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传·水月 第5章 第五章

饭毕，花晚莲提出去碧波湖游览，“认认刚才下肚那些的原形”。

杨泠澈本没多想，听到这句，挑眉似笑非笑：“花公子，坏心欺负人吗？”

“岂敢。”花晚莲恳切道，“碧波湖乃本地名胜，既来玥州，值得一游。”

杨泠澈一脸半信半疑，花晚莲一脸诚情实意，两人对视片刻，杨泠澈就乖乖被带着走了。

花晚莲今天特地乘的马车前来，先一步亲手拉开门，扶着车门朝杨泠澈伸出臂膀。

身影雪白挺拔，微笑温文尔雅，杨泠澈看着就移不开目光，忽然闪念：这还是第一次见识他如何对待姑娘。

花晚莲不变地谦和有礼、风度翩翩，加之褪去了那身寒意，就显得亲切温柔起来，甚至略带一分殷勤，却不知是卖杨泠澈的面子、抑或为将来的关系。

杨泠澈暗叹：无论哪个姑娘被白莲公子这样对待，恐怕一颗心都不再能是自己的了。

而他的心，更早就不是了。

刻意撑了一把花晚莲的手腕，杨泠澈上车坐下。

两人离得最近的瞬间，花晚莲不着痕迹地比量了一下，确定她身材高挑，几乎与杨泠澈相仿，以女子而言算得非同寻常，然而身姿婀娜绰约，又与杨泠澈的凌厉瘦俏大相径庭。

他呆滞当地，默默泄了口气，不禁苦笑。

笑自己入魔太深。

看她觉得熟悉，熟悉得，一晃神，就要错认成另一个人。

然而……然而，即便是双生的同胞兄妹，男女之间又能有多少相似。

怎奈何思念成疾，无药可医治。

他按了按眉心，翻身上车。

※

车夫按照吩咐慢慢行驶，花晚莲挽起窗帘，介绍沿途建筑风景：“玥州的市集分东西两市，从主城门进来，先经过的就是这里西市。相比东市，西市规模更大，也更热闹。”

杨泠澈好奇地张望繁华街道，示意外面的蜜饯铺：“昨日我好像路过这里的。”

花晚莲颔首道：“昨日我是在两个街口外遇见……姑娘的兄长的。”

杨泠澈笑道：“真巧。我以为二哥先去拜访云衣楼的呢。”

“是很巧。”花晚莲继续话题，“西市主要卖些食物、衣饰、工艺品之类的软物件，还聚集了食肆酒家、客栈旅店、画廊乐坊等，所以日常采买、游玩娱乐一般都是在西边。”

杨泠澈眼尖地瞧见沿街商铺卖的特产，感觉非常新鲜：“难怪，看起来，不管是当地人还是游客都很多。”

花晚莲道：“明日带姑娘来采买。”

“说好了。”杨泠澈扒着窗框，“那东市呢？”

花晚莲见他兴趣盎然，有些心软：“东市街上冷清许多，以木器、铁器、瓷器之类的店铺为主，卖些家具、农具、渔具、畜牧饲料等等。武器铺也都在东市。”

两人说着话，马车经过一片联排建筑，刷得雪白惹眼，有酒家、旅店和一些商铺。

花晚莲示意杨泠澈注意：“说来惭愧，平时生意方面的事情，大部分都由舍弟在打理。不过这一片都在在下名下，已经派人关照下去，杨姑娘有什么需要，直接前往即可。”

杨泠澈笑道：“我以为云衣楼的名号可以全城通用的？”

花晚莲淡淡笑道：“是‘在下’的名字。”他用一种谦虚的姿态强调，“虽然生意没有亲手在管，不过负责的都是亲信的人。”

杨泠澈点点头，懂了：就如大少爷亲自坐镇，让人不敢轻举妄动。难怪这般招摇地布置在中心要道上。

“当然云衣楼的几处产业，姑娘也可以随意光顾。”花晚莲补充道，“总是稳妥些更好。”

杨泠澈眼底倏地光芒一闪：“有什么‘不稳妥’的吗？”

花晚莲难以察觉地停顿了一下，波澜不惊地微笑道：“姑娘多虑了。”说着没再继续，回到岔开的话头，点了几家店铺酒家给杨泠澈介绍。

杨泠澈清楚，他无意说明的事情，是决计问不出来的，自己身份也不适合过分深入打听，立刻就作罢了，于是顺着他的话聊，一派天真模样。花晚莲人不可貌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却居然了解得颇为清楚，还配合着讲了几个坊间传闻故事给他听。

杨泠澈听得津津有味，心思也转个不停。观察他举手投足，五年不见，明显内外功夫都更为精进，想必平日依然练功不辍，江湖上功名传闻亦多，细碎事情居然也没落下。

※

车行至郊外，窗外出现了一片桃花林，花开正艳，绵延不绝，仿佛画开天地的霞云。

桃花林……

杨泠澈情不自禁探出身去。

此生第二次，遇见春天的桃花林，而花晚莲就在身旁。

恍惚眼前浮现两人初见。

几分惆怅几分感慨，以及秘不可宣的甜蜜，怀揣这种复杂情绪，他小心瞧向车厢内另一个人。

花晚莲表情纹丝不动，杨泠澈却敏锐察觉到他情绪突然变得恶劣了，心下不解，无端端又添加一笔失落。

却怎知，花晚莲想的当然是同一件事。

在桃花映衬中，对着“杨泠浓”那神似的脸，他几乎呼吸不畅。

花晚莲定了定神，若无其事道：“这片桃花林是在下种的。”

杨泠澈猛转头，满脸惊讶。

花晚莲被他逗笑了：“当初只是闲着没事，没想到棵棵长势良好。如果姑娘有兴致……”他一顿，意外发现自己正要提议先下车去赏花。

见他忽然发呆，杨泠澈不解问道：“有兴致什么？”

花晚莲舌尖一转，改口道，“改日带姑娘来郊游赏花。”

……过不了多久，当两人未定的婚约烟消云散，什么承诺也荡然无存。

杨泠澈立刻理解他未竟意味，眨眨眼只作不懂：“好啊！我特别喜欢桃花。”粲然一笑问，“花公子自己种的？不会是亲手吧？”

花晚莲“嗯”了一声，目光悠远，投向桃花林：“每一株都是亲手种的。当时不知不觉，清点才发现种了那许多。”他收回视线，压低嗓音玩笑道，“少楼主其实是个种树能手，这一云衣楼的大秘密被姑娘知道了。少楼主预备往后靠这手艺做一番惊世骇俗的事业，姑娘可千万替他保密。”

杨泠澈噗哧一笑，学他压低嗓音道：“公子放心，一定守口如瓶。”

仿佛亲密如昨。

至于亲力亲为种植桃林的原因，他不解释，又何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