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程 第33章 玖，云开和月明（1）

六月二十八日，星期天，天气晴，奕华中学2009届高三毕业典礼在圣德广场隆重举行。

为了不影响高一、高二学生的正常上课，学校把这个大日子定在了星期天，正好是高考成绩放榜后的第一天。这样大场面的盛典，周末留校的孩子在得知这一讯息后，也像个已经毕业的高三学生似的跟着傻乐。

当然乐。这可是白捡了眼福的美事儿啊。

我和林凡凡就是其中之二。准确的说，有着长期留宿通行证的俩娃完全不担心在这大批大批想留下凑热闹的申请留宿大队中落了单。

早上九点，已结束征程的前高三学子集中在圣德广场，参加着宣告他们十二年寒窗苦读生涯正式终结的毕业典礼。林凡凡和我站在教学楼顶层能把圣德广场全景收入眼底的看台上，目观着形式性的校长发言、教师代表发言，以及毕业生代表简昊熙发言。

技压群雄、位居全省前十席位的简昊熙，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毕业生代表，舍他其谁？

“我们的高中，三年前在这里开始，三年后的今天，也要在这里结束。无论日后走了多远，请不要忘记回来看看，奕华中学，是我们永远的骄傲。同学们，我们毕业了！”

震撼全场的掌声、欢呼声尾随着简昊熙的结束语响起。整个广场沸腾在这一刻，礼炮绽放在半高空，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撒落的彩带自由降落在这些脸上或笑靥如花、或眼含泪水的毕业生身上。

我被这一幕感动了。一向严格强调会场纪律、严禁学生发出除掌声之外的杂声的校领导，这次也采取了自由放任政策，严肃威严的招牌形象今日被慈祥取代；毕业生们有相互祝贺的、相拥而泣的、和恩师寄语道别的，还有事先准备好花束献给敬爱的校领导和全体高三老师的。激动、喜悦、不舍、留恋、遗憾、惜别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这群即将踏入据说被称为“半个社会熔炉”的大学的年轻人的面容上，谱写了一曲毕业季象征着学生时代纯真美好的乐曲。

“两年后的我们，就成为他们了。”和我一样有很大触动的林凡凡少有地发出感慨。她叹了一口气，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问我，“慈丫头，等我们毕业以后，你会想我吗？”

“傻瓜，当然会。”我握住了林凡凡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但是，保证是什么？斗得过时间么。

我们，都有太多的不确定。因为不确定，所以才需要承诺。即使明知道承诺这东西，是最悬乎，最容易被时间推翻。

历来不遮掩情绪，林凡凡立马笑得比迎春花还灿烂：“我也会很想你的！”

我当然相信。固执地，坚定不移地相信。

“他们结束了，我们下去吧。”主持人一句“毕业典礼到此圆满结束”刚说完，林凡凡就迫不及待要钻到毕业生中间去。

“下去干什么？有我们什么事？”高三的认识没几个，我还真不知道这姑娘想找哪个学长或者学姐取取“高考经验经”。

林凡凡恨铁不成钢地干瞪了我一眼，理直气壮道，“找简昊熙啊。错过了今天，你再想见到他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我犹豫了。

所以，这是最后一面了？好吧，就当是吧，可是我应该和他说些什么？恭喜？还是恭喜恭喜？自断了一日一简讯后，我们的交集仅限于在校园里偶尔碰面时点头致意的层面。如此两人，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还想，快走啊！”受不了我的举棋不定，林凡凡直接拉着我奔下了楼。

我拒绝不及，只好被动地跟着她走，穿梭在毕业生大军中搜索那个帅气潇洒的身影。

“他不在这。估计走了。”我的失望尽流露在语气里。

“决定还没走，想找他搭讪要电话的人多了去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快能脱身？”林凡凡的话腔里满是确定，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结论。她带着我继续在偌大的学校里到处乱转，以女性的直觉肯定简昊熙就在这附近。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正确的。在奕华中学最受小情侣青睐的生态庭园里，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个地方。

与素有“幽会宝地”名誉的生态庭园相呼应，他不是一个人。

广播台美女台长易方娜，很是时候地陪伴在他身旁。

如此温情，羡煞旁人，还真没我们什么事。

我把轻易泛起了些许湿意的目光从这怎么看怎么登对的背影中收回，打手势示意林凡凡不要出声赶快离开。

谁料林凡凡制止了我的动作，十足八卦记者腔调地低声问道：“你不想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吗？”

“不想。没兴趣。”这俩人的事儿，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我有兴趣，”林凡凡不顾我的冷淡，寻了处树木丛生又有稀疏处可以发挥听力视力功能的地儿躲起来，兴致盎然地冲我招招手，“慈丫头，要不一起？”

“你自便，我走先。”换对男女主角，说不定我还会陪她疯疯。这对，就算了吧。

事实多明朗，我又何必自讨神伤。

“得，回头再把看到的告诉你。”铁了心要看戏的林凡凡兴奋得很，没心思再搭理我。

我也懒得劝一牛脾气的丫头，自个儿一步步远离了生态庭园。

所以，这里即将发生的让我不知该哭好还是该笑的一切，一概未能存入我的大脑内存里。

“你毕业了。”微微落后于简昊熙一小步走着的易方娜，仿佛只有在对着简昊熙时，才会收起那抹把人挡在自己世界之外的距离感微笑，回归真实的自我，“奕华新传奇，恭喜。”

简昊熙对赞誉之言已听得麻木，所以仅是象征性地微提嘴角，“谢谢。”

久久的，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绕着相对安静许多的教学区，洒下了一路的沉默。

易方娜不时抬头看看简昊熙棱角分明、俊俏的侧脸，跟着他的步调无声慢行着。

利用草丛和树枝做掩护的林凡凡小心翼翼地尾随着，没有被各怀心事的俩主角发现。

终于，走到了生态庭园“浪漫之最”的三色堇花丛旁，易方娜叫停了简昊熙，不想再逃避式地拖延下去：“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嗯。”简昊熙轻应了声，没有多余的语言。

“好。”易方娜绕身站在简昊熙的正前方，语调坚定而有力，“给我答案。”

“好朋友吧。”简昊熙从容地对上易方娜难得让期盼、爱慕的讯息流露在外的眼眸，给出了一个残酷的答案，“更适合我们。”

一个让偷听者林凡凡惊诧得差点大呼“不可能”的答案。她质疑的眼神不住地在简昊熙和易方娜两人脸上相交打转，全校人都认定这俩人互相来电、不在一起绝对是对不起天下有情人的大事儿，这会儿男主角不按剧本来的台词能不让她惊诧吗？但令她更惊诧的是，在这种被当面绝的难堪时刻，这位一向以女强人形象示人的学姐，依旧能很好地维持自己的风度和气势。

不过一眨眼功夫，易方娜眼里的期盼、爱慕等感**彩消失殆尽，恢复了那抹即使带距离感也同样美艳动人的笑，整个人平静地仿佛方才只是听了一句“今天天气不太好”的无关痛痒的话。她点了点头，声线云淡风轻：“猜到了。没关系，我接受。“

“谢谢你的理解。”料不到易方娜竟会如此淡然，简昊熙多少有些意外。眼前这个女生，他一直怀有佩服之意，可惜，佩服不是情。

有些人，住不入心里最深处，好朋友，是唯一的最佳排位。

“你不了解我。”易方娜笑着摇摇头，苦涩中夹着苍凉。遮掩着真实情绪又走了几步，她忽而又停了下来，明明是一句疑问，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其实你对陶慈是有感觉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