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吸力如同亿万根钢针,将她死死钉在光滑的石板上。下方层层叠叠的溺尸那穿透粘稠血浆的、亿万个空洞的凝视,几乎要将她的灵魂也冻结、抽离。每一次无声的注视,都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她摇摇欲坠的意识深处。石板深处那巨大、冰冷的挪动感越来越清晰,每一次沉闷的“咚…咚…”声,都伴随着石板表面难以察觉的震颤,仿佛一个沉睡在黑暗地核深处的巨兽,正在苏醒,正用它的脊背缓缓拱起压在其上的世界。
绝望如同冰冷的墨汁,在她体内迅速扩散。但这一次,在这足以让灵魂崩碎的恐怖深渊里,一种比恐惧更冰冷、更令人窒息的东西,如同剧毒的藤蔓,猛地缠绕住了她的心脏——**熟悉感**。
这令人作呕的血腥粘液气味…这光滑冰冷如同墓碑的巨大石板触感…这下方无穷无尽、仰面“凝视”的溺尸阵列…甚至石板深处那沉重、规律、带着不祥预兆的挪动…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初遇。
像一卷磨损的、沾满污秽的录像带,被一只无形的手,再一次按下了播放键。
“不……不是第一次……” 一个破碎的意识在她脑海里尖叫,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这念头比眼前的景象更让她战栗。她记不清具体是第几次坠入这个血色的巨塔顶端了。每一次,记忆都如同被这粘稠的血水浸泡过,变得模糊、扭曲、充满令人作呕的腥甜。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那种被亿万死寂目光穿透的窒息感、那种被身下石板深处未知巨物锁定的终极恐惧……这些感觉如同烙印,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地刻在她的灵魂上。
上一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碎片般的景象在极度的恐惧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似乎是…解剖教室?冰冷的金属台,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一排排盖着白布、形状诡异的“物体”……但那个场景像被投入水中的墨团,迅速被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血色粘稠和石板的冰冷所吞噬、覆盖。再上一次呢?是那片冻僵的、冰裂作响的尸骸森林?还是更早,那无休无止坠落的黑暗虚空?所有的噩梦,最终都像百川归海,将她引向这里,引向这块冰冷光滑的石板,成为这座由溺尸堆砌的巨塔顶端,最新鲜的、不断循环的祭品!
一股比石板本身更冷的寒意从她的脊椎深处炸开。她不再徒劳地挣扎,身体僵硬地贴着冰冷的石板。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洞悉了某种恐怖规则的认知——挣扎只会加速那巨物的苏醒。每一次挣扎带来的震动,每一次恐惧的尖叫(即使无声),都如同献给石板深处那存在的祭品,让它离突破这层冰冷的屏障更近一步。
她转动唯一还能活动的眼珠,目光在身下光滑如镜的石板表面扫过。倒影中,除了她自己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那些由扭曲涟漪形成的、向上抓挠的肿胀手掌的倒影,似乎比上一次…更清晰了一些?它们蠕动着,指关节的轮廓在倒影中隐隐显现,指甲缝里似乎还嵌着暗红色的粘稠物。石板深处那挪动的“咚咚”声,节奏似乎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均匀的试探,而带上了一种…**饥渴的焦灼**?
“它…认得我了……” 这个认知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最后一丝侥幸。石板下的巨物,这整个血色空间的主宰,不再仅仅是被惊醒的未知恐怖。它在等待。它在识别。它在……**品尝**她一次比一次更浓郁的恐惧。每一次循环,她对这噩梦的“熟悉”所滋生的更深邃的绝望,都成了献给它的、更甜美的祭品!这循环本身,就是滋养它的温床!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滔天愤怒的颤栗席卷了她。她不是误入的迷途者,她是被**选中**的!被这深渊本身,被这石板下的巨物,选中作为它永恒的恐惧食粮!每一次在现实世界的“正常”,每一次试图在白昼的光明里抓住的脆弱锚点,都不过是这场无尽献祭仪式中,短暂的、用以积蓄更浓烈恐惧的休止符!
就在这绝望的认知如同冰冷的毒液流遍全身的瞬间,身下的石板,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不再是沉闷的挪动,而是一种狂暴的、仿佛要挣脱某种束缚的**撞击**!
“咚!!!”
整个巨大的石板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她整个身体被震得向上弹起,又重重砸落,五脏六腑都像要移位。光滑如镜的石板表面,以她身体为中心,猛地炸开一片蛛网般密集的、闪烁着诡异暗红色微光的裂纹!裂纹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透出一种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红光芒!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原始的腐烂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巨兽口腔深处呼出的冰冷腥风,从那些疯狂蔓延的裂纹中汹涌喷出!
下方层层叠叠的溺尸群,那亿万双空洞仰视的眼睛,仿佛被这剧烈的震动和喷涌的气息所“唤醒”。所有的头颅,在同一瞬间,极其轻微地、整齐划一地……向上抬升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角度!那亿万道穿透粘稠血浆的冰冷凝视,瞬间变得更加**聚焦**,更加**灼热**(如果冰冷也能灼烧灵魂的话),死死地钉在石板裂纹中心——钉在她的身上!
裂纹深处,那粘稠的暗红光芒剧烈地涌动起来。一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覆盖着暗红色粘稠角质和破碎鳞片的、如同某种远古爬行类生物的爪子轮廓,在光芒深处猛地一闪而逝!伴随着一声低沉到超越听觉极限、却直接在她灵魂深处炸开的、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暴戾的嘶吼!
石板,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