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万里无云,狐狸谷百花绽放,树木枝丫肆意生长,藤条垂落,绿意盎然,生机无限。恰时万蝶振翅,掀开一场百年盛宴。
千年古树下,白衣白胡子的老者手拿权杖,对着面前几十个孩子讲述曾经发生的故事。
“五百年前,咱们狐族祖先可担的一个绝字,大战中打败邪神,不过五百岁就同其挚友一道升仙。那场大战死伤无数,活下来的人也已经不多了,对于你们这一代的孩子而言,就像是听神话故事一样。”
“大长老,大长老!”红耳朵狐狸举起手,目光明亮:“先祖这么厉害,他是哪一支的狐狸?是雌狐狸还是雄狐狸?取的什么字?”
“大长老!大长老!先祖是几条尾巴的狐狸呀?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和先祖一般厉害?”
每当有孩子提问,狐族长老的目光就会被吸引,只是一个接一个,他倒是有些应接不暇了。
“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大长老抬了下手势,孩子们全部安静下来。
“神仙的字自然不可提及,那是对神仙的不敬,现在记得他们名的人也不多了。”老者十分严肃:“不过你们的先祖是三尾雄狐,天生——”
“啊——才三尾?!”天真的孩子微微睁大了眼睛:“大长老骗人!我们狐狸谷大多是三尾狐,难不成我们和神仙先祖一样厉害吗?您都一千多岁了,不也是五十年前才晋升四尾吗?”
“就是!兰枝哥哥五百岁都修炼出五尾了呢!”
“哼!”大长老用力甩了下袖袍:“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听完,让我说完再问问题!不许插话!”
孩子们怯怯地闭上嘴。
闻言,躺在朱红阁楼顶部的少年禁不住笑起来,他模样俊秀温润,右眼尾下有一颗红痣,似灼灼桃花。看起来十分的人畜无害。
好在这样严肃的场景下,没人发现他的行为,他也不言语,继续晒太阳。
“你们的先祖出生起就是三尾赤狐,天赋绝顶,就算不修炼也会自然提升法术,一百岁时就成了四尾赤狐,是狐狸谷千年不遇的天才!”
“哇——”
不出所料,一片惊诧,“哇”声四起。
阁楼顶的少年兴致缺缺,几乎都要睡过去,不察古树下得喧闹声渐渐散去,日月轮换,随着锣鼓喧天的大典开始,一朵接一朵的盛大烟花照亮了整个狐狸谷。
他便在声声巨大的爆炸中陡然惊醒,身旁,一身简装的苏兰枝专心致志地用人类世界传来的电子产品打游戏。
少年看的直叹气,好歹是狐族少主,百年间唯一的五尾白狐,容颜胜花,无数少女春心萌动的罪魁祸首,居然沉迷于电子游戏,无法自拔。
古树下的空地上,红绸漫天,宴席摆了数百米,酒肉香气四溢,喝不动的狐狸醉倒草地,杯子中的酒水便淅淅沥沥地落入土地里。
“这可是五百年大典,空前盛宴,你居然在这里偷偷玩手机!”
苏兰枝面色不改,手指翻动飞快:“你不也是在这里睡大觉吗?”
“啧。”他忽然皱眉:“对面该死的刺客总切我,奶妈不行,你快上线,我今天非要拿掉这波大奖。”
少年摆手,躲远了一点:“我没带啊,手机在房间充电呢!”
“那快去拿。”
苏兰枝非常认真,专心致志,打的最上头的时候,手机忽然黑了屏——是大长老的强制来电。他气的头疼,却无法违逆,这些长老对他管控严厉,如果不接,恐怕连打游戏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在和混小子鬼混?!”大长老威严的声音率先出现:“不管你在哪儿,狐族大典对你来说极为重要,你今天必须在场!”
“好……马上就来。”
苏兰枝随口附和几句,转头看向并未动弹的少年,他歪着脑袋,像好奇的猫:“你替我打,我去一趟就回来,不许输!”
“要是输了怎么办?”
苏兰枝起身,冷酷回答:“我会打的你皮开肉绽。”
少年笑起来,烟花的照耀下,漂亮的不得了。
他便是大长老口中的混小子,生的清俊,不过意外的是,少年非狐族,而是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唯一活下来的一只灵猫。
曾有幸被狐族先祖垂怜,念其故友之孤,为其赐福、取名的幼童。
少年名为苏枕,他记得那场痛入骨髓的大战,也记得灵猫一族的牺牲。自小寄于狐族长大,也知大长老向来只详细讲述先祖的付出,所有妖族皆如此,现在记得灵猫的老者也大多离世。
只有他,只有他还会记得灵猫族。
苏枕紧皱眉头,面对敌方的针对已然有些吃力。对方甚至发了颜文字来嘲讽,他可不会受了这气,语音一开,刚打算骂回去,谁知周围忽然亮起光芒,在黑夜里犹如陨落的太阳,亮如白昼。
苏枕闭上了眼睛,动作戛然而止。
等他缓缓睁眼,一颗金光闪闪,流光璀璨的珠子落入手中,约摸巧克力球的大小,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珠子冲入其丹田处,受到苏枕的反抗,又强行融入,害得苏枕遭受冲击,从阁楼高处生生坠落!
“找到了!曦光珠在这里!”
追着的曦光珠的小狐狸手指苏枕,身后跟了许多妖,皆目露凶光。
四周昏暗无光,醒来时,苏枕只觉浑身无力,全身上下都是坠楼的痛感,他动了动手脚,却是被锁铐扣上,无法打开。
管理监牢的二长老更是勃然大怒:“说!你是如何盗取曦光珠的!曦光珠这般至宝你怎么敢窃取?!”
苏枕不知所谓,忽然想起昏迷前,那颗光芒万丈的珠子,原来那是曦光珠,神仙的宝物。
“我没有偷。”他忍着不适,开口说道:“是它自己冲进我的丹田,我没有偷!”
“绝不可能!”二长老冷笑,捡起旁边的长鞭,欲对苏枕上刑:“曦光珠乃神仙于我狐族的至宝,怎么可能落入外人手中?!分明是你用了手段!你若不认,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我说了没有偷!”苏枕内里不适,身体承受过坠痛,强压下一口血气,倔强又冷静:“它要是真在我体内,难道不应该想办法取出来吗?你就算是屈打成招,又能得到什么结果?”
“你不过一只寄人篱下的猫妖,我们可不在乎你的命!”二长老阴沉沉地看着他,转身拂袖而去。
苏枕没有放过他话里透露的信息,大脑飞速想着办法。这曦光珠在他体内,暂时无法取出,不然狐族不可能只是把他关起来,他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唯一能阻拦他们的就只有苏兰枝。
今日是狐族五百年的庆典,也是为狐族为苏兰枝的将来铺路,让苏兰枝继承曦光珠的赐福。万万没想到这东西居然飞进自己的丹田里,融入进去,但这话他不可能告诉狐族的长老,这无异于自杀行为。
苏枕的脑子里很混乱,昏昏沉沉,身上似有千斤重,压的他血汗外渗。果然,二长老不会轻易放过他,这刑罚都是对付罪大恶极的叛徒,居然也会落到自己身上。
每感受到强大妖力的镇压,就如背了一座山,只觉度秒如年,他甚至无力运用法术抵抗。
“他们说你偷了曦光珠。”
大牢的门缓缓打开,随着温和的声音,身上那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的法术也在缓缓撤回。
“阿枝……”
苏兰枝走近,呼吸一滞,眉头几不可察地漏了几分担忧。
苏枕身上的白衣沁血,这是狐族惯用的手段,这衣服沾了血就会黏在伤口上,粘在皮肉里,衣服被染的越红,受到的刑罚就越重。最后扒下干涸的血衣,会连同糜烂的皮肉撕扯下来。
苏枕身上的衣服,已经染红了三分之一,可想而知,他受到了怎样的刑罚。
“长老让我来问你话,你要是不承认,便要承受一次鞭刑,这东西上浸了毒汁,一鞭下去不会致死,但伤口会犹如蚂蚁啃食,痛痒不止。”
苏枕疼的发颤,苏兰枝的手也在颤,二人沉默,苏枕却眼眸微动,无奈地扯出一抹笑来,抬起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对不起,游戏输了,你想要的那个奖品,还是被对面得到了。”
苏兰枝漂亮的眼睛里蓄了泪珠,此时恨不得收回那句谶语。
“苏枕,你到底有没有——”
“我没有偷。”
他截断苏兰枝的话,白着脸像是脆弱的蝴蝶,却倔强的不肯示弱。
苏兰枝的脸上落下滚烫的泪。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
“我没有,阿枝,输了就输了,你打我我也没有怨言。”
苏枕执着不服输,性子又犟,他当然不肯认没做过的事。只是苏兰枝握着那淬满毒汁的长鞭,看着苏枕痛苦,他也无法狠下心,更不会对相处许久的同伴施以鞭刑。
苏枕沉默,本打算硬抗,却在昏暗的牢狱里,听到苏兰枝绝望颤抖的声音。
“好阿枕,你逃出去吧……”
“不要回来了,我帮你逃出去。”
“去异管局,狐族管不到你。”
“当初是我带你进入狐族,现在也是我送你逃出狐族。”
苏兰枝似卸了力,丢掉长鞭,却管不住颤抖的手,他解开困住苏枕的锁铐,用法术治疗那些皮肉伤。
“我送你走,需要的东西都在乾坤袋里,绝对绝对不要回头。”
苏枕的眼前逐渐虚化,耳边是苏兰枝决绝的话语,不知为何,曾经二人的平淡日子,居然只在一夕之间,如大厦崩倾。
“阿枝,你和我一起走吧。”
苏兰枝没有回答,他牵起苏枕,一层一层打开牢狱的门。门外是早已昏厥的看守,苏枕一怔,明白过来是苏兰枝早已计划好带他逃离。
“苏兰枝!你要违抗命令吗!”
身前是闻讯赶来的二长老,怒发冲冠,目光如炬。
“你可不要做傻事,你是下一代狐族族长啊!”
苏兰枝并不回答,他默念初一,手中便出现一把长弓,再念十五,法术凝聚的箭矢便势如破竹地自行飞出!
二长老目眦欲裂,那双瞳眸放大,能看到那支淬满寒冰的箭:“苏兰枝!你怎么敢!”
他堪堪躲过,箭矢落在地面,迅速绽出冰花,二长老便被冻在原地,只留下眼睛能看。
苏枕回过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跟着苏兰枝提速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