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拳场已经被小吴警官里里外外,连带着幕后老板都收拾一番,然后毅然决然地把这里改造成了儿童跆拳道馆。
连最混乱的负三层都变成了——
“欢迎光临,我和小吴警官的爱巢!”池寞穿着粉红色围裙从冒黑烟的厨房探出头来时,差点被班屹下意识踹回去。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然后班屹被这妖魔鬼怪按着头吃了三碗饭。
池寞边给他添饭,边质疑道:“你怎么这么瘦?就你这小身板你确定你抱得动你女朋友?”
“女孩能重到哪里去,抱不动得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虚。”前面这句话班屹讲得义正言辞,后面声音就渐渐地弱了下去,“虽然我以后很有可能是被抱的那个。”
池寞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老弟,你好有自知之明。我媳妇什么时候能有你这觉悟?”
很有自知之明的某人选择埋头吃饭。
这顿饭没聊几句正事,每次班屹试图提起“李邱硕”的时候,就会被池寞轻飘飘又不着痕迹地压回去。
到头来班屹对象是男的都知道了,李邱硕这一年半被谁整的,班屹根本没从池寞嘴巴里撬出一个字。
池寞:“你真是受?”
班屹:“李……”
“Revenge,你名字里都有个‘一’字,怎么最后做了0啊?”池寞拍着他肩膀,笑得前仰后翻。
班屹:“……邱。”
池寞打断他:“等等,我给我媳妇顿的排骨丝瓜汤好像好了。等会你也来一碗,年轻人了火气太旺盛,来碗丝瓜汤去去火气。”
班屹:“硕……”
池寞盛出一勺排骨丝瓜汤,二话不说怼到班屹嘴边,“说啥?你先当小白鼠来尝尝味。”
班屹皱起眉,满脸疑惑不解地盯着池寞。池寞不轻不重地在他背上掴了下,“让你这小崽子感受一下家人的温暖还这么不知好歹。”
“?”
池寞叹了口气,“Dawnstar律师事务所有往国内发展的趋势,伊藤姐也快回来吧。”
班屹楞了下,垂在身侧的手蜷缩起来,很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嗯。”
池寞问:“有想过以后怎么相处吗?”
那是我妈。班屹理所应当地心说。他以为他也能理所应当地说出来,可是字看久了都会不认识……词太久没说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我先走了,学校还有晚自习。”班屹没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替他们带上了门,按下电梯按钮。红色的楼层数从负三层到正一层。
负三层到负一层是原先地下拳场的地盘,而正一层是儿童室内游乐场。
班屹扶住一个险些撞到他膝盖的小男生,说:“以后走路不仅要关住脚底,也要注意一下头顶,记住了吗?”
小男孩顶着张花猫脸,眼睛笑得弯成副月牙,说了声“谢谢哥哥。”就跌跌撞撞地往一个方向奔去。
“小依!”
班屹下意识转过头去。
那个方向的镜头有棵香樟树,树底下站着位身着碎花裙的女士,她拿着一个儿童保温杯,隔壁上面挂着的帆布包还有两根大葱冒着绿油油的头。
小男孩卖乖地朝那位女士喊着“妈妈。”女士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刮了刮男孩的鼻子,温声责怪道:“又走路不看路。”
小男孩“嘿嘿”一声,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妈妈不会再继续责怪,就笑嘻嘻地说:“妈妈,水。”
“喝快点,爸爸还在那边等我们。”女士把保温杯拧开,递给男孩,然后温柔地牵起孩子的手,往停在不远处的小轿车走去。
班屹看着有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朝那对母子小跑而来,目送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上车。
手机倏地亮起屏幕,班屹目光被拉回,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
“喂——”
“儿子你站那儿当障碍物啊?”池寞毫不客气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紧接着就听到这人痛得哎呦喂,小声抱怨:“媳妇你打我干嘛?”
吴狄的温和声音响起:“班屹,不想去学校参加晚自习,就过来再喝碗汤。”
没等班屹想好,对面突然砰地一声,紧接着锅碗瓢盆碰撞出来的交响曲,振聋发聩,然后“嘟——”电话挂掉了。
班屹坐到附近的长椅,发了条短信维系父子关系,询问对方“死没死?”得到了长达60秒的语音后,挑了下眉戳开语音。
班屹一边听着池寞在电话那头,疯狂心疼每个碎掉的盘子:“哎呦喂,这个兔子盘子是小吴警官上回在景区特地亲自画给我的。”
他另一边给抬起脚,给过路的猫咪让开条道。
班屹毫无防备地戳开第二条语音。
“班屹,你不在的一年半,你自己真没想过是谁在替你善后吗?”
死寂一片。
*
班屹还没来得及失魂落魄,就被出门丢垃圾的小吴警官,以秋天不穿外套,叼着后衣领拎回“爱巢”,然后喝下两大碗排骨汤暖胃。
然后俩人被按头思想教育一番,主要被教育人员还是池寞。
吴狄可能不知道,地下拳场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他和池寞讲的那些,全部被班屹听得一干二净。
吴狄说:“不是说了不要和他提那件事了吗?这件事情不是毛头小子就能解决的……当年的你和邓雨,现在的班屹和路曼……不就是很好的证明。”
“这件事情我已经在向上面申请翻案了。”
“……”
“你当初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排出在外,我知道是你想保护我,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更想跟你共患难?”
“被困在那年的不止你。”
班屹不知道为什么吴狄最后两句,到他脑海里已经不再是吴狄的声音,而是……江衔远的。
江衔远不能知道。
鬼使神差下,他没急着赶回去致中上晚自习,而是推开了福苑的门。
地板上一片狼藉,桌子椅子东倒西歪,整个空间存在的活物只有站在门口的班屹,和趴在地板上的——李邱硕。
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人,现在穿着破了洞的袜子,在一堆废墟里疯狂翻找什么。
班屹按下110,走到李邱硕身后,“别找了。李邱硕你现在才知道怕了?才想毁掉的证据?”
李邱硕停下动作,咳咳低笑两声,他突然匍匐着抓住班屹的脚踝,“班屹,机关算尽,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是谁在替你收拾那些烂摊子?”
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班屹不是被亲生父亲骗到雪地里当诱饵都后知后觉的年纪了。他只是不去想,想多和某人待些这种没心没肺的时光。
有些问题放在那里,即使落灰落得面目全非,也不代表就不存在了。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你看……
报应这不就来了。
李邱硕说:“你连你最想护住的人都护不住!”
等到这通110挂断,班屹下定决心似的踢开脚边的易拉罐,身上的锐气陡然升起,他却露出一个笑容:“李邱硕,□□罪处死刑很难。”
“但你信不信我敢跟你鱼死网破?”
李邱硕下意识瑟缩一下。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像班屹这类人,家庭出事差,生下来就比其他人困难得多,但牵扯也更少得多。
但班屹在这类人里又是个“异类”,他牵扯少,可是被牵扯的那人又是他割舍不掉的。
不是班屹不狠心,而是那位不肯。李邱硕心想。
他的眼睛早无往日的嚣张跋扈,而是浑浊起来。那颗浑浊的眼珠倒映着交相辉映的红蓝色灯光,和巷口那一闪而过的……致中校服。
警察很快就赶到,剩下的程序很熟悉了,结果也很熟悉——李邱硕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再加上有精神病证明,最多只能被关十几天。
凭什么受害者无辜枉死,凶手却能法外逍遥?凭什么老实人准规守矩,作恶者却步步登高?凭什么说我舍命翻案,是在白费力气?
是那些女孩的纯白裙还不够血腥吗?
何人能被绳之以法?
何地能被绳之以法?
何时能被绳之以法?
班屹抓了把头发,这个世道循规蹈矩惯了,有些话不能讲,但不妨碍人们扪心自问——“迟到的正义是不是也是帮凶?”
Yes or not?
“I don't no.”班屹所有科目就属语文最差,再加上没有政治属性的加成,他把这问题没心没肺地挂在心里,边抖了抖外套。
晚风绻着香樟树叶不讲理地往他脸上掀,班屹低头穿好外套,忽然感觉到什么的,他抬起头,然后瞳孔倏地一缩。
宜町市公安局台阶之下站着一个人。
是江衔远。
班屹还没反应过来,表情和双手无所适从地不知道怎么摆放,他几乎停止了呼吸,眼睛不眨,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人。
江衔远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
……
江衔远不能知道。
“你……”后面的话被迫戛然而止,然后班屹被拉着塞进了秋季外套里,再被紧紧地抱住。俩人仿佛都成了哑巴,整个过程都安静得过分。
“……你怎么来了?这个点你不应该在上晚自习吗?”班屹接着问,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江衔远没有说话。
班屹感觉到抱着他的人,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酒气,脊背绷紧,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总是在克制着什么。
班屹选择松弦,他蜷了蜷手掌,动作不熟练地摸上江衔远的脊背,一点一点地疏导:“怎么了?我又怎么惹你了嗯?要不要让你以牙还牙回来。”
“好。”江衔远说。
话音刚落,班屹就感觉到脖颈处刺痛一片,让他无法抑制地仰起下巴,右手下意识抬起却被对方牢牢地圈住。
江衔远是真以牙还牙,那根从始至终紧崩着的弦终于被松开,他仿佛被解开止咬器的野生动物,一口咬在班屹的脖颈上,留下到明显且见血的咬痕。
班屹:“……”
“你究竟属狗还是属牛的?”班屹无奈地笑了声,得心应手似的,抓了抓对方翘起来头发,“要不要咬再深点,干脆给我留个印盖个戳算了?”
说完这位得心应手的某人才意识到,谁家还没确定关系,就敢让人盖戳?太暧昧了,任谁都能听出这些话里面的纵容和宠溺。
况且现在正事都还没解决,也不适合谈感情。
色令智昏某人终于捡起几片碎成渣渣的理智,还没拿稳,把他压怀里的“妖妃”突然开口道:“你答应过我的。”
“什么?”
“不会再跟我失联了。”
班屹这辈子没什么好后悔的。因落地成果,真要追究起来,那人们得从出生就开始后悔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唯一有件事,他耿耿于怀,那年元旦,他应该早点接江衔远的电话,江衔远就不会说“我找不到你了”,他也不用恶语相向,连生日祝福都只能等到电话挂断。
班屹被他没心没肺地挂满东西的心脏,骤然被人不由分说地腾了个干净,还倒反天罡的登堂入室。
本来说怎么着也得势不两立,可偏偏鸠占鹊巢的那位才是真正该放到心尖尖上的主。
班屹忽然感觉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当场给人跳个Disco,他刚想开口调解调解气氛。
嘴刚张到一半,他瞎摸似的的手尽然摸到了实体,但还没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就先被湿了一手。
班屹连忙推了推江衔远的肩膀,稍微空开些距离,眼睛和手都率先对准江衔远的脸。
江衔远眼眶通红看着班屹,眼泪都蓄在眼眶里,他哭起来不是面无表情,而是……无官乱飞。
班屹形容不上来,按榕江话讲叫:扁死激?
班屹说:“不要哭了祖宗,你别把眼泪抹我脸上啊,纸巾在我兜里,你低低头我来给你擦。”
实际上,班屹眼见着纸巾捉襟见肘,对面却明显没有要停下来的痕迹,反而越哭越起劲似的,就想看他急得团团转似的。
班屹拿哄小孩的语气哄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手机调静音,以后除了在学校我都把铃声拉到200好不好?”
“嗯。”
明显还没消气,班屹:“虽然第一次见你哭还挺新奇的,但让你这么一直哭我染色体也别是xy了。满足你一个条件,然后别生气也别哭行吗?”
江衔远脱口道:“谈恋爱。”
班屹郁闷,“先换一个好不好?”
江衔远没有说话。
班屹:“先将就下。”
江衔远盯着班屹沉默片刻,然后把好不容易空开的距离重新填满,下巴压着对方的肩窝,“你只给了我一个条件。”
“那我给你开R个条件,给你R次机会,你自己去集合里面挑。”班屹从善如流归从善如流,补充道:“但谈恋爱暂时不行。”
江衔远皱眉看着他,那表情像在说“你数学体育老师教的?”
“祖宗,你说我现在冲进去警察局,一不做二不休把李邱硕的精神病证明扔粉碎机里,再顺带丟个神经病下去。”
班屹递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给他:“犯不犯法?”
“我等你。”
“等我什么?”
“你蹲几年我等几年,你要被判死刑我就殉情。”江衔远显然也是酒劲上来了,说得话都比平时更直白更疯。
当法律无法给受害者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
江衔远:“我敢用一辈子等你。”
班屹心倏地漏了一拍。
晚风温柔缱绻地拂动香樟树梢,树叶被吹落,见缝插叶,划到少年间。
他听见对方说:“但我更想用让你感知到,我一辈子爱你。”
班屹没有立刻应声。
这个世道有人教他能说会道,也有人教他为人处事,但唯独没有教过他,当喜欢的人把真心捧给你时,你该怎么回应?
情何以堪?
班屹的手在江衔远后背蜷起,一瞬无处安放,脸上也不知道怎么摆的……摆出个哭笑不得的脸谱,他索性将额头抵在对方锁骨处,藏起来。
两颗心脏紧紧地靠在一起。
等到香樟树再次见缝插叶,班屹深呼吸下,轻且慢地稍微拉开些距离。他双手还没抚上江衔远的脸就止不住地颤抖:“打个商量,我这人可能又要说话不算数了。”
江衔远突然低下头,一开始班屹以为他是想听自己又怎么“年级第一不会算数”,等到某人用脸颊靠近他的左手,然后轻轻地蹭了个来回。
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班屹突然想说些什么。
良辰美景,说点情话最为合适。
但是……
这个情话得是个什么度数?天天把“我爱你”挂嘴边,就算是用各国语言说,算起来也就那么个意思;如果像那些霸道总裁说什么“男人你在点火?”
班屹胃痛。
这完全就是欠抽和英语没学好。
情话得天时地利人和。班屹搜肠刮肚一番,没搜到任何又不欠抽又不会显得像流氓的词。
摩拳擦掌,擦的火星子都快出来了,他愣是没挑拣、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站他们对街的妹子却已经火力全开起来。
“到哪里了?在车上了你看我信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下回再让我等这么久你就跟游戏过去吧!”女生义愤填膺地踢了下路边的石子。
“游戏好玩还是我好?”
女生开了免提,男生的声音从听筒里轻轻地传出来:“我和游戏只是玩玩,和你肯定不能只是玩玩啊。”
女生红着脸蛋骂了句“花言巧语”,也没再追究被放鸽子的事情,滔天怒火瞬息间消失殆尽,最后一点怒意也随着小石头滚走了。
石子在地板上滚了几圈,正好停到江衔远脚边。班屹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伸出手,揉了揉江衔远的右耳:“不等了。”
他踢开那颗石头,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想看你踢石头。”
去你的李邱硕。
一个对象他还能护不住?
Twosun:哥们,下届奥斯卡没你我不看(大拇指)
Twosun:我媳妇什么时候能亲自给我擦眼泪,哎呦喂,直男开窍真可怕。
——
扁死激,,这个怎么形容?就是那种哭起来脸会变成国字(拉脸颊[爆哭])唉儿子形容不出来,妈也不行啊,有空给窝大家哭一个。。(!!!注意:窝哭起来不是这样子的!!窝为艺术献身而已!)
——
当法律无法给受害者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福尔摩斯
——
照例是一些汇报(也是回答宝宝们私信的问题)
1.最近有在好好吃药吗?
有的。从西药转战中药,每天晚上肥来只想要和床铺贴贴,就会被奶奶提溜起后脖颈,然后被中药味熏醒[裂开]
2.身体状态怎么样?
相较于以前…感觉不好也不坏吧。睡眠质量好了很多是真的,也可能是忙的hhh,偶尔失眠,大部分情况是沾床就睡,不过睡得不深,容易惊醒(虽然这作者有话说是凌晨1点产物。。)
3.家庭情况怎么样?
井水不犯河水,都在尽量维持那份平衡,有时候甚至会很父慈子孝??不过真的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糟糕啦,我物质还是很充足滴^^大家多留钱给自己买些好吃的。
4.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先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吧。下一本也还没具体的考虑,等到我窝出来,会敲锣打鼓地通知大家滴^^
5.掉收藏有影响到心态吗?
有。收藏和作品是挂钩的,也会内耗,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写的不够好,会担心是不是自己辜负了读者的喜欢。但这终究是我自己的问题,得我自己调解和解决,在这也就随口一提。
6.连载期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我?
我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又生了副高敏感和慢热的性子,创造一个小说世界给我当乌托邦,而你愿意陪我一起住进来。
所以当然是你啊!宝贝,这又什么好问的。
7.是攻控还是受控?
是典型端水党,两个人都很喜欢,也都很心疼,衔屹99啊!!!
8.想对十年后的自己说些什么?
嗯…你做到想做到的事情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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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松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