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成行 第21章 第 21 章

开学季，檀辰又一次领着张望去报道，并且又一次毫不意外地碰到了李绪然一家。

尽管之前两人算是不欢而散，但毕竟也过去了快两年，李绪然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檀春的葬礼上李绪然一家还作为多年的邻居来吊唁，但当时也没来得及跟檀辰多说什么。

她看着这个自己好像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又突然觉得很陌生，好像自己从没真正了解过她。

同时她又突然得知徐可要出国读书，两人大吵一架，甚至不能说是吵架，而是李绪然单方面把徐可骂了一顿。李绪然生气在这么多年的发小说走就走，甚至没有提前跟自己打招呼。

但徐可什么都不解释，挨了她的骂，也只是给她递纸巾擦眼泪。

于是这个开学日，檀辰和张望见到的就是这么一番郁郁寡欢的李绪然，少了几分欢脱，多了几分沉默，少女的五官也长开了，突然有了种忧郁的美感。

檀辰多看了几眼，犹豫着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却很快被张望拉走了，又是问他要去哪领资料，又是让他带着自己参观校园，檀辰自己也要交暑期作业，很快把李绪然抛到脑后。

张望诡计得逞，笑得阳光灿烂。

檀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这小孩心怀鬼胎。

十月底，檀辰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原本他都差点忘了自己的生日，结果一起床就听到张望在高唱生日快乐，甚至提前给他准备了寿桃造型的包子作为早点。

檀辰：“……我这是十八不是八十。”

张望嬉皮笑脸，“放学早点出来，校门口见！带你去个地方。”

檀辰挑了挑眉毛，颇为意外，原本以为他顶多是做个丰盛的晚饭，再变出个礼物什么的，没想到还花样挺多。

结果檀辰一放学就赶到校门口，却并没有看到张望。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远远看到张望班的方向陆续走出人，应该是没有拖堂，却不知道这小子去哪了。

正当他开始要赶到不耐烦打算先走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小男孩。

“你是辰辰哥哥吗？”小男孩看起来有点羞怯，但还是拉着他的衣角抬头问道。

檀辰一头雾水，“是的，你……”

小男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和一枚一元硬币递给他：“有个小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檀辰：“？”

没等檀辰反应过来，小男孩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檀辰茫然地站在人群中，反应过来这估计就是张望的礼物了，不知道要做什么，看起来还挺费周章。

他打开纸条，上面歪七扭八地画了个地图，在学校的位置标了个星，又画了个箭头，边上写了个“1031”。

檀辰捏着硬币，思考了一会，果断走向箭头方向的公交站。

这里有好几路公交车，回家方向是8路车，但是和这个“1031”符合的应该只有10路车。

“31……”檀辰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来哪里有包含31这两个数字的信息，10路车最多只有25站……明白了。

檀辰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跟张望一起看过的一个侦探电影，里面就是以这种数字谜的形式，31也就意味着以当前站往后数31站，由于公交车线路不断循环，数完剩下的从头继续即可。

“也就是往后6站……”檀辰难得提起一点兴趣，耐心等10路车到来，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

10路车很快来了，檀辰跟着人群挤上车，看到6站后应该是在靠近江的渡口广场。

因为跟家是相反方向，檀辰几乎从没在这个时间点来过渡口广场。十月底白昼渐短，檀辰随着人流陆陆续续下车，出来发现天色已经比较暗了，广场上一些阿姨们正在准备跳广场舞。

下一个线索呢，檀辰东张西望，也没什么奇怪的人要来找自己的样子，公交站台看起来也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阿姨们将音响插电，领舞的阿姨看了眼手表。

檀辰开始研究公交车牌，又翻出“上一关”收到的小纸条，翻来覆去也没看出更多的信息。

阿姨们准备就位。

音响：“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檀辰：“……”

檀辰：“…………”

阿姨们甚至为此编了舞……檀辰在风中凌乱，看着大家喜气洋洋跟着不知是什么版本的慷慨激昂的生日快乐开始跳广场舞，每个动作居然还能踩上点。

好想死，檀辰心想，不如就这样吧，也不是很好奇后面是什么了，不如等下一个10路车来直接坐回家吧。

他恨不得把头塞进公交站的缝隙里，结果等到阿姨们一曲跳完10路车也迟迟没来。

檀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假装无事发生，去找领舞阿姨问问。

“阿姨……这个……”檀辰努力阻止措辞，“你们刚刚那个……”

“喔你就是辰辰吧！生日快乐哦！”领舞阿姨喜气洋洋地看着他，“你的礼物在……”

阿姨卡壳了，尴尬地跟檀辰对视了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张小纸条对着念：“一点钟方向的眼睛里。”

阿姨念完又火速把小纸条收了起来，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阿姨：“刚才的歌听见了吗？没听见我们可以再来……”

“不用了谢谢阿姨！”檀辰努力控制表情，“谢谢你们！我先撤了！”

阿姨们欣慰跟他招手，檀辰只想把这个广场炸了，和自己一起沉入江底。

“臭小子……”檀辰咬牙切齿，“一点钟方向……如果按照刚才阿姨所在的地方，那就是……”

光秃秃的广场上一定要说什么一点钟的方向的眼睛，好像只有一个用来看远方的公共望远镜。

檀辰绕了个大圈以免引起阿姨们的注意，鬼鬼祟祟地摸到望远镜旁边，发现这个观光望远镜并没有对着江，却是被人掰到对着岸边的方向。

他将信将疑地凑了过去，只看到一片漆黑，可正当他打算把头收回来时，发现漆黑的岸边突然有烟花炸开。

不是什么豪华绚烂的烟花，只是仙女棒，却在望远镜的放大下好像星汉灿烂，点亮了整片天空。

檀辰静静地看着烟花燃尽。

有人遮住望远镜，檀辰抬起头。

张望捧着蛋糕，烛光微微摇曳，在黑夜里像一小簇星光，衬得这个男孩看起来格外温暖柔和。

“哥，生日快乐！”

檀辰想接过蛋糕，却被张望躲过，“先许愿吹蜡烛。”

檀辰难得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相当虔诚的样子，摇曳的烛光给他的五官镀上一层光亮的勾线，眼窝的阴影对比却被加强。

张望看着他，只觉得世界上不会有比檀辰更好看的人。

在他就要忍不住凑上去时，檀辰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张望：“……”

张望把自己不由自主憋住的一口气轻吁出来。

檀辰带着笑音道，“很难忘的一个生日礼物，谢谢弟。”

“你……喜欢就好，”张望的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紧紧盯住檀辰的脸。

“所以接下来是摸黑吃蛋糕吗？”檀辰问道。

张望：“……”

他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蛋糕递给檀辰，变戏法一样从不远处拎来一个保温袋。

张望：“我做了生日盒饭，本来想着可以在江边吃，没想到正好这一片的路灯坏了，这么黑。”

檀辰哭笑不得，一手托住蛋糕，抬起另一只手，舔了下手指上沾到的奶油，不在意道：“也多亏了路灯坏了，这烟花效果这么好……回家吃吧，江边晚上还挺凉的，一会喝了一肚子风。”

张望目光在那根手指上停留了片刻。

“好，”他听到自己说，“那我还是回家吧。”

捧着蛋糕拎着饭盒，坐公交实在不方便，檀辰于是难得“奢侈”一把，打了个出租车。

两人上了车，气氛莫名有些尴尬，檀辰在想那群跳广场舞的阿姨，张望在想檀辰。

檀辰：“你……”

张望：“你……”

两人沉默半天又同时开口，结果话头撞上了，又像两只蜗牛收回触角。

最终还是成年人檀辰打破沉默，“你……怎么说服的那群阿姨，不会给她们付演出费了吧？”

“怎么会，”张望哭笑不得，没想到他一开口是这么个问题，“我来踩点的时候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排你才能看到烟花，正好碰到这群阿姨要拍视频，我就帮她们拍了好几个，还给了些站位意见什么的，她们要给辛苦费，我就灵机一动请她们帮忙放个生日快乐，想必你找不到线索就会过来问。”

张望嘴角抽动：“倒是……也没想到她们自己加戏还配上了舞蹈……这也不是我预想的效果……“

檀辰这才知道，原本张望的“设计”还是比较正常的，没想到阿姨们过于热心，整个人笑得不行。

张望第一次看到檀辰笑得这么前仰后合，也忍不住跟着笑，“当然啦你看得开心就是最好的效果啦。”

檀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好不容易收住，差点把蛋糕掀翻了。

“行吧，相当有创意，”檀辰看向车窗外，“确实是相当难忘了。”

张望看着他的侧脸，默不做声把放在两人中间的饭盒拿到旁边，往檀辰那边挪了点。

“哥，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他不知道说什么，又想说点什么，随口问道。

檀辰：“嗯，忘了。”

张望：“？”

两人回到家，发现门口居然有个同城快递。

张望：“……”

檀辰拆开，发现居然是台电脑，还附一张生日贺卡，上面龙飞凤舞“生日快乐”四个大字，落款一个汪。

张望：“……”

他有点郁闷，一声不吭去厨房热饭盒。

檀辰知道他这又是较上劲了，有点头痛。

张望郁闷归郁闷，还是像往年檀春一样，下了一碗长寿面，清汤挂面，一点蚝油提鲜，烫两颗蔬菜，窝一颗溏心蛋。

檀辰收起电脑，还没想好要不要还给汪老板，转头又看见张望把面端到自己跟前。

少年人有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但就算这样该做的一点没落下，以至于显得格外委屈。

尤其是张望不说话时，已经像个青年男人的模样了，一看表情颇有种反差感。

檀辰感觉心里某处微妙地动了下。

“谢谢你，弟，”檀辰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道，“虽然奶奶不在了，但是我们这个家永远会在。”

张望感觉自己那颗幽暗的心又被悄然熨帖了。

他放任自己的情绪牵引着四肢，慢慢凑近檀辰，在他做出反应前，用力地搂住了他。

檀辰这次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张望又一次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感觉久违地如此近距离地嗅闻着檀辰的味道，感受他的体温。

“我们要一起过生日直到八十岁，好吗？”

檀辰沉默了片刻，轻声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