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明月白 第13章 第 13 章

平安夜。

封霜站在窗边，不远处就是埃菲尔铁塔。这栋位于巴黎十六区的顶层公寓是她外婆创立芙洛缇兰后购置的，后来一家人便再也没有搬出去过。

今年的圣诞节正好在周末，封霜安排好工作便飞了回来。虽然封家并没有抛却从前在国内时的习俗，但在法兰西的几十年中，到底是入乡随俗，也有了庆祝耶稣降世的习惯。

窗外的灯火还是一如往年般的璀璨，她望着望着便出了神，不知道申城现在是什么样的景象。

“霜霜，过来帮我摁住猫猫。”封懿抱着那只正在使劲扑腾的小东西，手忙脚乱地朝她喊道。

那当然不是普希金，就算金渐层的胆子再大，封霜也不敢冒那个险让它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来回奔波。据母亲说，这只小橘子是外婆某天突然领回来的，当时毛还没有长齐，现在却已经十分生龙活虎了。

“妈妈，你要做什么？”封霜走过去，问道。

封懿直接将小猫塞进了她的怀里，然后从身后掏出了一大篮子各式各样的毛绒头套，十分得意地说：“今天猫猫也要盛装出席。”

封霜哭笑不得，盛装出席什么？今天连佣人都放假回家了，整栋房子里只有她们一家三口吃个饭而已。对了，还有这只倒霉的小猫。

但说来也奇怪，小橘一窝进她的怀里就安分了，原本炸起的背毛也顺了回去。随着封霜抚摸的动作，它的喉咙里甚至还发出十分享受的咕噜咕噜声。

“她喜欢你。”封懿两眼放光，看着猫咪不再反抗，就想上手将头套塞进去。谁料她还没碰上去呢，就遭到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哈气。

见母亲实在失落，封霜只能无奈地开口说：“要不我来试试吧，妈妈。”

两人将小橘放在桌子上，封霜随手从篮子里捡了一个，拿到了手上之后才发现是毛茸茸的小熊头套，手感十分软乎，她也忍不住捏了两下。

“对了妈妈，她取名字了吗？”封霜一边轻手轻脚地将猫咪的耳朵塞进去，一边问道。她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很礼貌地扒拉过这个小可爱的后腿，知道它是个小姑娘。

封懿早就掏出了手机，在疯狂拍照的间隙回了一句：“没呢，你外婆捡回来的，她不取，我们也没想法，就‘猫猫’这样叫着。”

那的确没法越俎代庖，封霜有些可惜地想。虽然一家人关系很好，但互相尊重是一切的前提。

“我之前就猜，你外婆捡她回来，估计是因为普希金被送到你那儿去了。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呢。”封懿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的拍摄大作，同女儿随口聊着天。

封霜最后整理了下小熊耳朵，笑着回：“那等普希金回来了，再让他给外婆好好尽孝。”

小橘浑然不知自己被当做替身的命运，现在正昂首挺胸地站在桌面上。头套上的绒毛很好地将她还没怎么圆乎的脸团了起来，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只肉嘟嘟的小熊。

封霜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还真有点眼熟呢。”

“像谁？普希金？”封懿不敢置信，眼前这张小脸再圆上一倍，估计都比不上普希金的大脸盘子。

“不是。”封霜摇了摇头，“是一只叫芝麻的猫，也是橘。我一个，朋友，养的。”

朋友？封懿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不自然的停顿，立刻凑近了来八卦：“只是朋友？”

“人家有女朋友了，妈妈。”封霜将心中那抹失落藏起，再抬头时，表情已经和平时无异。

封懿正要再追问些什么，两人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问：“什么女朋友？”

母女两个的身体同时一僵，然后十分默契地原地转过身去，没露出哪怕一角正被她们“把玩”的可怜小猫。只是猫咪再可爱也不是玩具，或许是认出了声音，小橘轻轻巧巧地从桌上蹦了下来，然后便顶着一个圆咕隆咚的小熊头，在自己正儿八经的主人腿边蹭着撒娇。

“妈妈，其实也挺可爱的，对吧？”封懿讪讪地说。

来者正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封霭仪，当然，也就是芙洛缇兰集团的创始人。虽然已过耄耋之年，但她的精神头看起来十分不错，现在穿着一身考究舒适的羊绒居家服，脚上踏着双绸面的平底拖鞋。从细白的面容上不难看出，封家母女的美貌是从何处继承而来。

只是过去商场厮杀面不改色的女士，现在却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拧着眉说：“胡闹！曲着你们耳朵能好受吗？”

封霜连忙弯腰将猫咪头上的小熊头套摘了，解释说：“本来想着拍完照片就除掉的。”

封蔼仪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扭头便走向了餐厅，小橘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活像个小狗腿。

“看来还生着气呢。”封懿小声嘀咕，“以为让你去申城好好反省，结果反省出来个女朋友，敏感着呢。”

“咳！”

前面传来一声带着明显警告的咳嗽声，封懿连忙闭了嘴，快步走到了母亲身边。自从那几年的叛逆期过后，她就又恢复到了唯妈是从的状态，至于闺女的死活？那还是不如自己的重要。

封霜苦笑一声，她倒是有那么个目标，可要真是下手就有些不道德了。

这之后一家三口用完了晚餐，两位年长的封女士自去休息了，还得回去上班的封霜却只能苦哈哈地回房间收拾行李。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只是一些普希金的玩具罢了。

等到一切整理妥当，也到了该出发去机场的时间。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行，她也没要家人特意来送。

不过在封霜路过方才给小橘戴头套的侧厅时，却看见本该在主卧里休息的封蔼仪女士正半蹲在桌前，嘴里一边哄着，一边把什么东西套在猫猫头上。

“外婆？”封霜惊讶地叫出了声。

封蔼仪一个手滑，“犯罪现场”就暴露无遗。只见一个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正箍在小橘猫的脖子上，这下倒是真没有曲着耳朵。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姜还是老的辣，封蔼仪轻咳了一声，神色很快又恢复了淡定。

“去了申城也别只顾着工作。”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了下去，“如果遇见了合适的，可以先接触看看。”

这是，接受了？封霜的眼睛一亮，她放下箱子快步走到封蔼仪身边，然后倾身拥抱了上去。

“谢谢你，外婆。”封霜像小时候那样埋在她的侧颈，撒娇似的说。

封蔼仪拍了拍孙女的背，她一向不擅长表达感情，此时也只是轻声说：“好了好了，快走吧，被耽误了起飞。”

迈着比来时更加轻快的脚步，封霜带着一脸笑意离开了巴黎。飞机越过地平线时，一轮明月正在天空高悬，她远远地望着，心中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怅然。

或许一切都会有转机，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