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的热牛奶 第3章 第三章

晚上吃过饭，周闯又出去了，周婧兰也去找同事商量厂里的事，家里只留下陶昕玉。

他开着台灯坐在书桌前写周末的作业，写得有些累，就抱着膝盖蹲在院子里观察萤火虫。

看得正入迷，周闯拎着个塑料袋回来，拿袋子撞了撞他的后背：“蹲在这喂蚊子？”

陶昕玉站起来用力眨眨眼睛：“我在观察它们，然后要写一篇小报告。这是我的生物作业，你懂什么呀。”

“是，我不懂。”周闯拿出一袋薯片丢到他怀里：“吃吧。”

陶昕玉接住薯片，第一反应不是喜而是惊：“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零食？”

“够你吃了吧。”周闯拎着袋子走进卧室，陶昕玉跟在他后面唠叨：“谁要你买了，我又不喜欢吃。我也不喜欢你乱花钱。”

周闯轻轻扯着他脸颊肉：“别总是一副小大人的语气，你才几岁？也不知道出去玩。真是笨猫。”

“我不笨！而且，我也不是猫。”陶昕玉气恼地大叫，拿薯片袋子砸他。周闯说：“你就砸吧，等会儿全让你砸碎了。”

陶昕玉冷静下来，晃了晃薯片，里面哗哗啦啦好像真的全部碎掉了。他想了想，从厨房拿出个盘子，撕开包装把薯片倒进去，用勺子舀着吃。

陶昕玉觉得，能想出这种主意，自己如果真的是猫，肯定也是特别会抓老鼠的聪明猫。

周婧兰一进家门，就被小儿子喂了一勺香香脆脆的东西：“妈妈吃薯片。”

她边惊讶边下意识地咀嚼，吃完反应过来：“你哥哥买的？”

“对呀。”陶昕玉点点头，又喂给她一勺。

周闯洗澡去了，但是他耳朵特别灵。于是陶昕玉小小声地说：“有了钱就乱花，哼。”

“陶昕玉，你又说我什么呢！”周闯在卫生间里怒吼。

陶昕玉尖叫一声跑到卧室里，拉住帘子躲到枕头底下。但是周闯洗完澡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冲进卧室，扯开帘子把他拎了出来，两手按着他脸蛋不住揉搓：“真是养不熟，带零食给你吃还要被你说坏话，嗯？”

“不许捏我的脸啊……”陶昕玉踢蹬挣扎着，低头时突然瞥到周闯手臂上青紫的伤痕，逐渐平静下来，手指轻轻地碰了碰：“这是怎么啦？”

周闯抽回手自己看了眼，不以为意地说：“不小心撞的。”

陶昕玉生气又着急：“怎么能不小心呢？被妈妈看到又要担心了。”

他到客厅悄悄拿了红花油，关上门来到周闯床边坐下：“哥哥你过来，我给你涂一点药。”

周闯说：“不用，小伤。”

“你过来嘛。”陶昕玉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每个见过陶昕玉的人。都会认可他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孩，墨发雪肤，一双杏眼明眸善睐，脸蛋精致小巧，而且还特别会运用自己的外形优势，做任何表情都是无比的可爱。

周闯到他身侧坐下，伸出手臂。陶昕玉小心地在淤青的位置涂抹红花油，轻轻地揉着。

刚洗过澡不久的周闯身上有股雨后竹林的气味，淡淡地在空气中飘散开。这是信息素的味道，只不过还没有完全释放。

他今年十六岁，等到十八岁正式成年那天，就需要真正开始面对alpha这个性别带给他的变化和烦恼了。

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周闯觉得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很无趣。他无声地向陶昕玉凑近了些，试图嗅闻，但弟弟年纪还小，除了沐浴露的清香根本什么也闻不出来。

陶昕玉涂完红花油，轻声问：“疼不疼？别的地方还有吗？”

“好多了。”周闯摇摇头：“赶紧去洗手吧。”

其实在腰腹和后背都还有大片的伤痕，但他不会再让陶昕玉看到了。小孩子很容易被吓坏，又太难哄——他是个除了提供零食以外，什么手段都没有的无能兄长。

陶昕玉洗过手，喝完牛奶，回到房间发现周闯还没休息，而是坐在床边看书，就叉着腰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周闯翻了两页，叹气将书合起：“怎么了，祖宗？”

“你现在应该卧床休息。”陶昕玉说：“哥哥你快点躺下，我给你盖被子。”

周闯嗤道：“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又不是废了。”

“哥哥！”陶昕玉爬到他身边，扶着他肩膀试图摇晃他：“快点快点，我要监督你休息。不然我也不会睡觉的。”

周闯放下手里的书，在床上躺好。陶昕玉给他盖上被单，因为难得有照顾别人的机会，太过激动，不小心把周闯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盖住了。

“陶昕玉。”周闯在被单底下平静地说：“我还没死，别这么着急。”

陶昕玉把被单拉下来一点，帮周闯掖好，然后坐在床头边，思考了一会儿接下来该做什么，猛地跳起来，拿过自己的布娃娃放在周闯枕边。

“拿走，我不要这个东西。”周闯说。

“我让它陪着你。”陶昕玉低头和周闯对视：“哥哥这个还是你送给我的呢，把它放在这里，晚上会睡好觉的。”

周闯不再挣扎，放弃抵抗，长长叹了口气。

陶昕玉又思考了一会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看起来呆呆的，杏眼放空望着某个地方，偶尔轻轻转动视线，几乎让人能看到他小脑袋里思考的全过程。

陶昕玉思考完毕，俯身凑到周闯面前，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周闯因为他突然的贴近，下意识闭上眼睛，眉心微皱，而后又缓缓舒展开，唇角也挑起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陶昕玉两手撑在他枕边，抬起头又看着他，小声说：“哥哥晚安。”

他拉上帘子，放轻声音到书桌边收拾好书本文具，爬上床睡觉。

半夜，周闯下床静悄悄到陶昕玉那边看了看，可能是因为缺少了习惯的布娃娃，陶昕玉睡得不太安稳，手指紧紧揪着枕头的一角。

周闯将娃娃放回他怀里，等了一阵，陶昕玉哼唧几声，手臂慢慢将布娃娃抱住，搂在脸侧。重获珍爱之物，他的睡容也变得酣甜。

周闯伸出手指，摸了摸布娃娃那两颗陈旧的纽扣眼睛，无声地笑了。

—

周末的早饭都是在家里吃。周婧兰右手把着锅，左手抓着盆，麻利地摊着葱花蛋饼，转眼间就摊好了三四个。

陶昕玉在旁边学习她的动作学得正起劲，突然被周闯从身后抓着衣服拎起来：“大清早爬起来不洗脸不刷牙，在这凑什么热闹。”

“我在学摊蛋饼呢。我想学做饭，不能都让妈妈做。”陶昕玉被他拎到水池前面，拿起牙膏拧盖子，拧了几下也没拧开。周闯夺过那半管牙膏，将盖子打开再递还给他：“学点该学的，家里轮不到你来做饭。”

陶昕玉发出一些不满的哼声。

吃过早饭，周婧兰拎着一兜毛线出门，去邻居的店里干兼职了。陶昕玉花整个上午写完了作业，午饭后就缠着周闯教他打乒乓球。

他们住的平房附近有个小公园，里面摆着些运动器材。乒乓球算是热门的活动，去晚的话，位置就被别人占了。

周闯骑车载着陶昕玉到了公园里，太阳晒得要命。他们午饭吃得早，这会儿大多数孩子都还在家里，几个球桌全空着。

周闯拿出球拍和球，陶昕玉揪着他衣服一角，闭着眼睛慢吞吞跟着他走。两人找了个树荫下的位置，能稍微凉快点。

“你要认真一点，不许糊弄我。”陶昕玉严肃地说：“因为，我们小学部的运动会很快就要开始了，我得拿第一名才有奖金。这是特训！”

“好好好。”周闯站在树荫阴影跟阳光分界的那一边，被晒得眯着一只眼睛，“等会儿打哭你，别回家找妈告状。”

他百无聊赖地给小学生当陪练，打了一会儿，陶昕玉累得气喘吁吁——因为技术不精，他老是在捡球。

“歇会儿？”周闯放下球拍，从裤兜里拿出卫生纸给他擦汗。陶昕玉喘着气点点头，想靠在球桌上，但太烫了，附近的几个凳子也都被太阳晒着。他摇摇晃晃转了一圈，最后一头栽进周闯怀里，没头没脑地撒娇：“哥哥。”

周闯擦着他脸上流不完的汗：“渴不渴，给你买点喝的。”

“带了水在包里。”陶昕玉仰头看着他，连睫毛都汗湿了。

“都捂热了能解渴吗。”周闯捏了下他肉乎乎的耳珠：“等我两分钟。”

周闯很快拿着冰的纯净水回来，怕直接给陶昕玉喝，肠胃会不适应，在带来的水杯里兑了一下才递给他。

陶昕玉喝完水，立刻又精神抖擞：“再来再来！”

周闯陪他继续练着，过了吃午饭的点，陆续又有小孩过来练球。

程志阳还没下车就看到陶昕玉，车门一开，急急忙忙跳下来，抱着球拍就往这边跑：“昕玉！”

周闯先听到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家里有钱还来这破地方练球？”

“不知道呀。”陶昕玉嚷他：“哎呀，你专心一点！”

说话间程志阳已经抱着他精美的球拍跑了过来：“昕玉，等会儿我也陪你练练吧，我还给你带了饮料。不是柑橘味的，是苹果味。”

“我哥哥正在教我呢，我可没空跟你练。”陶昕玉跟他说话，一分心，又没接住球。程志阳忙俯身替他捡起：“那等你们打完，我俩再打。我不着急。”

他说完就到树荫下坐着，目光基本就没从陶昕玉身上移开过。

周闯接住陶昕玉发来的球，向上一抛攥在手里，咬着牙：“陶昕玉你过来。”

陶昕玉摸不着头脑地走到他身边，周闯俯身，压低声音在弟弟耳边警告：“要是敢早恋，我连你带这小子一块儿抽。”

陶昕玉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被体罚过。周闯嘴上逞凶，实际把他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别说自己动手揍他，就是别人伤了陶昕玉一点油皮，都得被他收拾。

因此陶昕玉一点不害怕，听他说完只是嫌弃地撇嘴 ：“什么早恋啊！我看到别人亲来亲去都觉得恶心坏了。”

周闯也知道，以陶昕玉现在的年龄说这个还有些早，但弟弟天生有张容易招惹桃花的脸，不得不提前提防。

“行了，继续练吧。”周闯说。

没过多久，又有人走近，打断了他们的练习。

袁乐山骑着辆电动车一路来到球桌边，按了按喇叭：“老周，快走！”

周闯回头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袁乐山没说话，看了看陶昕玉，目光一转又给他使了个眼色。周闯反应过来，放下球拍：“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跟你的小同学先练吧。”

陶昕玉愣愣地问：“你去哪？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闯看眼时间：“说不准，小孩哪来这么多问题。累了就先回家。”

他从口袋里拿了张钞票递给陶昕玉：“拿去买东西吃。”

陶昕玉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币，并没有很高兴：“那你不要太晚。”

“好……”周闯无奈地揉了把他的脑袋：“等哥回去还给你带零食，火炬冰淇淋怎么样？”

“我不要。”陶昕玉说完不理他了，板着脸去叫程志阳，两个人继续打球。

周闯骑上车跟着袁乐山，回头看了好几眼陶昕玉不高兴的背影，还是不放心。

“到底什么事。”他压下烦躁问。

袁乐山扬着眉头：“唉，也没什么大事，帮头子干点活罢了。这不是你刚入伙，得先积累一下信任度吗。”

“真他爹的会选时间。”周闯骂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