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死的是安娜,”徐亚瑟轻描淡写道,“这世界就太没劲了。”
“把她弄起来之后我就在想,她要是敢再随便作死,我就打断她的腿,再把她关起来用链子拴上。”
他幽幽地说,神情变得温和,好像在说一件很浪漫的事。
唐川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亚瑟的真实性格果然如安娜所说,和他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尽管他的外表已经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可内心大概一直都很孤独,甚至有点偏执了。
幸好善良的安娜拯救了他,否则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哎,只求安娜以后乖乖听哥哥的话,不要再胡闹了……
“这就是我,Don,”徐亚瑟伸手把烟在垃圾桶上掐灭,直勾勾地看着唐川说,“这就是真正的我。”
夜风把他身上的烟味吹了一些过来,混在他原本的气味里,让唐川觉得有些许眩晕。
他仰头看向徐亚瑟,好像突然理解了今晚亚瑟刚看到他时,眼里流露出的那种情绪。
是兴奋。
狩猎者看见猎物的那种兴奋。
唐川突然打了个寒颤。
“冷吗?”徐亚瑟问。
唐川连忙摇头,新加坡室外无空调的夜间怎么会冷?
“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唐川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不过你根本不像你说的这么冷血,因为你对大家很友好,对我也很好。”
“那都是我演的,至于你,”徐亚瑟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湿巾,低头擦着手,慢条斯理地说,“你可能不知道,在得知你没和喜欢你的人交往,而你喜欢的人压根就不喜欢你时,我有多么高兴,多么幸灾乐祸。”
一字一句从徐亚瑟性感的薄唇中缓缓释出,好像恶魔低语。
唐川微微睁大眼睛,心脏好像被人猛地踩了一脚。
“我不信……”
他当时明明还安慰他来着……
“随你信不信。你居然还一脸纯真地说我是个好人,”徐亚瑟把湿巾塞进垃圾桶,说,“Don,你应该停止自我催眠。”
唐川鼻子发酸,但依旧小声辩解:“可是你教了我很多东西,还让我去参加研讨会,你对我很特别……”
“在这儿上班太没劲了,要不是因为安娜,我才不来新加坡,”徐亚瑟的神情很放松,甚至有点慵懒,他说,“长夜漫漫,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那你为什么不找别人?”唐川眼眶发紧,说,“我才来就被你盯上了。”
第一次见到徐亚瑟时,唐川刚转来夜班,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参加班前会。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那个帅得过分的高个子总监喊他名字:“Don是哪位?请站起来让我看看。”
于是他站起身,朝徐亚瑟笑了一下。
徐亚瑟当时非常意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打量着唐川说:“哦,居然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他翻看手里的资料,假装纳闷:“我们凰玺什么时候允许青少年过来实习了?”
同事们发出友好的笑声,唐川有点窘迫,要进凰玺、来的还是管家部,徐亚瑟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之前他不上夜班,基本没怎么见过亚瑟就是了。
他的脸有点烫,但还是自认为很沉稳地回说:“我几个月前就满21了,而且我非常可靠。”
“好,”徐亚瑟眼中含笑,说,“欢迎你,21岁的可靠的Don。”
打从那天起,徐亚瑟便注意到了唐川,很快就开始了对他的“专宠”。
然而现在亚瑟说,他之所以这么对唐川,纯粹是为了找点乐子。
“女人们很麻烦,总是随便撩几句就当真,”徐亚瑟漫不经心道,“居然不顾公司规定想要跟我出去约会,简直疯了。”
唐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感觉对亚瑟的滤镜碎了一地。
不知道丽莎和朱迪她们听到这个话会多伤心。
“而你不一样,”徐亚瑟接着说,“你工作很认真,随便教你点什么就感恩戴德,对我的那些玩笑却不会当真,也不生气,逗你玩真是其乐无穷。”
唐川拼命抓着裤子让自己冷静,说:“其他男生也不会当真的。”
你为什么要选中这么不堪一击,被表象迷惑欺骗,进而越陷越深的我?
“你以为我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徐亚瑟伸手弹了一下唐川的额头,凑近了一点,说,“其他人长得都没有你好看,逗着多没意思。”
“那你上次之所以不答应让我调班,”唐川眼里已经猩红一片,他问,“也是因为担心失去我这么个有趣的玩意儿吗?”
徐亚瑟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但他依然说:“你很聪明。”
豆大的泪珠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划过脸庞滴在手背上,唐川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今晚,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徐亚瑟抿了一下嘴唇,深深地看着他干净的小脸上哭红的双眼,不常抽的烟留下的苦涩滋味一直在嘴里盘旋,蔓延到心脏,进而渗进全身。
他不明白为什么唐川流泪的时候比露出敌意的时候还要让人痛苦。
好像比起让唐川哭泣,他更宁愿被这个柔软的男孩子随意伤害。
然而他已经被他弄哭了,回头也无济于事。徐亚瑟摸了摸口袋,很想再拿一支烟出来。
对,不回头。
他最不需要同情,尤其是眼前这个人的同情。
如果唐川要给他什么,绝对不可以是恻隐之心。
他宁愿他讨厌他、怕他,也不要他再用今晚出现过好几次的那种怜悯的眼神可怜他。
想到这里,徐亚瑟恶劣地笑了,伸手架住唐川的下巴,用指腹擦掉他的泪珠,柔声哄道:“乖,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就回答你。”
唐川看着像带着微笑面具一般的男人,只觉得浑身发寒,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你休想!”他用力推开徐亚瑟,头也不回地跑了。
进电梯之前,唐川扭头朝外面看了一下。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正在点第二支烟,烟头上红星闪烁,吐出的白色雾气遮住了他的表情。
唐川住在十二楼,没一会儿,他所住的那一户客厅的灯亮起,十多分钟后又灭了。
徐亚瑟把目光从那个客厅收回来,将今晚的第三支烟掐灭丢进垃圾桶,摸出清新剂仔细喷了,又用酒精湿巾擦过手,而后才拉开车门坐进去。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着方向盘在上面轻轻敲击。
确认自己的知识储备中不存在相关可操作性的内容后,他拿出手机搜索了“如何哄人”“怎么重新树立形象”和“如何挖墙脚”等乱七八糟的问题。
几分钟后,性能极好的阿斯顿马丁猛地加速,像黑色的猎豹一样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唐川本该第二天晚上去上夜班,但他又请了一天病假,写了一封申请调班的邮件发到部门经理邮箱。
中班从下午四点到凌晨十二点半,是凰玺最忙的时候,VIP们会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因此上中班的人也最多。
而圣诞元旦这一周是中国年之前最大的流量峰值,本就忙碌的中班队人手严重不足,常常需要早班同事留下来加班。
唐川很快得到回复,徐亚瑟同意他从夜班转往中班的申请。
同时,他转班的申请被抄送给了管家部各位值班经理。
负责中班的Ray表示了对他的欢迎,让他这两天调整好作息,再回去当值的时候直接去上中班即可。
冯宇聪隔天看见唐川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吓了一大跳,问唐川出什么了事。
唐川说想家想的,做了不太好的梦。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放心,你爸妈好着呢!”冯宇聪安慰他道,又说,“不过咱哥俩以后又可以一块上下班了,开心点,川儿。”
“嗯。”唐川勉强笑笑,强打起精神去上班。
长期形成的生物钟要调整总是很累,Ray为了照顾刚转班的唐川,第一天让他呆在行政酒廊做收银。
行政酒廊是一个半封闭的区域,只提供酒水不提供菜品,只偶尔有一两桌客人会约朋友来这里聊聊天。
收银台就在酒廊装饰墙后面,一般不专门派服务员在这儿,由收银员兼顾着看一下就行。
此时凌晨已过,行政酒廊没有客人,唐川和夜班的朱迪交接完便去补充台面上的咖啡伴侣和代糖。
朱迪整理好收银台,也来擦桌子。
“Don,你昨天生病了?”她关心地问,“现在康复了吗?”
请病假的员工当天缺席,为方便分小费的时候计算该员工当周上班的天数,值班经理会在班表上用红笔标注MC字样,所有人都能看见。
唐川笑笑:“好多了,谢谢。”
“我感觉你还是有点憔悴,哎,小可怜,怎么突然就转到中班去了,”朱迪问,“你又和亚瑟闹矛盾了?”
唐川问:“为什么说‘又’?”
“哦,我们猜的啦,”朱迪笑笑,“上次你去参加研讨会,亚瑟那几天好恐怖;昨天你请病假,我被拉去整理办公室,亚瑟全程冷着脸一言不发,我简直大气都不敢出。”
“……跟我没关系吧,我影响不到他。”唐川道,拿起几包代糖放在桌上的小罐子里,往另外一张桌子走去。
“那你为什么转班?夜班需要你呀,你一走夜班颜值水平都降低了,”朱迪道,“难道你终于受不了亚瑟,被他折磨怕了?”
“不是,”唐川道,“中班太忙了,人手不足。”
“现在夜班也忙起来了呀,”朱迪叹气道,“我都忘记你没来之前亚瑟是什么样子了。”
朱迪是徐亚瑟的头号粉丝,句句话都不离他。
唐川现在不是很想聊这个,于是转身往装饰墙那边的桌子走。
补充好所有桌面的糖之后,他把托盘放在装饰墙下面的小吧台,又清理了一遍榨汁机。
做完这些后,他拿了一块干棉布去擦从洗碗机里出来的玻璃杯。
朱迪擦完所有的桌子,走过来道:“对讲机可以给我了,你去会议室等着开会下班吧。”
唐川把对讲机从腰带上卸下来,和耳机一块交给她,抬腕看了下表道:“还有一会儿,我等会再走吧。”
“你真是从不偷懒,怪不得亚瑟那么喜欢你,”朱迪笑笑,又问,“你们一块出去玩过吗?”
唐川摇头,圣诞节那天也不算一起出去玩了吧?
“连你都没有啊?那家伙真冷酷,”朱迪皱皱眉,好像有点不开心,“部门聚会也从来不参加,也根本不和我们来往,没有人知道他休息日都做些什么。”
凰玺每两个月会办一次聚餐,由经理带着分班次进行;
此外有些经理或主管还会私下组织一些小型聚会,虽然大部分时候是AA,但大家也很乐意参与。
唐川参加过两次部门聚餐,徐亚瑟确实都没有出现,由其他经理替他带队。
私人聚会更是从来没有组织过。
“也许他有别的事要忙,毕竟他不仅是管家部的头。朱迪”唐川提醒道,“我们别议论同事啦。”
徐亚瑟在美国有公司,平时估计都要忙那边的事。
“就我们俩说说嘛~听说亚瑟是华尔街的金融精英,年纪轻轻就赚了好多钱,”朱迪用很低的声音说,“他家里也很富有,我觉得他有点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员工。”
朱迪是菲律宾人。
因受到宗教教义的影响,堕/胎、离婚甚至避孕在菲律宾都是被禁止的。
于是出现了很多未婚生育的菲律宾女孩,有的还不止一个孩子,都是跟不同的男朋友生的。
但是由于没有注册结婚,很多男人并不承担抚育孩子的责任。
朱迪家里有很多兄弟姐妹,有的弟妹年纪还很小,而她的姐姐生了两个孩子,却都没有爸爸来帮忙分担养育费用。
新加坡的薪水比朱迪老家那边高得多,和一些菲律宾同事一样,朱迪的一大家子都靠她和小她一岁的妹妹来养。
“反正我约过他好几次,可他连个电话都不给,丽莎也是同样的待遇,简直一下班就翻脸不认人,”朱迪的眼眶慢慢红了,小声说,“他显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人。”
鸭舌:
老婆在(* ̄︶ ̄),老婆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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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