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琮刚过来就经历了一场生死局,现在脑袋还有些转不过来。
一时没明白这人要问什么,反而问她:“为什么不能来呢?”
那人挠挠头:“也不是不能来……只是你现在过来乌百将就不能升骑督了。”
乌凉,那个送她过来的人。
营帐门前来了个爱笑的人,谢琮看着她顿时后背发凉。
“骑督大人回自己营帐吧,伤兵营里可没给你留位置。”
谢琮养伤也只养了一天,第二天她便带着自己的疑问去了赵霁那。
赵霁见她过来笑着感叹:“我以为你会再等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了。想问什么就问吧,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次生死攸关经历,谢琮没把自己当成外人,直接找了地方坐下:“打仗即便是要出其不意也不会来得这么频繁,一日出兵两次不正常。”
赵霁嘟嘴:“没办法呀,西大营关北军、北大营河西军都要面对宋、越、狄、戎四敌。你难不成还想着让他们一块过来?”
这个谢琮知道一点,但没想到交岭郡外割出去后边境会变得这么严重。
“狄是蛮夷之辈,不懂战术一向只为抢劫。他们动手一向只为粮草、牛羊,可这一次那些人却是,一不为粮草,二不去亭乡反而据全族之力跟着大军死磕,赵校尉这是为什么?”
赵霁没有看她,反而一直盯着门外,她抬手指了指地:“骑督大人,你往外看看这草可还没被踏平呢。”
谢琮刚过来便发现这个问题了,按理来说军营将士要训练几乎能算是寸草不生,可这里不仅生了还异常茂盛。
这种情况要么是大军疏于训练,要么这里……本不是军营。
依骑兵营和步兵的战力来看,很显然这不属于前者。
“你疯了!”
赵霁收回目光,敛起笑容摇头:“不是我疯了,是龙椅上的西门氏和我那位好叔祖疯了。一个不惜割让城池天险也要争争那皇位,一个提着全族人的性命也要去陪着西门氏去博,到头来除了得个没什么用的太尉名头,结果……还是守着这不能离开,那太尉虚名有什么用?可西大营却是死伤无数。”
谢琮没再管她说什么,而是自顾自的走到舆图前。
舆图大抵是之前的,他们如今的扎营的地方在上面仍旧是狄的地盘,舆图上面的交岭郡才是真的无可奈何。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交岭郡的百姓,但上有帝王猜忌,再有赵氏内部争权。你如此冒失,就不怕把大军推向死地吗?大军在,敌人忌惮大军才会手下留情,可一旦大军因几方夹击而覆灭。你说交岭郡还会有活口吗?”
“届时有没有活口谁又知道?但若是不动军营每年死于四敌之手的人几张纸都写不下,朝廷会管吗?不会!朝廷内部忙着争权帝王忙着制衡,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过来!北大营管辖交岭郡几十年,即便是关北军有所不及,那河西军呢?他们不会不管。”
“北大营护交岭郡太平那是因为交岭在北大营管辖范围内,且当年又有天险相护。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交岭郡它归西大营,河西军无事不得踏入交岭郡半步!”
二人吵了起来,就连乌凉什么时候进来都没有发现。
可很快就吵不了,因为宋军举兵来犯。
宋军不像蛮夷那样挑着季节的打,他们是依着皇帝的心情,什么时候想打了一道圣旨下去将军就领兵过来。
若是真想结束且一段时间内无忧患那就是直接杀了领兵的将军,可宋军将领领兵过来本就是为了应付宋帝,因此在战场上也只能远远的看见一道被亲兵护在中央的人影。
谢琮身为骑督本就是一马当先,而赵霁本可以在后面指挥,却不想她居然也过来了。
赵霁像是心中有气,手上的□□都被她染上戾气。
上斩骑兵下斩马腿,刀刀见血一片哀嚎。
眼见那人形式越来越严重,谢琮冒着被砍上一刀的风险将宋军一名披着战甲的骑兵挑下马,策马往赵霁那去路上马腿踩上了那名骑兵的胸膛,那人彻底晕死过去。
赵霁不是没感觉到身边的宋军越来越多,但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上。
忽的。
一人一马挑开宋军的包围,给赵霁破开了一条生路。
“不在后面待着你怎么过来了!”
说话的声音很急,听起来像是在吼。
“别废话!来都来了其他的别问!”
刚吵完一架的两人此刻好像配合多年的搭档,没再让自己陷入被动。
这场仗持续了一天一夜,后边别说同赵霁吵,就连嘴她都不想张。
自己身上的水喝完了,转眼见赵霁水囊中还有,也不与她客气拿过来仰头便往嘴里灌。
“咳咳咳!”
谢琮被呛得脸都红了:“你这里边怎么是酒!”
原本心情不妙的赵霁被她这反应逗笑,也像谢琮那样坐在地上,笑声却越来越开怀。
谢琮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疯,见她身边没跟人问她:“你的亲卫呢?”
赵霁把水囊夺过来,也不嫌弃她刚喝过就往嘴里灌。
见水囊空了,把它丢到一边。
凑近谢琮,引诱似得开口:“你想升官,自己统领一营吗?”
统领一营按照谢琮如今的官职是绝对做不到的,她顶多算是赵霁的副手。
但鉴于这人但凡好好说话就句句是坑的人品,谢琮已经不对她抱有什么幻想:“你又想让我怎么死?”
赵霁踹她一脚,嗔怪道:“说什么呢?我办的那件事对你没好处?”
谢琮:……
差点没命换的好处……这代价属实有点大。
至于这次怎么送死……办事。
是真九死一生!
赵毓让他们去袭击敌营,杀了主帅然后烧了他们的粮草。
谢琮是在晚上的时候才知道,她当场就骂道:“他脑子有病!一千两百人去袭击六万,他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去送死!”
赵霁很是赞成她的话,跟着符合:“脑子本来就有点毛病,真没毛病早就回去享福了,不然留在这受什么罪?”
天气转凉,晚上需生火取暖。
围着火堆的除了她和赵霁外还有乌凉和看起来就稳重的骑司马。
乌凉和司马大人不太敢参与这两位的对话,本以为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赵霁还没有说完。
“还有你,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姓什么了?他让上将军压了这么多年你又到他手上,他不折腾你折腾谁!”
谢琮也不多让:“你们赵家里边能有多和睦?真和睦你祖父能把你姑姑送我们家来!打三四代之前就争权夺利,造反更是态度各异他指不定是要折腾谁。”
谢琮见她还有再来的趋势,直接先她一步开口:“行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想我怎么打说吧,我听的。”
子时刚过,夜深人静。
谢琮带人从军营出,往山上走,一路朝敌军大营奔去。
山上路途不好走,幸亏有司马大人带路。
他们一路上并不算是谨慎,因为赵霁是真的要她过来……作死。
任马疾驰,谢琮却问起了另一件事:“司马大人可知乌百将?”
司马大人看准方向带着大军往一条小路上来,听到她说话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良久才叹息一声:“这事说出来任谁都不甘心。”
乌凉本是闵山郡人,十四岁入了军营从小兵开始。
可没过多久闵山郡被割给宋国,她的身份也因此变得尴尬,她功夫好打仗时骁勇善战。
那一年的乌凉差点被强行驱逐出军营的时候赵霁帮了她一把,赵霁刚升了骑都校尉身边正巧可以开始配备亲兵。
于是乌凉成了她的第一个亲兵,赵霁也止步于骑都校尉。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宋军屠城了。
整个闵山郡,都被杀了干净。
军中撤回驱逐的调令,还留在靖国内的闵山郡人,被划入交岭郡。
乌凉的身份才被上边接受。
后来乌凉跟着赵霁在战场上奔波,功名利禄一路杀下来,营中将士任谁都知她的英勇。
两年前她凭借着战功一路从赵霁的亲兵升为百将,而后又多次跟随赵霁出生入死奋勇杀敌,几个月前营中骑督被调走,这个位置几乎被所有人默认为她的。
可那一天夜里乌凉房中烧起了大火,火势浩大怎么都扑不灭。
有人说乌百将应该是睡死过去,被烧死在了营中。
可,赵霁不信。
她砸开了房门,见到的……是被捆住手脚的乌凉。
赵霁找了交岭郡最好的大夫守了乌凉一夜,第二日接到的便是谢琮要过来的调令。
那时军营还没有向北,赵霁坐在自己的房门前,等着乌凉醒过来。
大夫说,她要睡好久。
赵霁牵上马,千里疾行走了一趟关中。
她当着赵毓的面撕了那纸调令,赵毓让亲兵把她抓起来,却没能耐她分毫。
她发了一场疯,然后……回了关北军。
乌凉让她不必再争,她……带着将士北迁。
那时交岭的百姓少了纷争,能专心于农耕。
可关北的将士却提前感受到了战争……
那次西荣越过越国过来抢劫,赵霁请他们吃了一顿利刃,乌凉仍是晓勇……好像那场大火未烧。
赵霁说,她要给乌凉谋个骑督。
可归营的路上却见到了她的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