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程 第57章 叁，暖心与揪心（2）

周四下午的晚饭是我、林凡凡和许浩钦这“三个代表”的例行聚餐。和以往的每个周四一样，我们照例挑了饭堂里的角落位置，边开餐边放声笑着分享班级生活。

“小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自导自演？这可是一个迷倒万千少男的大好机会啊。”许浩钦故意端着严肃又认真的语调来说这话，成功逗得林凡凡笑出声。

我佯装无奈地叹叹气，“我这是有自知之明，不上台去毒害大家的眼睛。就我这点小样，别说迷倒万千少男，没有吓死人就已经是可喜可贺了。”

“你这理由太牵强了，”许浩钦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压低了些声音说，“真正的理由，应该是你名花有主了，不需要再引人注目。”

我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装作没听见埋头吃饭。

而平常遇上这种有些尴尬的时刻准会跳出来胡扯个笑话转移话题的林凡凡，久久没有说话。

我看着林凡凡，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凡丫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凡凡好像没有听到，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饭。

我和许浩钦交换了一个眼神，轻撞了撞林凡凡的手叫道：“凡丫头。”

“啊？怎么了？”林凡凡这才如梦初醒，一双透着迷茫的眼睛在我和许浩钦的脸上转了一圈后说，“你们聊什么了？表情都这么凝重，没出什么事吧？”

“是你没出什么事吧？”许浩钦接了林凡凡的话头，“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林凡凡立即摇头，挤出一个笑说：“没有啊，我就在想你们聊的这些。”

“我们在聊什么？”我顺势发问。

“你们聊了，聊了…”林凡凡支吾了半天也答不上来，只好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在听。”

我直觉林凡凡瞒了我们些什么，担心地问道：“凡丫头，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说出来，我们和你一起分担。”

许浩钦附和着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去。”

林凡凡还是摇头，“没事，你们放心啦，我很好，特别好，哪有人敢欺负我。”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看着我和许浩钦往下说，“小慈、浩钦，有你们这两个好朋友真好，我好开心。”

“说什么傻话，你这煽情说来就来。”许浩钦权当林凡凡是一时犯情绪，没有往心里去，“对了，你上次介绍我看的那部小说叫什么名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追风筝的人》，是美国作家胡塞尼的第一部小说…”

我听着林凡凡滔滔不绝地和许浩钦讲着小说的内容，总感觉她的轻松是专门表现出来给我们看的。不然她嘴角边的那丝笑意，怎么有些强颜欢笑的味道呢？

晚修下课后因昊熙有些事在忙，所以我们只聊了几句就结束了每晚的例常通话。宿舍里钟菱正在看历史传记，张子妍忙着温习功课，林芯这个钟点自然是在和男朋友煲着甜蜜的电话粥，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晃着脚丫。闲着也是闲着，我决定要去林凡凡宿舍找她联络联络感情，顺便再问问她到底碰上什么事儿连我这闺蜜都说不得。

上了两层楼在楼梯口，几个女生讨论香水牌子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声音争先涌入我的耳里。这种话题在奕华中学这种贵族学校里到处都听得到。还好我前后待过的两间宿舍的姑娘们都不喜欢聊名牌聊衣服聊包包，否则我这一好像乡下来的见识一定会暴露无遗的。

我边想边走到了林凡凡所住的宿舍门口，才发现原来那热切的讨论声就是从她们宿舍里传出来的。三个穿着丝绸质地的吊带睡裙的女生正围在门边人手一瓶香水有说有笑的，唯独不见林凡凡。

“同学，请问林凡凡在吗？”我对着跟前这仨身材火辣、笑容娇媚的女生发问。

“林凡凡？”站在中间的短发女生故作疑惑地反问，几秒后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尖声道，“哦，你是来找村姑的啊？她在，我帮你叫她，”她扭头冲着宿舍里高声喊，“村姑，有人找！”

村姑。这外号取的。

我不悦地皱起眉。在奕华中学混了一年多了，我当然清楚在这群小少爷小公主口中的“村姑”、“农民”这类字眼是什么意思。

林凡凡很快就出来了。她见到我变了变脸色，立即拉着我快步往走廊另一头走去，到了我们每次谈心事必去之地的顶楼楼梯间才停下。未等我出声，她已经调整出了无忧无虑的甜甜笑容，语气轻快地问我：“怎么有空来找我了？不用跟你的昊熙学长讲情话？”

“凡凡，我要听实话，”没理会她的调侃，我严肃地问道，“你的舍友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当然没有，”林凡凡语速极快地一口否认，半侧过身不看我，“你是听到她们喊我什么村姑了吧？那没什么的，她们在跟我闹着玩呢。”

“你没说实话。”

“不是，是实话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们说了，村姑，村姑挺好听的，很适合我…”

“适合个鬼。”我忍着爆粗的冲动绕到林凡凡面前，不意外地捕捉到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眶。我心疼地抱住她，“都是些什么人呐，还有没有家教了？就这点素质是怎么考上的高中？”

林凡凡一直强憋着的眼泪终于决堤了。她趴在我的肩上边哭边说，“小慈，她们都嫌弃我是北方来的，说我皮肤黑得像非洲人，做事粗手粗脚、口音也很难听。她们还笑话我不懂名牌不懂化妆，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她吸着鼻子接着道，“我好想能融入她们，可是她们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排挤我，不让我参与，还经常说一些带针的话来讽刺我，我每天在宿舍里都好难受…”

我轻拍着她的后背，越听越来气，越听越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你告诉我，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为什么她们可以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小慈，我好后悔读了艺术班，我好想转去和你同班读文科，为什么她们是这样的？为什么…”林凡凡哭得更厉害了，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来。

为什么她们可以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把取笑、挖苦他人当作乐趣？

人心，怎就如此灰暗。

我抱着哭成泪人的林凡凡，思考着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她。

那一刻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将会是我和林凡凡之间的最后一次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