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木白 第28章 再见故人

张一维叹了口气，自顾自说着自己的忧思：“现在社会新闻都那么离奇，人戾气也大，男的女的都得注意，运气不好招到男的喜欢也不行，被女人骗了还是好的还没吃到什么亏，所以王柏要是找了对象，你可得好好把关。”

杨清至不乐了，尴尬地维持笑意，转身擦了把汗。

张一维却追着审视他：“以后王柏有什么问题我会来问你的。”

“问我？”

杨清至张皇失措，像个中央放人下来调查的贪官，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生怕等会儿王柏再说些有的没的出来，把他的罪名坐实，让他千夫所指，名声尽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也只有问你了，王柏的事你多担待。”张一维居然在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钱一个劲儿往前递着，硬要塞给杨清至，语气恳切：“我知道你这两年过得不好，拿着吧。”

杨清至根本不敢拿。

路上张一维就说了，他这次主要是老母亲来旅游，顺便看望他俩，既然是客，杨清至哪有收他钱的道理，而且三十多岁的单身男人到现在还没娶到老婆，听说还在相亲呢。

两个人推拉间说了很多，张一维也是着急：“杨清至，我今年年底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回礼给我们就行！”

年底结婚？

打了这么多年光棍的人突然铁树开花，杨清至着实愣了：“那你怎么不带嫂子一起？”

“家里的书店联合隔壁改成了超市之后，招了员工她得管着，实在走不开，要不然就是她来我不来。”

张一维把钱塞给杨清至，转头看着母亲脸上的皱纹：“我妈年纪大了，今年才从乡下接来镇上，再说我也好多年没出来了，所以这次先带我妈，下次再带你嫂子。”

张一维的书店书店已经拆了，原先他住在书店上头的阁楼里，家里爸妈住在乡下，现在一切都变了样子。

杨清至勉强收下钱。

今年张一维把母亲接来镇上肯定是不想她再操持农活，再说张一维开超市赚了钱，现在又要结婚，他们的日子算是好了起来。

他给老太太拿吃的，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会。

老太太神智清明，说话很利索，直说带来的鸡蛋是家养鸡下的土鸡蛋，油也是现打的菜籽油，用的五月份刚采收的油菜，其他包裹里都是自己做的家常酸萝卜，最近天气热了，要抓紧吃掉。

杨清至认真谢过，全部拿到冰箱保存。

原本张一维是想请他们俩吃饭，而且他已经在看旅游景点附近的便宜酒店，就是还没定下，但杨清至早就买好菜，哪能让他们走，坚持要留。

“我都跟王柏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就来，我都买了菜。”他挠着头另有安排：“你们就在我这住。”

张一维看着那两间房不解：“你这儿不是合租房吗，一间屋子怎么住？”

杨清至不可能让他们到外面白花冤枉钱，“旁边那间没人，前阵子别人搬出去还没人租，你和我住一间，老太太一间，刚好。”

于是张一维决定留下，再者他腹中还有很多话想跟老朋友说，两人很快开始准备晚饭。

乡下刚过农忙，这会儿水稻都整齐地下地快半月，是一大片绿油油。

张一维从水稻说起杨清至以前在田边扎的稻草人，那东西还真是结实，用到现在，硬刮十级大风连滚带摔吹出二里地都没坏半点，简直是不死之身。

“栩栩如生的，用铁做内胆，塑料瓶装的关节，不愧是纹身师傅，手工活一流。”

“那是。”

杨清至听张一维溜须拍马一边是真的开心，久违地感到敞开心扉，一边又紧张地出了些手汗：“我出去给王柏打个电话催催，他动作慢。”

“好。”张一维处理着菜说：“但是也别急，都放暑假了他还在打工，肯定累着了，对了杨清至，王柏现在住哪儿？”

杨清至继续扯谎：“好像是跟同学一块合租的房子。”

说完他就走了，几乎是跑的。

“也是。”张一维知道他们两人估计还有些嫌隙，他切着手上的猪肉徒自说：“你们俩都有各自的事情了，也不可能住一块。下学期，王柏就是正式的大三学子了。”

楼下路灯的拐角处。

王柏拎着东西，远远看见杨清至，他走近了，看那人额头上的伤：“怎么出来了？”

被头发遮着看不到。

“出来等你。”杨清至有些别扭。

王柏往前走了两步，察觉异常，“等我干什么？”

杨清至欲言又止。

傍晚时分，下班高峰期，天边红霞映在高楼边，像抹误入的油画颜料。

王柏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这人很没担当地急于跟他撇清关系的模糊模样，“你等会儿，可千万别说些有的没的，让你一维哥误会了，白白担心你，知道吗？”

王柏问：“有的没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杨清至掀起眼皮看了眼王柏的眼睛，转而直勾勾盯着他的唇低语：“仔细你的小嘴巴。”

还真像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那阴鸷可怕的表情几乎让王柏幻视恶毒继母。

王柏冷嗤：“看把你吓的。”

嘴巴长在他身上，由不得杨清至说仔细就仔细了：“知道怕了？”

王柏忍不住继续奚落：“怕了还做。”

杨清至内心的燥热在看见王柏时才终于有了点安稳的平心静气，随后淡淡看他：“那把事情都说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诬赖我骚扰你？”

怕是远没有“骚扰”那么简单。

王柏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我有没有诬赖你你自己清楚。”

“证据呢。”杨清至抬起手擦过王柏耳畔，又去摸他耳垂，使了力气想捏下个红印子，咬牙说：“证据！”

王柏想起昨晚杨清至在他腹部使劲箍着的两只手，执着固定在他小腹上，好像紧箍咒缠绕。

偷看和摸过的痕迹怎么作为证据。

王柏不觉得耳朵上的力气重，莫名被这人揉一下只觉得羞耻，一下就抓住杨清至那只邪恶的手，甩开：“你别碰我。”

杨清至还真当上恶毒继母了。

指间的冰凉触感让杨清至流连忘返，他闻到王柏拂开他时身上散发出阵淡淡香风。

似乎还夹杂着股烧烤味？

杨清至看他半晌，视线才从那颗耳垂上转移到王柏手里提的东西。

“你买的什么，没让你带东西。”

王柏不想空手又不知道买什么好，太贵重的烟酒不合时宜，再说张一维也不会要，他想着晚上吃饭，就去夜市和便利店买了几瓶雪花和一些烧烤。

见到朋友的高兴很快将刚才的不愉快从王柏脑中驱散。

可马上他就后悔把酒买了回来，因为杨清至喝完酒嘴上就开始对张一维瞎说：“我跟王柏都半年没见了。”

王柏看着他胡说八道。

半年吗。

昨晚都睡在一起说些不明不白的话，这会儿变成半年没见。

杨清至让他仔细嘴巴，那他自己也觉得丢脸？

对着王柏，张一维的话就认真得多，给王柏夹卤鸡腿时再次嘱咐杨清至：“王柏在这儿读书，你在这儿上班，你们当初一起走的，好歹要相互照应，逢年过节也多走动走动。”

“我跟他走动，他跟我走动吗？”

杨清至话是对张一维说，眼睛却瞥着王柏。

离开大圆桌上的争吵怒骂，王柏来到了小桌子上的推杯换盏。

他明显发现杨清至变得高兴，似乎也就这会儿像个人样。

“一维哥，杨清至他不好意思说，其实我们经常走动，而且他还特别照顾我，”王柏若无其事地淡然笑着：“总说我很像我哥呢。”

王柏长大了，笑意没达眼底，小脾气和稚嫩所剩无几，以前哄孩子那套张一维已经拿不出来了。

他其实希望王柏慢点长大，最好再稚气些，不然现在能说些笑话让聊天的气氛如同从前一样轻松，然而正是因为他长大了，张一维得严肃对待。

他定定瞅眼杨清至：“虽然说都是一个爸妈生的，但你也别这样说，弄得小柏想起伤心事。”

本来话就这么揭过去了。

谁料王柏突然说：“就是不知道他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我和哥虽然像，但也不至于分不清吧？”

“杨清至，你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张一维停下手中的筷子，对王柏最后那句感到困惑，歪头对着杨清至问：“你没事吧？”

杨清至已经流了一脑门汗：

“怎么可能。”

他看着王柏，故作镇定：“我说着玩的。”

“说着玩也别……你少喝点酒！”张一维忌惮地把他手里啤酒撤下，刚才王柏模棱两可的话让他认为这酒是导致杨清至说出那话的根源。

这声音大得很，一直安静吃饭的张老太太听见了，连声附和：“就是就是，少喝点，你们都少喝点。”

这顿饭到八点左右就已经完毕，三人先暂作分别。

杨清至在厨房收拾碗筷。

王柏离开时则被张一维拉着问了很多，都是学习和生活之类，又被偷偷塞钱：“小柏，打工多累，放暑假就回家去，家里夏天不热，晚上不开空调都凉快，这儿多热，镇上的大学生早早就回去了，就你年年暑假都不回，是不是缺钱用？”

要说起回家，两年没回去的杨清至才是最想回家的人。

王柏连连摆手，哭笑不得：“一维哥，你自己留着，我有钱用。”他花了些时间严词拒绝，

到底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张一维仅仅从衣着和精神气就能判断出王柏应该过得比杨清至好，推拉几回，还是把钱收回去了，转而说起其他：

“你和杨清至变化都挺很大，但我可能是太久没看见杨清至，他怎么看着，被消磨地那么厉害？”

“他是没怎么打理自己。”

王柏没提其他，把杨清至辞了工作开店、合伙人跑了，手受伤没好就跑外卖的事笼统概括：“而且这段时间杨清至挺忙的。”

“我看也是。”张一维没着急下定论。

张一维计划的旅行只有四天，王柏说了几个横京最有名的打卡地，把他来时在路上收藏的些视频攻略也一并发给张一维。

“叫杨清至带你们去市中心看看。”

可这些视频对张一维帮助不大，“老人迷信，她就想着去寺庙里拜拜，我这次主要也是陪她，人多的地方就不去了，都是年轻人，消费高。”

王柏想起横京最有名的荷水寺，据说求姻缘和财运很灵，他不信这些，即使远远路过一次也没进去。

那晚王柏在公馆睡得很沉，还想起些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