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虹 第8章 别扭

抢救室。

许杲杲躺在手术台上，面色发青，半张脸都被氧气罩盖着，眉头微微蹙着，看上去在极力忍受痛苦。

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着，血氧已经掉到了90%以下。

“潮气量8ml,呼吸频率16次，吸氧浓度100%。”医生面色凝重，各项检查都能确定患者是被银环蛇咬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抗毒血清不起效果。

“建立血管通路，只能试试透析了。”医生叹口气，走到一边又翻了一遍各项化验单，随后他不解地盯着托盘里的毒牙，典型的前沟牙，细针状，内侧有纵沟，横看竖看都是银环蛇的。

助理正在一边准备颈内静脉插管需要的工具，医生拿着知情同意书走出了手术室的大门。

门一打开，医生就被焦急等待的雁寒一行人团团围住。

**隅急站起来，突然眼前一黑，又跌坐回椅子上，缓了缓才走了过去。

“抗毒血清对患者不起效果，我们只能使用透析的方式解毒，银环蛇毒素作用持久，此前未出现血清不起效果的情况，所以，无法保证具体治疗效果，这是知情同意书，家属签字吧。”

“我来。”雁寒上前一步，还没拿到就被**隅夺了过去。

“我是他弟弟。我来。”**隅眼睛快速扫过同意书，想看到些有用的信息，可他眼前一片模糊，仿佛无法对焦。

也枝看他们磨磨唧唧的，便抢过笔在同意书上飞快签字，抽走文件夹交给了医生。

医生对她点点头，快步走进了抢救室。

**隅愣在原地，眼前的画面开始旋转，冷汗直冒，也枝见他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便出言安慰：“别太担心，杲杲运气一向很好，你还没成年，不能签字，这没什么好争的，现在时间浪费不得。”

**隅只看到也枝的嘴一开一合的，什么都没听清，像有根电线插在了脑袋里，一阵尖锐的疼痛和耳鸣，他晕了过去。

…………

“患者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过度惊吓导致了晕眩，不用太担心，输点营养液就好了，之后注意补铁，三餐正常吃，别的没什么。”医生说着把输液的速度调慢了一些。

“谢谢医生，这孩子掌心也被毒牙扎了一下，没事吗？”也枝担忧地问。

“应该没什么问题，毒液在空气中会逐渐失去活性，这孩子未有明显中毒迹象，就算有及其微量的毒液进入血液，人体也能代谢掉。”

“谢谢医生。请问一下那边抢救室的情况您知道吗？”

“我不太清楚，你们只能耐心等待了，有什么情况会有人出来通知你们的。”说完医生就走了。

也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程竹去给大家买饭了，泰哥和雁寒守在抢救室门口，泰哥接到了杲杲父母的电话，雁寒狂给他使眼色，泰哥绞尽脑汁地想把事情描述得轻松一些，但效果很差。

几小时后，**隅醒了，他先是发了好一会呆，谁来搭话都敷衍着，眼睛空洞地垂着头，一想到这孩子在天坑底下试图割腕自杀，也枝有些紧张。

起身想去心理科找个医生问问，刚走到门边，她就被**隅喊住。

听他说想吃东西，也枝松了口气，很开心地给他拿了盒饭，还把程竹买回来的吃的一股脑全倒在小桌子上，让他使劲吃。

**隅机械地吃完了盒饭，又拆了好几块巧克力，喝了两盒牛奶，然后又开始拆面包吃。

本来孩子愿意吃东西，也枝还觉得很欣慰，但是看他吃饭的架势，仿佛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更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好像不吃完就会挨打一样，怕他肠胃受不了，也枝飞快地把吃的又收了起来。

**隅这才注意到自己肚子已经很撑了，他抬头解释：“我想多补充点营养，一时走神了。”

“没事，等饿了再吃，我怕你把自己撑坏了。”也枝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又过了几小时，抢救室的灯暗了下去，许杲杲被转移到了icu。

第二天医生又给许杲杲做了一次透析，生命体征基本平稳后转到了单人病房。

透析效果还不错，现在只能等毒素慢慢被代谢干净，虽然透析很受罪，但好在命是保住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傍晚时分，在夕阳余晖彻底暗下去前，许夫人满脸忧容地赶到了医院，管家带了一堆餐食分给大家，又在许杲杲的病床边放了一束向日葵。

也许是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昏睡了很久的许杲杲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他艰涩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母亲担忧的脸。

他微微笑了一下：“妈妈……你来了。”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许夫人眼眶一热，滚下泪来，手忙脚乱地去倒水。

喝了水，许杲杲觉得自己嗓子舒服多了，他努力抬手揽着自己母亲的肩膀，轻声安慰：“妈妈别哭，你看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再哭要长皱纹了。”

许夫人接过也枝递来的纸巾，轻轻擦了擦眼泪，也微微笑起来，“好，妈妈不哭，我们杲杲是最有福气的，不会有事的。”

“妈妈最有福气，我是借了你的光。”许杲杲温柔地朝母亲眨了眨眼睛。

“你这孩子，就会哄我。”许夫人宠溺地揉了揉儿子的头。

**隅楞在一边看着许杲杲和许夫人，母子二人长的很像，说话的语调也像，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他不自觉掐住了自己的手心，仿佛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

许杲杲用眼神示意**隅来打招呼，他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妈妈，是**隅救了我，就是那个男孩子，我和你在电话里说过的。”

“阿姨好。”**隅有些局促地打招呼。

“哎，你好你好，谢谢你啊。”许夫人打量着**隅，发现这孩子瘦地吓人，脸色也很差，有些怜爱地开口：“好孩子，你怎么这么瘦，得多吃点，对了，等杲杲好了你和我们一起回家，杲杲都和我说过了，你什么不用担心啊。”

许杲杲他们一家子的性格都是喜欢热闹的，早几年也有过几次要收养小孩的念头，都被爷爷奶奶制止了，后来许杲杲大了，也就不再想着要领养孩子的事情。

可既然上天让他们遇到了**隅，便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没人管，**隅身世凄惨，又聪明上进，长相也端正，是个好孩子，许夫人也觉得一家人都会喜欢他的。

“谢谢阿姨，我……”**隅想说自己不能和他们回去了，可看着许杲杲母亲温柔的眼神，他一时有些舍不得说出口。

许杲杲看他吞吞吐吐的，以为他害羞，不好意思和自己妈妈说话，便出言解围：“妈妈，他这人就这样，脸皮薄得很，有什么等回去再说吧。”

“好，这孩子看着还真挺好的，和你说得一样，你爸爸肯定也会喜欢。”许夫人是很热情的性格，一想到自己家能多添一口人，就觉得开心，何况这孩子还救了杲杲的命，许夫人心怀感恩，怎么看这孩子怎么好。

***

出了院，许夫人本想劝大家一起回去，她怕再出什么事情，但许杲杲一行人还得按要求在当地配合调查，又不能明说，只好以拍摄纪录片为借口。

许夫人觉得纪录片哪都能拍，有些不解，但她对孩子的事情向来溺爱，看许杲杲他们态度坚决，只好同意了，临走前带**隅去买了一堆衣服，还偷偷在几件衣服的口袋里塞了点现金，又给许杲杲留了一堆卡、支票、现金、小金条什么的，弄得许杲杲哭笑不得。

“你懂什么，钱总归是用得上的，万一卡掉了，你还有现金，万一现金被抢了，你还有黄金，万一……”

“好好好，我说妈妈，你这样是生怕我不被抢吗？”许杲杲忍俊不禁。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我不管，你要拍纪录片，妈妈除了这些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你拿了我也好放心点。”

“好，谢谢妈妈，我会努力花完的。”许杲杲笑着说：“妈妈，等我们拍完了，我就回去多陪陪你和爸爸，我会找到最漂亮的花带回去送你，到时候我们一起种在小花园里。”

“好，我走了，你们自己当心，照顾好弟弟啊。”许夫人依次抱了抱许杲杲和**隅，俯身坐进车里，朝两个孩子挥手。

许杲杲笑着用了挥了挥手臂，还朝他母亲飞了给吻。

**隅默默看着，心底五味杂陈，挣扎了半天，还是举起手挥了挥。

***

送走了许夫人，两人回到民宿，**隅一头扎进了房间，开始更加努力的学习，成天板着个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总是对着一个地方发愣。

弄的许杲杲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这孩子被自己中毒给吓到了？所以发奋学习，想成为什么绝世神医之类的？

在**隅第三次拒绝出门提议后，许杲杲忍不住了。

“**隅，你怎么了？被我中毒吓到了？”许杲杲把**隅从书桌前强行拖走，“你就是扁鹊在世，也不可能什么毒都能解啊，再这样下去脑子要学坏了，别较劲了啊，跟哥出去走走。”

“和你没关系。”**隅挣开他的手，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冰冰地又回到了书桌前。

许杲杲愣住了，不知道他抽的什么疯，心想，这孩子难不成是到什么郁期了？怕他真把自己憋坏了，又厚着脸皮粘上去，“和我没关系啊，那和谁有关系啊？”

**隅合上书，沉默地看着他，试图用冷硬的态度把许杲杲赶走。

“别管为了谁，都不能这么学，这么学迟早累死，累死你可就什么都办不成了，懂不懂？”许杲杲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挂在**隅脖子上，“好弟弟，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吧，万一我一个人出去再被什么东西咬了，没人管死掉了怎么办？”

“别胡说。”**隅皱起眉毛，试图把许杲杲的手臂扯开，可许杲杲有心和他较劲，死活不放手，见**隅油盐不进，也有些来火，张嘴咬了一口**隅的肩膀。

消瘦的肩头被咬出了一个浅红的牙印，有点硬，口感一般，还是得多投喂，许杲杲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好笑，像养肥了牛肉好宰杀的资本家一样可恶。

**隅一愣，一些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许杲杲见这招有用，又下嘴更用力地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深红的印子，盯着牙印嘟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没有我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怎么，现在陪你哥散个步都死活不肯，没人教你要知恩图报吗？”

话一出口许杲杲就觉得不对，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隅已经被许杲杲弄的有些心软了，一听见这话，又重新板起脸，把许杲杲推开，冷冰冰地说：“对，没人教过我，你走吧，别烦我了。”

许杲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俯下身体，微微抬头，把下巴支在桌子边，眼睛向上看着**隅，柔声解释：“对不起嘛，是哥说错话了，你是最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别和哥闹别扭了好不好？”

**隅有些受不了地看着许杲杲，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隅：真是拿你没办法。

两个孩子要开始闹别扭了，小姝有点于心不忍。

不过我们许杲杲是充满能量的，热情不会被轻易消磨的。

[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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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