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梦 第7章 七

他前几天在快餐店兼职收银的时候，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好，我来结账。”他抬起头一看，不禁一怔，他看到了何拾的脸。

他和何拾有一段过往，挺难忘记的，不过这么久了差不多也走出来了，到底是岁月不待人。

他和何拾是在大学时认识的。他们都加入了滑板社团，他非常喜欢玩滑板，再加上技术也挺好的，一来二去，就吸引了社长何拾的注意。

何拾也喜欢玩滑板，也很欣赏他，知道他是真的喜欢，社团的其他人也喜欢玩，只不过是把它当着消遣的，并没有很大的兴趣，水平也很一般。他们经常在一起交流经验，他和何拾就在互相赏识切磋技术中熟悉了。

是何拾先表白的。彼时他们两个还是青涩的大男孩，关于爱情想得美好而单纯，少年的爱情似火而热烈，扎进去就难以脱身。

他们很快在一起，介于很多原因还并未公开。何拾长得高大帅气，性格开朗，对他很体贴，他们的大学生活简单而快乐。

毕业之后，他进了一家公司上班，惊讶地发现那是何拾父亲的公司。他知道何拾应该家庭条件不错，况且何拾自己也没提过，他也并不是在意对方家庭背景的人，也没过多询问。这下何拾一下子成为总经理，成为他的顶头上司，让他生出几分恍惚。

何拾倒是很淡定，并且还有点高兴。这样他们相处的时间又多了很多，而且还能更好照顾他，何乐而不为。

他起初有点心虚，毕竟在公司里面，他们关系也并未公开。后来的话也没什么顾忌的，何拾在公司里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动作，顶多对他说话声音更温柔，笑容更灿烂，时不时地会让他偷点小懒。他们在茶水间里牵手，在厕所里接吻，一道门隔开人群，隐秘而甜蜜。

他们那个时候想的真的挺简单的。他早早地就向父母坦白过他自己的性向，他父母也很理解他，并未过多干预他的私生活。何拾的父母还不知情，不过何拾这样的性格，估计他的父母也是个温柔的人。

他们都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就想到了永远。

过了一段时间，他被何拾的妈妈叫去了。他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女人，还是礼貌地面带微笑的。

何拾的妈妈声音轻柔地说着何拾的未来，世俗的偏见，何家的家业，末了也飘出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们不合适，分开吧。很坚决的意味。

他很惊愕，但面上保持平静。

他说，除非何拾放弃。

过了两三天，他被公司开除了，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何拾替他不平，他反过来安慰何拾，工作可以再找。

他投了很多简历，犹如石沉大海，他没能找到工作。

何拾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他给家里打电话，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

他躲在楼梯后面看何拾接电话，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生日那天，何拾回了家一趟。他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等何拾回来。

何拾没能回来。

他给何拾打电话，关机。他每隔半个小时打一次，仍是关机。晚上十二点了，他对着一桌子冷菜发呆。

第二天他去何拾家找他。去了才发现何拾一家已经全部搬家了，移民到离他很远的地方。

何拾不告而别了，别了十一年。

他再也没玩过滑板。

“你还好吗？我来结账。”何拾的声音又响起来。

他回过神来，看着何拾的脸，恍如隔世。

他有好多话想说，他想说：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你去哪里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你现在还好吗……这些话争先恐后地堆在他嘴边，引诱着他说出来。他的内心早已掀起巨浪，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可是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无法开口，正如他们之间隔着十一年的光阴，他无法跨越。

他看着何拾身旁一个漂亮的女生，看着她享受着他曾拥有的温柔，他平复下来，勉强镇定了。

“您好。请问一下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

“好的。这是您的卡，欢迎下次光临。”

他们走了。

祝你幸福。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老郑，我们去玩滑板吧。”

“怎么，想开了？”

“我今天遇到他了。”

“什么？那你们……”

“他没认出我，毕竟我的脸做过手术，那么大的痕迹，而且，他交了女朋友。”

朋友沉默了一会儿，“你，还放不下吗？”

“没有啊，”他轻松地笑了笑，“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毕竟，曾经我们那么努力地想要奔向对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