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山城 第14章 第 14 章

排骨山药汤、白灼对虾、蒜蓉地瓜叶、菜脯煎蛋、香煎腐乳鸡翅，家常的四菜一汤，让这个拳馆多了几分温馨的气味，今晚没有学员预约，小米索性关上拳馆的大门，只为卫长风留了一道侧门。

“长风哥让我跟你们说一声，不好意思稍微耽误了点时间，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大家可以先吃，不用等他。”

小米说完，艾力便拿起筷子，还没等他把筷子落在鸡翅上，小米已经一把从他手里把筷子抽走：“从局里过来不过就十来分钟，等等他嘛。”

小米这明目张胆的偏心碰上了不善言辞的艾力，他只能叹了口气，和小米一起盯着那扇侧门。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卫长风推门而入，手上还拎着一袋荔枝：“临下班前开了一次组会，没有控制好时间，让大家久等了。”

“怎么会，刚刚好，你看菜都没凉呢。”小米把筷子重新塞回艾力的手里，林清清楚地看到，艾力夹起来的，还是刚刚的那同一块鸡翅。

“来吧，让我们举杯感谢林清姐，带来这么好的食材还有手艺！”

在小米号召下，四人碰了碰手上的橙汁，林清有些不好意思，与其说是她的手艺，实际上在厨房里更多的倒是小米在忙碌着，她独居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为自己做上一顿饭了，在利索的小米面前，有时候她甚至插不上手。

“谢谢小米才是，还有大家。”

如果不是上一次受到大家的邀请，以林清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圈子里，会尝试着接受别人的善意，并以这种“麻烦”的方式进行回报。

“生日快乐。”

还不等林清疑惑艾力这是在为谁庆生，一旁的卫长风却马上接了一句：“新年快乐。”

这莫名其妙的默契和胡说八道的祝酒方式，还真不像是他们两个的风格呢。

四个人里，彼此之间不是久别重逢的，就是萍水相逢的，或许是为了破冰，卫长风主动开口挑起了话题：“这个菜脯煎蛋真的很不错，来水山城这些年，每次都会感叹水山城人民在食物方面的创造力。”

林清也是渐渐发现，卫长风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是一个板正严谨的人，也可能是有艾力这个老朋友在场的缘故，每次他走进搏星，都会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长风哥，那你的家乡呢，口味和水山城差的很多吗？”

卫长风将嘴里的煎蛋咽了下去：“印象里应该是差得挺多的，不过我吃得最多的还是家常乱炖，因为我爹就只会做这一道菜，吃了得有十三年吧，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食堂了，要我具体说差在哪里，可能我也说不出来。”

“诶，那叔叔现在还在北方吗，长风哥什么时候把他也接过来，让他也尝尝我的手艺。”

“他过不来啦，在我十三岁那年，他就已经过世了。”

小米急忙放下筷子：“对不起，长风哥，我说错话了。”

卫长风笑着为小米添上橙汁：“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了，如果他还在的话，大概我也不会来这里。”

人和城之间的纽带，多半是那些难以割舍的情谊，有些人会为了这些情谊留在她本不愿留下的城市，也有的人因为难以忍受已经失去的某段情谊，而选择彻底离开某一座城。

小米就算再迟钝，也能从卫长风的话中猜到，他的母亲也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他的身边，也是，若非无牵无挂，谁会不远千里，来到水山城这样一座守旧且排外的城市，不说别的，就说语言这一关，就让很多外乡人难以忍受。

正当小米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林清的声音：“你们看。”

外面下起了阵雨，不知何时，搏星飞进来一只躲雨的蝶。

“按照水山城的说法，人离开这个世界，就会变成蝴蝶，叔叔现在有无限的自由，他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有时间的话，他也会来看看你。”

是吗。

卫长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只蝶上下飞舞，林清虽然并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却很神奇地言中了他的性格，在那个人心里，守护城市的安宁一定比待在他身边更加重要，尽管他深深地疼爱自己的孩子。

他如果化成了蝴蝶，一定也盘旋在家乡的上空，然后在太平无事的时候，抽空来到他的身边，看看他有没有按时吃饭。

“最后一个鸡翅，谁要吃。”还是艾力最终打破了这各有所思的氛围：“没人吃的话我就吃咯。”

小米眼疾手快地把鸡翅夹进林清的碗里：“这个是林清姐的，我看着呢，一共十六个，咱们要公平公正。”

公平公正这个词一出，本来还打算谦让一下的林清已经条件反射地停止推拒，从善如流地把鸡翅啃了。

桌上的四菜一汤很快就被一扫而空，而门外的阵雨也随之停止，水山城的夏天，阵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们俩就在沙发上休息吧，做饭辛苦了，收拾的活就交给我和艾力。”

“长风哥今天不用值班吗？”

卫长风将盘子们摞起来，放在艾力的手上：“不用，明晚到后天是24小时的连班。”

“好嘞，那就交给你们了，需要帮忙再叫我。”小米冲卫长风摆了摆手，顺势牵起了林清：“我和林清姐就先到沙发上躺着了。”

在沙发上躺倒，小米舒服地把自己全身都陷进靠枕里：“真好啊，这种吃完饭就躺着的感觉。林清姐你不知道，在我们家，不论我有没有吃饭，都一定有碗筷等着我去洗，现在我不在家的话，就只能辛苦我的妹妹了。所以现在能在外面打工其实我很开心，看不出来吧，我很懒的，做饭也好洗碗也好我通通都不想干。”

林清摸了摸小米的头：“你是大姐吗？”

“一个哥哥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一个比我小三岁，一个比我小五岁。要是二妹妹也出来打工，也不知道小妹能不能把家里照顾好。”

水山城的男孩子不用做家务，这是默认的事实，林清即便不问，也大概能猜出小米家里的情况。

“不过今天我也很意外，没有想到林清姐姐也会做饭，我还以为做了法官就可以不用干活了。”

林清学着小米的样子，让自己的身体陷进靠枕里：“不会的，在水山城，我们都是一样的。”

即便是出生在所谓的书香门第，即便她从受教育开始就拿出最优秀的成绩，父母还是会以所谓的女孩子不能不会做家事为名，提前进行了二十余年的做合格“媳妇”的岗前培训，用于服务在他们心里那个虚拟的“婆婆”和“女婿”。

柔软的沙发给人一种安全的错觉，直到林清睁开眼看见墙上的挂钟，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沙发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她的身上，还披着不知道谁给拿来的毛毯。

身旁的小米还在呼呼大睡，而训练室里，传出艾力和卫长风二人对练的声音。

艾力只带着拳套，卫长风则带着全身的护具，正在做他的陪练，看到林清走来，艾力停下脚步：“你醒啦，今天有陪练，要不要带上拳套，我教你组合拳。”

卫长风站在一旁，像是对艾力的提议默许的样子，林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开始自己缠上拳带。

“我先来示范一遍。”

直拳、直拳、勾拳，摇身、摆拳、闪。毕竟卫长风出身警校，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都不是一般人的水平，艾力的每一拳都扎实有力，不像在面对她的时候那样有意收敛，看起来卫长风是个颇有经验的陪练。

“你来试试。”

林清摆好预备姿势，尝试着像艾力那样挥拳。

“很好，再来。”

陪练的时候，卫长风像艾力一样沉默而耐心，为了很好地接住林清的每一拳，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林清，偶尔几次对视，看到林清认真的眼神，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更加专注起来。

“好，这次换卫长风进攻，你注意防守，适当的时候我会提示你反击。”

在之前的训练里，艾力已经教过林清闪躲，卫长风的手靶伸过来的时候，林清伏身躲过。

“出拳。”

艾力说得没有那么具体，但林清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向卫长风的腹部勾拳。拳套碰撞在卫长风腰部的护具上，发出一声闷响。

“漂亮。”卫长风的声音在林清的头上响起。

几组训练过后，林清坐在软垫上恢复体力，卫长风继续和艾力进行下一轮的训练，林清也不由得感叹，自己和他们之间在体力上的差距还真是悬殊。

或许是看出了她那微妙的心思，在下一次对练开始之前，卫长风对她说道：“才刚开始练习几周，你的心肺和肌肉都还在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运动，对于没有运动习惯的人来说，你已经很有天赋了，在训练之外也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提升体能，这样的话会进步的更快。”

卫长风没有自以为是地将她的训练看作是闲暇的消遣，而是认真地为她提出精进建议，这样的对话让林清很舒服，林清看着卫长风的眼睛，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