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音说得异常坚定,生怕自家小姐被人欺负了去。
苏知微心想自己带这么多人过去,还会被谁欺负了去就是蠢了,但还是将之音拉到一旁坐下。
她轻轻地揉了揉身旁丫鬟的脸,露出一个轻巧的笑容:“别怕,小姐更厉害,小姐保护你。”
倒不是哄人,苏知微是的的确确要将她护着的。
之音一脸感动地抱住自家小姐,刚想诉说忠心就被敲门的声音打断了。
丞相在外看着,夫人入了门。
苏知微起身行礼,被娘亲用手撑了起来,她眼眶微红,应是昨夜没睡好。
“我的微儿总有自己的想法,娘知道怎么劝你也无济于事。”
她轻轻将人扶回躺椅,道:“你自小就聪慧非常,娘相信你选的夫君也不会太差。但若五皇子婚后行事不当,你一定不能忍让。”
苏知微点头:“娘放心,孩儿带的人厉害着呢。”
夫人知道她多半是在逗自己笑,轻叹道:“知道你厉害。”
苏知微见父亲一直站在门外却不说话,问道:“爹没有什么想对孩儿说的吗?”
“前几日都叫人说过了。”丞相气道,“这么多人都没劝住,还能说些什么。”
本想一直冷着脸,又想到这是女儿出嫁之日,丞相转口道:“今日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但为父还是要说一句,以后随时可以休夫。”
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苏知微笑着答应:“好。”
“迎亲的来了!”外面的侍从叫道。
一听到声音之音就赶紧跑到了门口守着。不像迎新郎的,更像守着自家小姐不让出嫁的。
夫人也赶忙出门,随着夫君到正堂坐下。
门外喜气洋洋、炮仗连天,听不出什么动静,苏知微安静地坐着,脸色平静,毫无新娘出嫁时该有的喜悦与激动。
不足一刻,门外便传来之音的声音:“小姐快放盖头,王爷好像快来了。”
人群声音接近,房门被打开,之音的声音续起:“王爷请进。”
苏知微蒙着脑袋,只能听到一个轻缓的脚步声。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燕千帆的声音传来:“我扶你走。”
她被搀扶着走到了堂前,与爹娘拜别。
话后丞相夫妻随着人将她送到了轿子上。
送亲队伍极显奢华,由三伯父及两位全福夫人带队,嫁妆排了整条街,闻声而来的人拿到的铜钱及花生都足以生存月余。
花轿停稳后,苏知微被人搀扶着入了皇子府。
今日陛下亲临,皇子府可谓蓬荜生辉。
苏知微并不关注,拜完堂就安静地坐在新房床上等待。
她早早掀下盖头,枯坐着只觉无聊。
之音带着糕点走了进来,只是看着有些贼眉鼠眼了。
“小姐饿不饿,我猜那五皇子肯定要奉承一下皇上才会进来。”
苏知微有些饿了,但现在却没有食欲,她轻轻推开之音的手,问她:“你们在府上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小姐放心,早安排好了。”之音摇头晃脑道。
苏知微摆手:“我一会儿吃吧,你先回去休息。”
之音听话地放下糕点走了出去,临行前还叮嘱她记得将盖头盖回去。
苏知微点头,她想,到点前半刻钟就盖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天刚黑下来燕千帆就走了进来。
苏知微盖头都没来得及盖回去,就这样直愣愣地与人对视上了。
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燕千帆抱歉:“是不是很无聊,怪我,在外面待太久了。”
真是善解人意,苏知微第一次见这种将过错搭在自己身上的人,简直敬佩。
“不怪王爷,王爷来的算早的了。”
她说完依旧没有将盖头放回头上的想法,直到燕千帆走到床边扬了扬手中的喜秤。
懂事的王妃赶紧将身旁的盖头盖回头上。
喜秤轻轻掀起盖头,入眼的就是眉眼带笑的苏知微
苏知微同样盯着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当朝五皇子,不,该称燕亲王了。
“我说会护着你,看这不就来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燕千帆却也认可:“谢谢。”
苏知微:“?”
她真没想到这人真相信自己,虽说自己嫁进府上确实带来了不少好处,但他真没想过一个不愁吃穿的贵族小姐为什么要嫁过来吗。
就在她疑惑之际,燕千帆取来了合卺酒。
他将一杯递给苏知微,声音明朗:“不能喝酒的话可以换成水。”
苏知微安静地接过去,没有提出换水的要求。
二人各怀心思地喝完合卺酒,燕千帆忽然开口道:“旁人都说你是被我的脸迷晕了才想嫁进来,但我不蠢。”
苏知微这下真想将刚下口的酒吐掉了,不会是用来害她的吧。
可能看出她的不安了,燕千帆安慰道:“没下毒,我做不来这种事。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思量,但我并不能为你带来什么,凡我所有,你想要什么直接拿便是。”
苏知微疑惑,都知道自己居心不良了,这五殿下还敢留着她?
她问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燕千帆说:“这府邸是圣上赐婚时赠与的,在这之前我的府邸并不大。府上的仆从也多是才进来的,我没有实权,连大的宴会都不能参加。”
苏知微当然知道这些,但这跟他对自己好有什么关系。
正要询问,燕千帆的声音娓娓叙来:“除乳娘外,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所以我也要对你好。”
干嘛这么煽情,再说一句我以后都不对你好咯,苏知微心中调侃。
“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她问燕千帆。
燕千帆答话:“知恩图报,人之常情。”
谁养出这么善良的孩子的,苏知微不解,就算报恩不也得先顾着自己吗。
怎么会连她是好是坏都不知道就敢娶进门。
这样轻信于人,她都有点不敢将希望抵在燕千帆身上了,真怕以后被人用小恩小惠就骗去卖命。
趁着还没人,她捷足先登道:“不论以前,从现在开始我会对你好,我身边的人也会对你好。”
“但你须得记住,不是什么人的恩都能报。”
燕千帆问他:“那你的恩能报吗?”
苏知微听后真以为他是天生有些愚笨了,怎么会听不懂话呢,不是说了不论以前吗。
但她还是很自然地答道:“自然能。”
她想了想,随口调侃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你可得好好报恩哦。”
谁知那五皇子竟然应下了,极其认真的道了声好。
他这样反正对自己没坏处,苏知微没再理会,将饰品外衣脱下后就躺回了床上。
二人并躺于床铺,一夜好眠。
次日再睁眼时身旁已经没了身影,苏知微换了身衣裳后叫了之音来。
她问道:“王爷去哪儿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燕千帆应该没有事务吧,怎么会一大早就不见人。
之音答话:“回小姐,王爷一大早也没吃东西就到书房去了。”
苏知微听后亲自去厨房拿了些糕点,跟着去了书房。
她轻叩房门,缓声问道:“王爷,可以进吗?”
一片安静,没有人应答。
之音不会说错,燕千帆一定在里面,苏知微想直接进去又怕失了礼数,硬是又敲了两遍。
终于在她准备推门而入时,一声“请进”流了出来。
她稳稳地端着盘子入内,就看到一个正低头研读书本的脑袋,怪不得要敲这么多下才回应,看这么入神。
一叠糕点被放到了书桌上,燕千帆终于舍得抬头。
他睁着一双略显惊讶的眼,告诉苏知微,不用特意讨好自己。
苏知微才不会告诉他,自己从来不会讨好人,只是顺道拿的。只好心问他:“为什么不吃早点?我听下人说你没有用膳的习惯,饿了才吃。”
停顿一会儿后再次开口,语气认真:“这是不对的。”
燕千帆还以为她生气了,赶紧拿起一块糕点囫囵吞下:“以后不会了。”
怕他噎着,苏知微接了杯水过去:“别急,慢点吃。”
看着眼前略显笨拙的男子,她第一次怀疑燕千帆的身世。
不受宠却能活下来的皇子就算不是机关算尽、聪慧绝伦,也该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总之不能是这样的。
怎么会与寻常男子相比都要呆傻些。
只是可惜,不能轻易开口试探。
她坐至燕千帆身旁,安静地陪着人将糕点吃完,又随手拿起一本书卷看了起来。
多数书卷她都有涉猎,这随手拿出的果然也是研读过的。
闲来无事,再看一遍也无妨,苏知微将目光从燕千帆身上收回,仔细研读着手中的书卷。
只一眼便融入了进去,她不再能注意到身旁的人,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满心满眼只余手中一书。
正看的入神,身子忽然被人推了一下,苏知微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她那忽然闹人的夫君。
“怎么了?”
燕千帆指了指门口,语气平静:“你的丫鬟在门外闹事。”
知道他不至于撒谎,苏知微赶紧起身,将燕千帆一同带出了书房。
之音不可能无故闹事,一定是王府的人先生事端。
果然,刚走出就见之音怒气冲冲地站着,几个侍卫押着三个丫鬟两个仆从跪在她面前。
一见二人身影,之音赶忙跑过来行礼道:“小姐,这两个丫鬟偷拿府上财物,剩下三人寻衅滋事,骂主子被我逮着后还想打我。”
苏知微轻描淡写地看了地上几人一眼,扭头问燕千帆:“王爷认为该怎么处罚?”
燕千帆轻咳一声:“王妃管家,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苏知微让人见他们都发卖出去,又问道:“王爷从前遇到这些情况怎么罚人?”
燕千帆回道:“我从不管人,遇到了也当没看见没听见。”
他说的不痛不痒,仿佛这个府邸与他关系不大,这些仆从也与他无关。
往深了说叫参透大道,往直白了讲就是懦弱且愚笨,连保护自己都不会。
苏知微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在此之前从没想过会有哪一个人肯让别人轻松地站在自己头上。
她自小接触的就是以己为中心的教导,哪怕是面对皇上,在她心中,也是自己最重要。
在她看来,这就是蠢了。
“谁教你这样行事的?”苏知微想,一定是别的皇妃派去恶人,才教导出这么一个又笨又漠然的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燕千帆眨了下眼睛,显出几分单纯,他说:“母妃的贴身丫鬟,是我小时候的乳娘。”
“在她身死时叮嘱的,要我一定愚笨些,再愚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