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虹 第17章 粉青

洗完澡，许杲杲拿起吹风机，还没插上电就又放下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起得太早、也许是因为洗头容易缺氧、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许杲杲的懒意突然间全泛了上来，手脚乏力得很，他很随意地垫了条浴巾，一头栽倒在床上。

许杲杲的头枕在床边，向后半仰着，水珠顺着发尾滴到地板上，发出的“嘀嗒”声和他的心跳一样逐渐变得平缓。

浴室里传来了**隅洗澡的水流声，屋外还有些很好听的鸟鸣，许杲杲把胳膊抬起来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蜷起有些发麻的指尖，觉得自己的身体沉甸甸的，意识却飘了起来，有些晕。

水流声停了，**隅带着一身清新的水汽走近，他很自然地拢起许杲杲的长发，用毛巾很轻柔地擦拭着，许杲杲的睡衣领口开得有些大，仰起的脖颈是一道玉色的弧光，白得有些晃眼，左侧锁骨上方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隅的视线就时不时地看过去。

许杲杲把盖在脸上的手臂移开了，掀开眼皮抬起眼睛看**隅，看阳光把他脸上的绒毛都照得亮亮的，很像虎耳草紫色茎干上的白色小绒毛。

许杲杲有点想摸一摸，他就伸手去够**隅的脸，因此他的头又往床外挪了一点点，脖颈的弧线变得更弯，那颗痣也红的更艳了，**隅因为看这颗痣，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许杲杲的脸色白得有些不太正常。

许杲杲的手摸到了**隅脸颊边的小绒毛，很神奇的，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块块的光斑，还没摸出什么滋味来，他的舌根泛了点酸，突然间很想吐。

头晕目眩间，**隅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许杲杲好像听见他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把自己有些发软的上半身半抱了起来，长着薄茧的手指有些用力地按上了自己手腕内侧。

“……哥哥，这样躺要低血压了。”**隅的语气有些无奈，按压内关穴的手很稳，一直到许杲杲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才停下来。

**隅又从自己床上薅过来一个枕头，垫着许杲杲的腰，让他舒服地靠在床头，又在他脖间围了条毛巾，小心地把湿发拢到一边，很温柔地叮嘱他：“哥哥等我一会，头靠着先别乱动。”

许杲杲朝他眨了眨眼睛，**隅就转身出去了，是不是意识混沌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格外快，许杲杲觉得**隅几乎是刚出门就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碗甜丝丝的红枣银耳羹。

许杲杲侧坐起来一勺一勺吃着，**隅就站在身后帮他吹头发，甜羹吃完了，头发也吹干了。

许杲杲浑身暖洋洋的，惬意极了，餍足地伸了个懒腰，开始先发制人地兴师问罪：“**隅，你的呢？”

“嗯？什么？”**隅一头雾水。

“你的银耳羹呢？怎么只端上来一碗，**隅小朋友，不可以厚此薄彼喔。”许杲杲一边慢条斯理地用手顺着头发，一边慢吞吞地问他。

“我的不急，什么时候再吃都来得及，倒是哥哥，感觉再不吃就要晕过去了。”**隅接过许杲杲手里的头发，很熟练地一边梳顺，一边给发尾抹上精油。

许杲杲讪讪道：“我……哪有你说得这么脆弱啊，今天是特殊情况。”

**隅没有反驳他，只是牵起许杲杲的手，一边示范一边很温柔地讲解：“哥哥，你看啊……这边手腕内侧，腕骨往上两寸，往下按能感觉到两根筋，两筋中间就是内关穴，然后……虎口手背这里，这个凹陷处是合谷穴，都是能缓解低血糖、低血压的穴位。”

“哥哥你自己试试看，虽然我可以一直帮你按，但是万一我不在，你一个人低血压犯了是很危险的。”**隅盯着许杲杲重复了几次，才放下心，突然想到什么，很淡然地、不经意地提起：“对了……程竹哥不是医生吗？他没发现你血压偏低吗？他怎么没有教你这些啊？”

“嗯？”许杲杲觉得自从那天在天坑之后，**隅对程竹就莫名起了些攀比心，许杲杲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同行相轻吧，想到这，有些好笑地哄他道：“你程竹哥啊……他就是个半吊子医生，怎么和我们家南隅小神医比啊，是不是？”说着还捏了捏**隅的脸。

“……哥哥，你又把我当小孩哄。”**隅明知道许杲杲是故意哄自己开心的，可还是很没出息地有些脸红。

“没有哄你啊，我很认真的，我们家南隅就是小神医啊，仁心仁术的，我还没见过哪个医生天天追在患者后面，有事没事把个脉的，不仅医术精湛，长得还这么帅气，就诊体验简直满分！”许杲杲张口就来，哄小孩嘛，他最拿手了。

果然，听完这话**隅的脸更红了，很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声音很轻地说：“……只对你这样。”

许杲杲笑着打趣他：“这样子啊，那我的专属小神医，你快去照照镜子，替自己诊断一下，脸这么红算什么病。”

**隅不理他了，转过身去浴室洗脸，许杲杲倒在床上笑成了一团。

许杲杲笑够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由着困意一点一点把自己包裹起来……

……

回笼觉总是很容易做梦，许杲杲在梦里上山下海，斩妖除魔，忙得不亦乐乎，然后……他就因为小腿抽筋被疼醒了。

书桌前的**隅听见许杲杲小声的痛呼，果断抛下了知识对他的召唤，几步跨到床边，一手按着他的大腿，一手抓着脚掌，拉伸着小腿痉挛的肌肉，等他好一些了，又用拇指来回按压小腿后侧的腓肠肌。

**隅温柔念叨：“好点了吗？哥哥，你不吃肉肯定多少会有些缺钙的，今天早上又跑了步，回来之后你又懒得拉伸……”看见许杲杲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眼，**隅不忍心继续数落他，只好任劳任怨地继续按摩。

“哥哥，之后运动完还是要好好拉伸，如果实在不愿意的话……我现在按的地方是承山穴，可以缓解肌肉的，以后运动完我都帮你按摩吧，这样就不容易抽筋了。”

如果患者总是不好好听医嘱，多半是医生惯的，许杲杲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隅的服务，眉眼渐渐舒展开，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等**隅的手渐渐按摩到大腿时，许杲杲觉得很痒，就捏着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往上按，顺势把**隅也拽到床上，许杲杲坐起身，把手按在**隅小腿肚上，看着他笑眯眯地说：“小神医休息一下，换我给你按，你验收一下教学成果。”

**隅的肌肉几乎是瞬间就变得僵硬了起来，完全没有许杲杲被人伺候的那股子自然劲，他把自己的头埋起来深呼吸，试图放松失败后，被许杲杲拍了一下后腰：“兔崽子，紧张什么呢，放松一点。”

“……好。”**隅更加紧张地努力放松。

许杲杲从小腿肚慢慢往上按，力度不大，手指也很滑，**隅觉得他的哥哥好像每一下都按在了自己的麻筋上，酥麻感一圈一圈漫开，他就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开始不着痕迹地咕涌。

睡衣的下摆就被他这样一点一点咕涌上去，露出了一截劲瘦的腰，许杲杲看见他侧腹蜿蜒的一道疤痕，有些心疼地用手指来回揉了揉。

**隅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像是受够折磨的鱼，想替自己垂死的生命搏一条生路。

许杲杲就很疑惑地看着他，看着他慌里慌张地把衣摆整理好，看着他莫名其妙变得低落的神情。

**隅的心思不难猜，许杲杲知道他很在意这道疤痕，祛疤的药膏买了一堆，但从来不肯让别人替他涂，总是一个人偷偷躲到浴室抱镜自怜。

许杲杲自己就是个很爱美的人，所以他很能理解**隅这样，但其实**隅本身并没有很在意，他只是觉得许杲杲会觉得疤痕丑陋，所以下意识不想让他看见。

许杲杲又端出了有些严肃的表情，把他重新按倒在床，如果**隅真的是一条鱼的话，这个时候可能意味着要被片成鱼脍了，但还好他不是鱼，许杲杲也并不吃荤。

许杲杲卷起他的衣摆，目光温柔下来，细细观察那道疤痕，其实颜色已经很浅了，程竹也缝合地很小心，并不难看，所以他很真心实意地安慰到：“宝贝儿，这一点也不难看，你不用为此难过，其实它的形状和颜色都很漂亮啊，有点像花茎。”

似乎是觉得语言有些苍白，许杲杲让**隅等他一下，他有些兴奋地冲到也枝的房间，问她借来了花花绿绿的眼影盘，国家地理联名的那种，由于过于鲜艳而一直闲置，于是也枝大手一挥，把那一打联名款都塞给他，让他随便造。

满载而归的许杲杲跳上床，把眼影盘一摊，一手拿着勾线笔，一手摸着那道疤，盘腿坐在**隅腰侧，眼睛亮晶晶的，有些雀跃地问他：“可以让我在你身上画画吗？”

“当然可以。”**隅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隅怎么会拒绝许杲杲呢。

许杲杲咬着勾线笔想了想，手指在那道疤上面滑来滑去的，构思完成后，他先打开了那盘《幻彩梯田》，里面的颜色用来勾勒花茎十分合适，《碧蓝湖泊》染出花茎上的绒毛、《赤彤丹霞》用来染出花瓣、《粉黛高原》则用来绘制彩蛾。

许杲杲的手很稳，细细的勾线笔描过肌肤的时候，**隅觉得有些痒，但他很克制，没有再咕涌了，他很安静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得很缓，因为“画布”十分配合，许杲杲一气呵成，很快完成了这幅作品。

他拿过**隅的手机拍了张照片，许杲杲看着照片皱起了眉，打开系统设置调了调色，确保和肉眼看上去一样漂亮，这张照片才通过了调色师的审核，被递到了**隅的眼前。

一丛浅紫色的卵叶报春花开在他的侧腰，绿尾大蚕蛾停在花朵上方，许杲杲特地把翅膀尾突的粉色画的很明艳，这抹颜色一下就把**隅带回了三月末，带回了他们初遇的那个春光灿烂的三月天。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啊。”许杲杲轻轻吹走了浮粉，也把**隅飘远的思绪给吹了回来。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真的很漂亮。”

**隅看着许杲杲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庞，突然有了点想法，他很认真地向许杲杲征求意见：“哥哥，你觉得我去纹个身怎么样，就纹你给我画的这个图案。”

“**隅！我不同意！我不给你授权！”

好脾气的许杲杲又开始因为**隅的蠢念头生气了，他很严肃地警告道：“我和你说，你想都不要想。首先，纹身很疼的，你去遭那个罪干嘛；其次，纹了之后也是会掉色的，到时候你想反悔去洗掉，又得疼一次，而且也不一定能完全洗干净；再次，就算不把它遮住，你的身体也还是很漂亮啊，你要打心底去接纳这条疤痕，去接纳你自己身上的一切，不然你就算去纹身了，你该难过还是会难过的，我这样子说你能明白吗？总之，如果你觉得它不好看了，你就告诉我，我可以换着花样给你画画呀，你可以拥有无数次没有疼痛的纹身机会。”

**隅听着听着，眼睛不受控制地有些湿润，他捏了捏自己发酸的鼻子，声音闷闷地回应：“谢谢哥哥，我保证，我不去纹身。”

许杲杲笑盈盈地看着**隅，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哄他：“好孩子，眼睛怎么红啦？哎哟……没事啊宝贝儿，我们家南隅漂亮的很，有个疤完全不影响的，咱不难过了啊。”

“哥哥……你觉得我的身体很漂亮吗？”

“对啊，你看啊，你肌肉分布得很均匀啊，皮肤手感也很好，而且你才不到十六岁，都已经快和我差不多高了，我也有177呢，你以后肯定能长得很高，而且你肩宽和腿长的比例也很好，像你这样的，就是去美术学院当模特，那都得是最贵的那一种。”

**隅听完许杲杲的话，眼睛里的红色就悄悄转移到了耳根，他移开了视线问道：“那哥哥，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就是比较喜欢画哪种模特啊，是雁寒哥那种肌肉比较发达的，还是程竹哥那种偏清瘦一点的？”

“我想想啊……嗯，初学的时候，确实是肌肉明显的会好表现一点，不过现在基础学得差不多了，按照个人审美的话，会比较喜欢薄肌，我画人体的时候，会喜欢把肩膀画宽一点，然后重点塑造胸肌，腹肌会画得薄一些，我觉得这样会更有艺术张力，如果全身的肌肉都很蓬勃的话，有时候反而会抓不住画面重点，不知道怎么做取舍。”

“哦……这样啊。”**隅认真听讲，并牢牢记住要点。

“怎么，你也要学画画吗？还是真的要去美术学院做模特啊？你脸皮这么薄，脱光了一群人围着看你，你受得了吗？到时候你在每个人的画布上都是脸蛋红红的……我想到那个场面就想笑……哈哈哈哈。”许杲杲笑着挪揄他。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果不其然，**隅的脸蛋又开始红了，但他们两个想象的场面可能不太一样。

**隅在心里已经制定好了一万字的宽肩窄腰、薄肌训练计划[加油]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后面小崽子们又要去野外干活啦[彩虹屁]让我们一起祈祷两个崽崽都不要再受伤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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