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蠕动的黑暗并未直接扑来,而是如同拥有智慧的粘稠毒液,悄无声息地漫向离它最近的一具尸体——一个蜷缩如胎儿般、冻得僵硬的老人。黑暗触碰到尸骸冻得发青的脚踝,瞬间便像找到了裂缝的沥青,贪婪地向上蔓延、包裹。细微而密集的“咔…咔…”声骤然加剧,不再是冰裂,而是尸体内部骨骼被强行扭动、错位的恐怖闷响!覆盖在老人体表的冰霜剧烈颤抖,碎裂的冰晶簌簌落下,露出下面青紫中透出诡异蓝白色的皮肤。
那具本已死透的尸骸,猛地抽搐了一下!接着,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被无形的线强行扯动,它以极其缓慢、扭曲到令人牙酸的姿态,一寸寸地试图撑起身体。冻结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僵硬的肌肉纤维被强行拉伸、撕裂。覆盖在它身上的黑暗物质,如同活着的血管网络,在它皮肤下蠕动、搏动,赋予这具死物一种亵渎生命的、令人作呕的活力。
“呃……啊……” 不再是微弱的呻吟,而是一种混合着骨头摩擦和气管撕裂的、非人的嘶吼,从老人张开的、空洞的口腔里喷出,带着浓重的腐臭和冰冷的白气。
这声嘶吼如同一个信号。刹那间,整片无边无际的尸骸森林,活了!
“咔啦…咯吱…咯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擦声、肌肉撕裂声、冰层爆裂声,从四面八方疯狂响起,汇成一片地狱的交响!无数具被黑暗物质侵蚀或尚未侵蚀的尸体,都开始了剧烈而扭曲的挣扎。它们被冻结在死亡瞬间的痛苦姿态,此刻被赋予了动态的恐怖。一个双臂伸向天空的“溺水者”,僵直的手臂开始痉挛般抓挠虚空;一个蜷缩成团的尸体,猛地弹开四肢,关节发出爆竹般的脆响;那些折断的肢体,更是在地上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抽搐拍打。整片“森林”都在痛苦地、狂暴地“蠕动”!
磷光鬼火在这些疯狂扭动的尸骸间疯狂跳跃、明灭,将无数扭曲舞动的鬼影投射到更深的黑暗里,整个空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癫狂的皮影戏场,上演着最亵渎的死亡之舞。
“不!不——!” 她发出濒死的尖叫,恐惧彻底压垮了理智。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只想离眼前这具正在“苏醒”的老人尸体远一点,再远一点!冰冷滑腻的粘液和碎裂的冰渣沾满了她的手掌和膝盖。她慌不择路,一脚重重踏下——
“咔嚓!”
一声脆响,清晰得令人心胆俱裂。她低头,借着旁边一具疯狂抽搐的尸体胸腔里透出的惨绿磷光,看清了脚下——她踩碎的,是一只从冻土里伸出来的、半腐烂的小手!那手骨纤细,属于一个孩子。碎裂的骨茬刺破青黑的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痛,瞬间从她踩碎骨头的脚底直冲头顶!仿佛那不是踩碎骨头,而是踏破了一层隔绝生死的薄膜。与此同时,那具正在“苏醒”的老人尸体,原本空洞浑浊的眼窝里,猛地亮起两点针尖般猩红的光芒!那红光并非反射的磷光,而是从它颅骨深处直接透出的、充满了纯粹恶意的凶光!
老人僵硬的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颗覆盖着蠕动黑暗物质的头颅,猛地转向了她!那张青紫扭曲的脸上,嘴角以一种完全超越生理极限的幅度,向两边咧开,一直咧到耳根,形成一个无声的、凝固在永恒痛苦和极致恶毒中的笑容!
“嗬……”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混合着粘液翻涌的声音。
紧接着,距离她最近的所有正在疯狂扭动的尸骸,动作骤然一滞。那些覆盖着冰霜或蠕动着黑暗物质的头颅,齐刷刷地转向她所在的位置!无数双眼睛——或是空洞的眼窝,或是浑浊的玻璃体,或是闪烁着猩红凶光的魔眼——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她身上!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亿万亡魂恶念的注视,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将她钉死在原地。时间凝固了。连尸骸扭动的恐怖声响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心脏在濒死边缘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那片由无数双死寂或凶戾的眼睛构成的、无声的、令人彻底崩溃的审判。
那片最先侵蚀老人的黑暗物质,如同嗅到了更鲜美猎物的毒蛇,迅速从老人身上剥离,汇聚成一股粘稠的黑色溪流,悄无声息却无比迅疾地沿着冰冷的地面,蜿蜒着、流淌着,朝着她**的脚踝,直扑而来!那黑暗所过之处,连尸体上微弱的磷光都被彻底吞噬,只留下更深的、令人绝望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