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上裹了太过墨,有一滴不愿意停留,飞奔而下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花。
谢蓿感觉谢琮打从驿馆回来开始,整个人就都不太对劲。
她刚想耍混两句,就听谢琮开口:“你先回去吧,明日再过来。”
“哦。”
谢蓿一步三回头,谢琮的视线却没往她身上放过。
人走了,灯熄了谢琮一个人留在屋里,思绪逐渐纷飞。
怎么会有人在不想熟悉的情况下对另一个人这么了解?
谢琮起身走到一个角落,将自己缩成一团。
都愚侯是谁?谢琮活了这么多年辗转各地,任谁对她了解的都不真切。
可那个人怎么就能那样直戳她的心?
狼居胥山,是她幼时一直向往的地方,先前便有先辈到过,而如今它却在西戎的地盘。
很多年过去,她甚至都快忘了,今日却被人再次翻出来。
狼居胥山。
汉时得,自此漠北再无王庭。
后失,几经辗转成信仰。
都愚侯她用寥寥几句就触动她的内心,谢琮感到了恐慌,被人看透的恐慌。
往后几日谢氏忙着过年,谢琮也暂时将这一切抛之脑后。
直到年三十那天晚上,谢氏众人都在大堂,守着等待子时。
年岁小的几个追逐打闹,摔倒了就坐在地上哭,见长辈都在忙活同行几个跑过去将他拉起来又继续玩闹。
案上摆着瓜果,谢琮手里握着大把的荷包,只等子时过了将手上的这些分给小辈。
谢曹趁着其他人都在忙活,亲了言杖一口,言杖羞恼将他推开往他胸口锤了一拳,谢曹就着这一拳将他的手抓住,十指紧扣言杖挣脱不开,将两人的手拉下藏起来让其他人看不到。
谢禾在不远处看着这两人的动作,暗骂一声“没出息”,便拉着几个族老继续下棋。
谢氏族人,素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谢禾却是少见的臭棋篓子。
旁边几个都被她这又菜瘾又大的祸祸了一通。
他们想走,但都被谢禾武力压制。
直到下人急匆匆的过来,大堂内很乱注意到他的人很少。
那侍从直奔谢琮而来,谢琮见状不禁皱眉:“大过年的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
侍从噗通跪下,指着门外说:“周相……周相来了。”
谢琮眉心皱的更深,离她不远的人都听到了,谢琮为原点周围一圈都安静下来。
都愚侯过来干嘛?
这是其他人心中想得。
谢琮也搞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将手上精致漂亮的荷包塞到谢曹和言杖手里,让他们到了时辰便将这些给小辈们分了。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谢琮起身出去。
她让人将都愚侯请到自己院子里,大堂离院子更近,因此谢琮先回到院中。
屋中的地龙就没有断过,因此她一进去便感觉到暖和,大氅被璜绥脱下。
又有侍从过来,给她上了一壶酒。
都愚侯进来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谢琮大多时候穿得都是官袍,而今日过年她穿了常服,与都愚侯贯穿的修身曲裾袍不同,谢琮的衣衫大多宽大。
腰封束着细腰,被宽大的外袍掩盖住,但都愚侯知道那腰能有多细。
没人先前饮了酒,脸颊微红眉目柔和,少了清醒时的锐利。
都愚侯看她这个样子端正坐着,觉得很不顺眼,两步走上前扑进了谢琮怀里。
谢琮被这么一下子弄懵了,立刻将人往外推。
都愚侯搂住她的脖子,下巴搭上她的肩膀,整个人都和谢琮紧紧贴着。
任她如何都弄不开。
“都愚侯!大过年的你不在驿馆好好待着,跑到谢氏撒什么疯!”
都愚侯扑过来的那一刻,谢琮便感到不对,一身酒气应该喝了不少。
都愚侯低笑两声,她想这位谢相啊,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气急败坏。
她调整自己,给自己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找到后脑袋枕在谢琮肩膀上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她身上很烫,这是谢琮感觉出来的。
谢琮想她应该是生病了。
想让她起来,去找大夫便听她可怜巴巴的开口:“驿馆的人我都不认识,江行执走了幺儿也走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你不要把我赶走好不好?外面好冷。”
谢琮泄气,这人怎么能这样?
明明前两日还用那样强势的手段将她掀得一干二净,今日便软的像水一样,让人狠不下心。
门被人打开,谢琮以为是哪个侍从进来送点心,想让她去叫府医过来。
回头却对上谢曹那张震惊到嘴都合不拢的脸。
谢曹本想着过来看看,但在外面待了好一会都不见里面有一点动静,他素来想的多害怕谢琮出事便进去看看。
结果门一开就看见谢琮的手还搭在人家腰上。
“打扰。”
还不等谢琮开口,谢曹便将门重新关上。
他挪动脚步往外走了两步,一阵寒风吹过他也清醒过来。
他想,刚才一定是他产生幻觉了。
谢琮看上谁都行,是男是女无所谓,家世如何也无所谓但都愚侯不太行。
身份太特殊,不好弄。
谢琮向来清醒,这次一定也不会糊涂,所以他才刚到谢琮这门他还没打开过,里面指不定争论多么激烈。
安慰自己一通,谢曹决定……去扒窗户。
里面两个人一定是都好好坐着。
一定好好坐着。
他轻轻推开一条缝……
又推回去了。
完了!
谢琮疯了。
不。
里面那两个人都疯了,才见几面怎么就……
“六哥你进来一下。”
进去?
他在旁边看着吗?
不太好吧……
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门前,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良久还是把门推开。
“你……这是什么情况?”
谢琮还是没能把人弄开,放弃了任她贴在自己身上。
谢琮指了指她:“脑子有病。”
谢曹仔细看,是那位周相。
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
“找大夫。”
“哦”
原来是病了。
得益于谢境给谢琮收拾的院中,府医离这里很近,人派过去不一会就把那老人家给请来。
当归回北大营了,不然也不用等这么一会。
府医过来,见到两人这样,不禁想到这应该不是她活得最后一天。
毕竟大过年见血也不吉利。
“过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诶,好嘞。”
府医不认得这南边来得贵人,但见谢琮这样纵容着,便也对她尊敬。
但病人却不配合,怎样都不让府医碰。
最后还是谢琮没了耐心,捉住都愚侯的手强行让府医把了脉。
府医努力不往两人身上看,手搭在脉搏上。
不是什么大事。
“风寒,在外面待的时候久了,身体也不太好,亏空的厉害。像是幼时没养好才导致的体弱。”
谢曹听完让她去开药,只要人不死在这跟谢氏的关系就不大,至于谢琮……她们两个自己处理吧。
不用插手,两个人都不可能因为私情就放弃自己手上的权利。
所以……他走了。
前面已经到了开席的时候,他还没吃饭呢。
临走之前他让谢琮这的小厨房,去大厨房那拿点菜给谢琮热热。
谢琮真就好奇了,生病了难道不应该浑身无力吗?这人怎么力气这么大,撕都撕不下来。
撕都撕不下来的都愚侯睡得很好,摆着暖和的人形发热物,人形发热物还贴心的给她盖被子,喂她喝水。
就是药太苦了,她呛了一下全吐出来,药洒了。
她原本以为这就不用喝了,没想到这个人又让人煎了一碗。
坏人!
大堂内自谢琮离开后气氛就变得有些怪异,但该过得年还得过,谢曹生怕有人问起谢琮,便拉着众人说其他有趣的事情。
夜过半谢氏众人散了场,心思敏锐的让侍从去打听都愚侯什么时候走的,听到人还没走内心惊涛骇浪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让人惊涛骇浪的都愚侯,一觉睡到了天亮,她睡得很好。
就是……谢琮快不行了。
偏眼前人还阔不知耻的问:“谢相怎的在这?”
谢琮浑身僵硬,正转着手腕便听这人来了这么一句。
她转头盯着她,话语间几乎是咬牙切齿:“都愚侯,是你疯到谢氏来了。”
都愚侯一愣,四处看了一眼才发现这里不是驿馆。
她头还是有点疼,但昨日发生的一切却想起来了。
年三十她将驿馆的几个人叫来原本是想着同他们一起过年来着,但因着前两日一个人在二楼赏雪待的时间太久导致几天都昏昏沉沉。
她很排斥大夫靠近,最起码在清醒状态下是不愿意让大夫碰她的。
所以便这样撑着,那一日几个留守的官员趁着过年敬了她两杯酒,她没有推辞直接喝了。
喝了不少,酒劲上来再加上她本身就在生病,后面发生的就不再可控。
她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一个人从驿馆跑了出来,敲了谢府的大门。
出门时忘记穿氅衣,被风吹得浑身没有热气,所以再见到谢琮的那一刻起便往人身上扑。
不过幸好谢氏的人不知道她这次是私自出来的,不然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驿馆的人在她出门不过一会就发现她不在,以为她在驿馆哪个地方休息,却不想整个驿馆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
美人投怀送抱,嘻嘻[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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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谢琮抱了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