会氛围又重新热络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但是在场之中,唯有赵明瑜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