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程 第76章 叁，照顾自己（2）

“下面通报一则处分，高二十班的李一晨同学，在宿舍里以极其恶劣的行为对待舍友，造成了眼中的不良影响，现为严肃校纪以及教育其本人，学校决定给予李一晨记小过处分，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诫，妥善处理好同学之间的关系，和睦相处。”

课间的广播里教导主任在通报着处分决定，班里因这一消息迅速炸开了锅。不断有同学走到李一晨的座位边表示关心和慰问，当中真假情谊和八卦性质的成分何需追究，在这个班里李一晨早就被视为是正义女神的化身。所以在这一事件中几乎没有人认为错在于她，而是一致靠猜测含沙射影“某人”，再假装不经意地瞟几眼坐在后排的沈悠。

沈悠本来因为李一晨被记过而乐开了花，后见全班舆论都一边倒地在指责自己，一张脸顷刻乌云满布。但她不能发作，没有人指名道姓，她不至于蠢到自己跳出来当靶子。

可记过毕竟不是小事。看着李一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我反而更担心了：“一晨，要不找刘老师帮帮忙吧。”

李一晨不在乎地摇摇头，“不需要。处分就处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能算什么事啊？你呢给我照顾好自己，别一到冬天就感冒，我这点不算事的没什么好操心的。”

“可是…”

“别可是了，快交作业去，还有几分钟就上课啦。”李一晨把我桌上的一叠作业本抱起塞到我怀里，直想快快结束掉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我没法再坚持，只好先去班主任办公室交作业。下楼时我一直在分神想着李一晨的事，没有注意到与我迎面上着楼的其他人，结果在三楼楼梯转角处一位急着跑上楼的女生躲闪不及直接撞上了我，那股冲撞力使得我脚下一不稳摔在了最后一格楼梯台阶上，作文本也洒了一地。

女生忙跟我道歉：“同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那，我先上去了可以吗？很赶时间，真的对不起。”女生说完最后一个字，拔腿继续两步一并地上楼。

我蹲在地上捡作业本，忽觉左手手掌在与本子摩擦时传来一阵刺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掌磨破了一大块皮，正在渗着微微血丝。看起来算不上严重。我打算忍一忍就过去了，埋头把作业本一本本捡起。

突然眼前多了一个身影和一双手帮着我把作业本全部捡了起来。我习惯性地说了声“谢谢”，一抬头才发觉这位好心人不是别人，正是明司佑。

“谢谢。”我低下头又道了声谢，绕过他走下了楼梯。

在进办公室之前，我终是没能忍住回头的冲动，而这冲动所带来的，只有应在意料之中的空荡荡的失落。

他没有跟在我后面。

所以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交了作业出来后，明司佑会就站在门口。

我的心没由来地加速跳动，神经瞬间绷紧了。但我不能让他看出我这莫名其妙的紧张，我必须维持好表面的平静像遇见其他认识的同学一般冲他轻点一下头，然后毫无留恋地移步走自己的路。

可明司佑没能让我如愿。

他挡住了我的去路，用淡淡的语调说：“跟我去校医室。”

我一愣，一股欣喜不受控地悄然灌进了心田里。

他在关心我。

但我是如此倔强。这种带有命令性质的关心为什么要接受。于是我冷声道：“为什么要去校医室？我要回去上课了，再见。”

“你手上有伤口，要处理。”他继续挡在我前面。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赌气道。

明司佑的眼里浮现出了一丝怒意，“陶霓，你真的很懂得怎样让人生气。”

我垂下眼帘不语，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里并不想把他越推越远，何况连自己都搞不懂我到底是因何原因在赌气。而他，生气了，失望了，就该头也不回地弃我而去了吧。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次明司佑没有被我气走。他沉下脸，直视着我强装淡定的眼睛，语气平而不留商量空间，“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跟着我去校医室，二是由我牵着你的手去校医室。有必要的话，我也不介意以抱的方式。”他特意在“牵”、“抱”两字上加了重音。

我明显感觉到这一刻我的连火速扯出了一卷火烧云的画布。

这算什么选择！根本就没有选择。

这下换成我用愠怒的眼神直视着他了。

他也不避开我的视线，眸里幽深如清潭，恍若无情无绪。

终于我先败下阵来，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下楼。

他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说到做到是他信奉的人生原则。

明司佑满意地勾起嘴角，跟在我后面。

刚走到校医室门口，预备铃就打响了。我倒不担心，手受伤是一个非常正当的迟到理由。至于明司佑，他和李一晨属于同一款学生，字典里估计没有迟到这类的字眼。

这一时段本应有校医值班的校医室竟是空有一人。我见状顺势说：“校医不在，我先回课室好了，下课再来。”

“不行。”明司佑指了指休息椅，“坐下等着。”

“不等了，说不定今天校医请假了。”我说着就要出去。

明司佑迅速抓住了我的右手，拉长一张俊庞拉着我到玻璃药柜前，伸出空闲的手在上面找药瓶。

我看懂了他的意图，只觉得一阵感动直闯心房，竟也忘了要挣脱他温暖厚实的手。

挑了一瓶酒精和红药水，明司佑从校医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团棉花球倒上酒精浸湿后，拉起我的左手掌，小心翼翼地帮我的伤口消毒。

酒精与伤处的接触让我不由地轻呼出声。但我不能在明司佑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所以我必须咬紧牙齿忍住这阵痛觉，控制自己再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

明司佑瞥了我一眼，问道：“很疼吗？”

我否认道：“不会。”

“这么倔，跟谁学的。”明司佑摇头轻叹，问号里却不闻疑问的语气。他举高我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吹着以让红药水能更快地渗入到我的伤处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品。

这举动，过于暧昧了不是吗？甚至，还有些危险。

我告诉自己不能再用这种连自己都弄不清感情成分的迷离目光注视着他，只是这一瞬这么细心、专注为我擦药的他，让我怎么也无法移得开眼。

“好了。”贴上纱布，明司佑松开了我的手。他抬起头，我才猛然惊觉我们之间的距离竟靠得如此之近。

不知为何在这秒收不回的视线，让我只能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他；而他也静静地凝视着我此刻只倒影着他的模样的眼睛，那双深邃墨眸里的冷淡逐渐褪去，一抹复杂的情绪侵入其中。

只要前倾不到两厘米，我们的唇就会毫无缝隙地准确贴上。理智叫我要赶紧从这沉迷中拔出来，但就在我意识到明司佑正一点一点向我靠近的这一刹那，我却发觉自己不得也不想从这种危险中抽身，甚至还微颤着合上了双眼，一颗心剧烈跳动得好似要破膛而出。

“铃，铃，铃……”

突然作响的上课铃惊得我立即睁开眼，几时是同一秒我和明司佑都各自后退了一大步，终结了这险些意乱情迷的迷乱气氛。

我转过身背对他，对方才的失控很是懊恼。他会怎么看我？我已经不敢想象。不愿再这样莫名其妙地独处下去，我匆匆说了句“我回课室了”就立刻夺门而出。

明司佑很快追了上来。

我在期待着他能说点什么。只要他说了，我想我愿意和他堵上这么一场和爱情有关的游戏。

可是没有。

他只是淡着语调说：“注意这几天伤口不要碰到水。”

我垂头掩饰着此刻在眼里疾速蔓延的失望，冷冷回道：“谢谢，我会的了。”

“你上次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明司佑抛给了我一个指代不明的问题。

我没听明白，反问道；“什么信息？”

“祝你快乐。”

是开学初发出去而收件人未回复的那条。

只是我不懂为什么直到学期过半了他才来问这个当初能直接用信息问出的问号。这个答案我确实想知道，却不会问出口。所以我只简单说：“字面意思而已。”

明司佑没有在说话。

我们一致沉默着上楼，到三楼时他走向他所在班级的教室，我继续往上爬回我所在班级的教室。

方向不同，那么，心的方向呢。

晚上临睡前明司佑给我发了一条只有五个字的信息。

照顾好自己。

我没有回复，关了机把手机扔到床尾。

悲伤什么。失望什么。自己都不懂。

而这一夜的枕头，接收到了我的悲伤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