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鹿行也是为了还芳菲客的人情,才答应他过来帮着鬼王对抗天廷。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鹿,向它发誓绝不重伤神官,鹿也是通情达理的,知他欠了芳菲客不少人情债,便不再说什么了。
嗯,只是断了胳膊腿儿什么的,应当不算重伤吧。
拂晓心焦无比,妖魔的加入使得局面立刻扭转,她不知闻鹿行为何会突然站在鬼王那边,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了。
三尺水寒光闪烁,血粒飞溅,她狠下心来手刃了一只雀妖,心道抱歉。
闻鹿行,我毕竟是神官,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吧。
“有两下子。”
红烛咧开嘴,高高跳起躲开凤来仪的攻击,他哈哈大笑起来,向下俯冲:“该我了!”
肩上被红烛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凤来仪将剑横在身前,硬生生承受了他的攻击。
喉中涌上腥甜,凤来仪压下不适,向后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那天在酆都界,他藏锋了。
这才是他身为高阶赤鬼应有的实力。
背后传来暖流,凤来仪稍稍侧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来仪!你没事吧!”
拂晓将掌心贴在她的背上,为她输送灵力。
“没事,”凤来仪抹掉唇边的血,运转法力,“你去帮伶州他们,那只赤鬼太过强悍,我怕他们顶不住。”
她口中的那只赤鬼正是灼焚,拂晓望了望,果然如凤来仪所说,五位武官一齐对抗他,也只是暂时与他平手,天平甚至隐隐往劣势的方向斜去。
红烛似乎是在特意等拂晓离开,他双眼流露出一丝癫狂,双手成爪,再次向凤来仪攻来。
他的速度太快了,凤来仪几乎连残影都看不到,她只能凭着多年的战斗经验避开他的攻击,却仍然身中数爪,伤口处血流如注。
“最后一击了!”
红烛病态地哈哈笑着,凝聚法力,奋力朝凤来仪心口处一抓——
该死的,逃不掉了!
凤来仪眼前忽然一花,只见一柄银枪挡在她与红烛之间,枪杆轻颤,她忽然眼睛就酸了。
“小云!”
这是第二次,弟弟替她挡下致命一击了。
“阿姐,躲到我身后去!”青云将军反握住长枪,瞪着红烛。
红烛显然没想到会突然窜出个人来,懵了一瞬。
“小云,你醒了......”
凤来仪哽咽道,她轻轻捶了一拳弟弟的后背上,“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青云将军警惕地盯住红烛的动作,安抚她道:“在睡梦中我都能感受到我的心很乱......阿姐,我很怕你出事。”
眼瞧着姐弟俩联起手来,红烛嫌恶地嗤一声,又要重头开始。
哼,两个人也不见得就是他的对手,他高高跳起,又扬起笑脸:“来吧。”
—
灼焚双手抱胸,阴狠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游走。
真碍事,这个拂晓。
他不知道为什么鬼王三令五申不许他们伤害到她,可她混在这几个人里,他就得瞻前顾后,烦得要死。
伶州策狐疑地瞧了拂晓一眼,她不对劲。
自从她来支援之后,肉眼可见的眼前这只赤鬼多了几分顾忌。
难不成这拂晓和潮汐真是一伙的......
可凤来仪却用人品跟她担保拂晓绝对不会跟鬼怪厮混在一起,她暂且信了。
他妈的,攻击再次被拂晓截胡,灼焚心中火气上来了,暗骂一句。
他就不信,鬼王会因为一个神仙就对他降罪,灼焚这样想着,眼中逐渐升起杀意。
绯色的折扇开合,他冷笑一声,朝着拂晓马上就要脱手丢出!
“砰——”
肉身撞在柱子上的声响震天,一时间,所有的神魔仙鬼皆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这边。
灼焚像块破布,从断裂的柱子上滑下来,他整个胸腔都瘪了下去,嶙峋断裂的肋骨刺出,他口中呕出夹杂破碎内脏的血块,发出嗤嗤的声响。
一位高束长发的红衣男子不知从何处蓦然现身,他一脚踩在灼焚头上,语气阴森:“真是反了你了......”
他稍一用力,脚下的头便像炸开的气球一样,红白相间的液体四溅。
“那是——”
“——是芳菲客!”
不会有人不认得芳菲客。
除却拂晓,众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愣愣地看着眼前血腥的景象。
那红衣男子、不,不是红衣,那分明是被血染红的!
是谁的血?
所有人脑子里都浮现出这么一句疑问,却谁都没有出声,四下里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拂晓直直地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什么与魔物私通,什么罪孽深重,她全都不在乎了。
她只想好好地抱住他。
“我来晚了,拂晓。”向晚温柔地凝视着她,张开双臂。
“晚晚!”拂晓一头冲进他怀里,双手攀上他的背,哭道:“我好害怕......”
掌心下的触感温热粘腻,拂晓心一惊收回手,上面果然一片鲜红,她抬起头,心疼地说:“你受伤了!”
“蹭破点皮,没什么大碍。”他捧住拂晓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神魔妖鬼齐聚一堂,这种场合下他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的。
司命眉头深深皱起,猛地一甩袖子,阖上双目背过身。
“我——操!”
凌日仙君率先爆了一句粗口,一巴掌扇在面前小鬼脸上,喃喃道:“怎么不疼,我不是在做梦吧......”
芳菲客怎么来了!
众神官皆瞠目结舌看向拂晓和向晚,他们这是什么关系!
这芳菲客,又是站在哪一边的?
闻鹿行心中也疑惑着,芳菲客不是称避嫌来不了么?
怎的现在又忽然现身了。
天空中金光破云,阴云纷纷翻腾着涌向边缘,为曜日开路。
拂晓心下一沉。
是重华到了。
她扯住向晚的袖子,不顾手上沾了鲜血,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小声道:“你什么也没有做,重华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她却仍是绷紧身体,像头小鹿一样警觉。
这回她和晚晚的关系可是彻底暴露了,拂晓额上落下一滴冷汗,她并不后悔,自己怎样都无所谓的,她只是害怕天府宫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心里一软,拂晓望了眼司命星君,眼中流露出几分温暖和感动。
那番话表明,他是认可了晚晚的。
尽管他在自己身上种下了乱红不语,拂晓抚上心口的位置,那也是为了保护她。
司命星君一定不能出事,拂晓暗暗握紧拳头,重华既来,那么昼无此行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了。
“帝君!”
见重华降临,众神暂且将二人抛在一边,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昼无一招手,灼焚身上便浮出一颗灰色的珠子飞到他袖子里,红烛站在他左后方,毫无惧色,随时候命。
化凡门内现分为三派,神官一派,闻鹿行与昼无一派,向晚三人自成一派。
苍山雪和南烛明跟在他身后,前者留意神官,后者盯紧妖鬼,进入战斗状态。
重华坐在高处,俯视着沦为战场的化凡门,突然轻笑一声,拍手道:“真是有趣。”
......拂晓差点忘了,重华是个神经病加大变态。
他不来瞎搅和就不错了,还指望他能出手?
“天廷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一场战争了,真是罕见,”他一副看戏的模样,单手托着下巴,“接着打吧,就当吾没有来过。”
果然,拂晓皱了皱眉,她讨厌重华不是没有理由的。
阴阳怪气喜怒无常,他实在不配为一个明君。
昼无也深知重华的脾性,不再理会他,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指着司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身为掌握凡人命理的神,断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司命,今日老夫非取了你的命不可。”
眼瞧着司命星君处处被针对,这番话从昼无口中说出来是无比刺耳,拂晓气得浑身发抖,她执起三尺水,剑尖正对昼无的眉心,颤声道:“昼无!你口口声声说杀人偿命,倒是还我弟弟命来啊!”
向晚低头看向自己身前哭泣的人,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弟弟今年只有十九岁,他做错了什么!”
拂晓哭得伤心,哽咽不止:“司命星君不会伤害凡人的,更不可能取凡人性命,你仅有自己一面之词,凭什么说司命星君杀人偿命!”
“这一切都是由你引起的,明明最该死的人是你!”
拂晓抹掉眼泪,高声道:“你嘴里说要杀这个要杀那个,最该杀的,是你自己才对!”
昼无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拂晓在气头上,也没有去捕捉。
他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眼,呼出一口浊气,把目光转移到司命身上,重新发起攻势:“受死吧!”
他似乎也不想再拖下去了,这一击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若是司命依然按照先前只守不攻的招式,这一击,足以将他的肉身撕碎了。
而司命只是轻轻闭上了眼,连躲也没躲,直面着昼无。
算是他欠他的吧。
“不要!司命星君——”
拂晓肝胆俱裂,想要往前冲,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动不得分毫。
昼无眼中透露着狂热,两千年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
可下一秒,狂热却被惊骇所取代。
金色华光盛放,挡在司命身前,替他抗下了来自鬼王昼无的全力一击。
是重华......
拂晓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脏重重下坠,落回原地。
重华唇角流下一道艳红的血渍,忽而笑道:“吾改变主意了。”
昼无直视着他,瞳孔骤缩。
天道无法主动伤害生灵,但一旦祂率先受到攻击,便可以无视这条规则。
唯一的死线是——不可夺其性命。
只要留一口气就可以。
重华唇角上扬,眸中却冰冷的可怕。
化凡门中央金光冲天,黑云退散,青空重现。
“呃......”
昼无上半身被掏了个大洞,从脖子以下到小腹,血肉骨骼皆不见踪影,他低头,从窟窿里可以望见后面的人。
那是红烛。
红烛的脸上飞溅着星星点点的血,是他的血。
重华颇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右臂被污血染红的金丝衣袖,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句“走了”,便金光一闪,原地消失了身影。
昼无轰然瘫倒在地上,只有呼出的气却没有吸进去的气了。
就在所有人因震惊而立在原地时,拂晓挣脱向晚的怀抱飞了出来,粉色的衣裙如山霭雾岚,掠过司命眼前。
她红着眼眶半跪在地上,口中大喝一声,双手高高举起三尺水,对准昼无眉心,立刻就要刺进去!
“拂晓,住手!”
“拂晓,不可以!”
长命锁从领中滑出来,敲在剑上,发出叮铃的脆响。
司命与向晚几乎是同时喊出这一句,拂晓恍惚了一瞬,被冲上来的向晚半抱着带离了昼无身旁。
“拂晓,你不能对他动手!”
司命难得的情绪起伏,他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昼无,扭过头去。
“为什么!”
拂晓嘶吼道,她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向晚的怀抱,“司命星君!他杀了我弟弟,还想要杀了您啊!”
“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拦住我,我只是想为我弟弟报仇而已,他才十九岁啊......”
她无力地哭着,放弃了挣扎,软在向晚怀里。
司命沉默片刻,终是闭了闭眼,道:
“因为昼无,是你的亲叔父。”
鬼王:我令令令申申申申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9章 放过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