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静得不行,只剩下方好的轻微抽泣声。谈叙的手还遮掩着他的双眼,方好也没有拉开。
“谢谢。”最后,方好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
谈叙的手心有些湿,上面沾满了方好的眼泪,他没听清方好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这是对方好的基本的尊重。
但他知道挂掉电话的方好情绪特别特别的差。不,也许每次谈叙看见方好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情绪都很差。
为什么呢?
一个小少爷,到底有什么想不通的呢?还是说,方好真的像是谣言里的那样,是别人抛弃的金丝雀,又或者是其他的……
不,不应该的。
谈叙强迫自己把那些想法从自己脑海里摇晃掉。方好看起来并不像是这样的人,但到底是什么让方好这么难过悲伤呢?
对方好产生这种感情,真的是正确吗?但是方好看起来……偶尔很痛苦,又偶尔悲伤。
“你……”谈叙动了动唇,“要回去吗?”
方好过了很久没有说话,湿润的睫毛在他手心下眨了眨,像羽毛一样轻扫着他的手心,痒痒的,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传到谈叙心底。
“他们应该要到了。”方好的声音很轻很轻,也很淡,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除了刚刚哭过留下来的沙哑的嗓音,便什么都没有了。他太平静了,在崩溃完后又迅速整理自己的心绪,这一切都太熟练了。
“谁?”谈叙的话音刚落下,远处就传来一阵声音。
“小少爷!”董姨的声音很大,“怎么跑这边来了?”
谈叙下意识地收回自己的手,一直被遮掩住的双眸露出来,含着没有擦干的泪痕,刘海被拨弄到两旁,饱满的额头一下子就露出来。
好漂亮。
谈叙脑子里忽然就冒出这三个字。平常的方好总喜欢低着头,齐肩的长发能将他的脸颊遮住一半,双眼又被刘海给挡住。
现在的方好,露出那双淡色的眸子,因为仰着头,漂亮的脸蛋也跟着一起露出来了。
方好低下头,抬起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将自己又隐藏在发丝之下。
董姨身后跟着秦绥,絮絮叨叨地走到他们面前,笑着和谈叙打了声招呼,“谈医生也在呀?在和我们小少爷聊什么?”
“聊完了。”谈叙没有明确说明,只是随意回了一句打发掉他们之间的问话。
董姨笑眯眯的,“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就先带小少爷回去了。”
她说完,秦绥上前推着方好准备离开,在经过谈叙身边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抓住了谈叙的手掌。
是方好。
“谈医生,谢谢你。”他又一次说了谢谢,却迟迟不愿意放开谈叙的手,似乎是在挣扎什么。
方好的手心冰凉一片,冻得能让人一哆嗦。谈叙想握住那只手给他取暖,但还没有动作,他旁边的保镖投来了视线。
“少爷,您该回去继续用餐了。”秦绥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谈叙,然后才开口说话。
董姨很不喜欢这种氛围,但好像也没有说话的意味。
方好慢慢松开了手,脑袋越垂越低,声音也很轻,“我知道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谈叙握紧了手心,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方好的冰凉的体温。
好奇怪,哪里都奇怪。
方好突然抓住他是什么意思?是想说什么吗?但好像只说了一句谢谢,什么都没有了。
谈叙点开手机回了朋友一条信息,然后点开方好的朋友圈,上面什么都没有,朋友圈背景也很简单。
一只被困在鸟笼里的团雀。
“谈哥,你在发什么呆呢?”身后传来朋友的声音。
桑柏双手插在裤兜里,长发被绑得随意,几缕没被绑好的长发随着风一起被吹散。
谈叙收起手机,扭头看了他一眼,桑柏又继续开口:“不是说回来叮嘱点事情就走么?怎么待了这么久?”
“遇到了个人。”谈叙叹息一声,“我先回去一趟,你们再等等我吧。”
程斯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身后走了过来,他没听见二人说的话,往桑柏身边一站,“嚯,这家伙又让我们等呢?这都等多久了?干啥去了他?”
“闭嘴吧你。”桑柏被他一连串的问题吵得头疼,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本来上班就烦,还要听你在这里絮絮叨叨。”
程斯临看着他傻笑了一下,抓着他的手搓了搓,“冷不冷?哥们给你暖暖手,纯天然的熔炉!”
“松手。”桑柏的语气淡淡的,抽回自己的手重新塞回口袋里,“我看你像熔炉里的傻蛋。”
程斯临略带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也把自己的手塞进口袋去,“不要就不要嘛,怎么还骂人呢。”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谈叙也叮嘱完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很快就出来和他们会合。
难得三人同一个时间下班,于是打算约着出去吃顿夜宵。谈叙原本是要早些回来交班的,但路上遇到了方好一个人在偷偷哭泣。
他应该直接离开而不是去管这个病人的,但直觉告诉他不愿离开,让他上前去看看那个很奇怪的大少爷。
“你们俩那张嘴能停一下吗?”谈叙远远就听见了他们拌嘴的声音,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更觉得这个声音太吵了。
桑柏还挺配合,抬起腿踹了一脚程斯临后,便没有说话了。
三个人一同往医院门口走去,路上谈叙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询问桑柏一些事情,“桑柏,问你点心理上的问题。”
“问呗。”桑柏的语气漫不经心的,似乎也不在意为什么谈叙会问起这个。
倒是一旁的程斯临开始大惊小怪了,“谈哥,你已经到了有心理问题的程度了?不应该啊,我记得你们康复科没那么闷吧?还是我们这儿令人难受。”
“你要真难受就滚回去继承家业。”桑柏一边毫不留情地开口,一边还没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
谈叙仔细回想了一下方好有时候种种奇怪的行为,以及他总是露出那样不开心的表情,还有……
“如果一个人不想活了,但又一直在坚持着……”
谈叙的话还没说完,桑柏就直接打断了他,“还有东西不舍得放下吧,但应该也没有到那种要死不活的程度。”
程斯临挤进他俩的中间,道:“谁啊?”
“程斯临你烦死了,非要挤我是不是?”桑柏抬起手冲着他的后脑勺一拍,“能不能好好走路?”
谈叙默默往旁边移了一下,很自觉地远离这两个人,然后抬起手摸了摸被冻僵的鼻子,“你曾经的病人,方好。”
“啊?”程斯临似乎懵了一下,“那个大少爷啊?有点奇怪,不对,是非常奇怪。”
桑柏停止对他的攻击,对这两个说起的那个名字也开始有点兴趣了,“哦?我好像错过了什么事情啊,快跟我说说。”
他们选择吃夜宵的地方离医院不是很远,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坐下,桑柏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寻求自己的答案。
“是之前我说过的一个很奇怪的小男孩。”程斯临这才开口:“就是双腿粉碎性骨折那个,不像是摔的,但他家里人咬定说是摔的。”
桑柏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这段记忆,“奇怪在哪里?我当时好像没听完。”
“奇怪在我没见过他的家里人,全程只有保姆在伺候他。也可能是他家里人来的时候我不在,总之我没跟他家里人打过照面。”
“不过当时他昏迷住院的时候,倒是听到他身边的保姆说半夜的时候总是有人过来看他之类的话,我也不知道真假。”
谈叙皱了皱眉,“你没见过?手术怎么做的?”
程斯临抬起手揉了揉自己被冻僵的脸颊,“护士找他们签字的呀,但是等我手术完之后就只看见了那个微胖的保姆。”
“倒是有好几次,我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经常过来,但他们长得不像,我就没往这方面考虑。”
“那确实很奇怪。”桑柏吐槽了一下。
程斯临又想了一下,“哦,就那天他们来找我说要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术时签字的是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你们猜猜看是谁。”
“别卖关子。”桑柏拆开自己的发圈,长发散下来又被他重新撩起来绑好。
“张岚,咱广城还有谁叫这个名字啊?就不用我说了吧?”程斯临笑了一下,“关系那边选的还是哥哥两个字。”
谈叙皱了皱眉头,广城有四大家,他们三就占完了三个,还有一个就是刚刚程斯临提到的张家,张家掌权人是张镜宇,只有张岚一个儿子。
所以实在是太奇怪了。
张岚是哥哥。
那两个保姆嘴里的大少爷指的就是张岚吗?
“张岚不是独生子吗?”桑柏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弟弟?”
虽然他们都不想回去继承家业,但对家里以及一些事情还是知道不少的。
程斯临道:“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但后面我就没觉得奇怪了。主要是我们科室里的护士传出来的谣言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说他们晚上总是能看见有一个年轻帅气的人进出病房,对那个小男孩也特别好,经常问起他的情况,所以断定他们是情侣。”
“但也有别的,比如说那个男孩子是被包养的,是小情人之类的。总之有很多,大部分都是不好的谣言。”
谈叙端起一杯饮料抿了一口,“在康复科也有很多关于他的谣言。”
程斯临笑了笑,“这有什么,医院什么东西都能传出去,这有什么稀奇的。是不是真的我们也不关心,毕竟把人治好了就行了。”
“好无趣的感觉。”桑柏打了个哈欠,撑着脸盯着桌面上的饮料,“总的来说还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呗,这有什么好寻死觅活的?”
“谈哥,你怎么会对这种大少爷感兴趣?”
谈叙正在喝饮料,听完桑柏的话之后猛地咳嗽了几声。
“不是吧?真感兴趣啊?”程斯临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盯着他的脸像是要把他看穿。
桑柏伸出一只手将程斯临的头挤到一边去,然后自己占据了刚刚程斯临的位置,盯着谈叙的脸看。
原本是程斯临还好,但换了个专业的心理医生,谈叙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最后还没等桑柏说话,他自己倒是先承认了。
他的指尖反复落在桌面上,敲打出有节拍的声音,随后缓缓地开口:“是有点兴趣。”
更新时间从早上八点改成晚上九点啦[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