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程 第123章 叁，变味的友谊

大一这年的国庆假没有回家，而是陪着左筱光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大巴到隔壁城市看望卓敬。

卓敬这大老爷们真不靠谱。让我们俩娇弱的小姑娘在下午时分盛情的艳阳下沐浴了近半个小时才现身在他们学校的校门口。

左筱光一见到卓敬立即发泄不满，“二十八分钟！你干脆再晚两分钟凑够半个小时再出现得了！”

“你们来得这么突然，来之前也不打招呼。我一看到信息就放下手头上的实验出来了，还想怎样啊？”卓敬的语气里也透着不满。

我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忙插话进去：“你们两个少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我一单身女士的小心脏承受不住。赶紧带我们去吃东西，我都快饿成人干了。”边说我边暗地里撞了撞左筱光的胳膊，悄悄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左筱光压下脾气，主动去牵卓敬的手，拉下脸说，“对不起，是我没有体谅你。”

卓敬缓了缓脸色，调出一丝怎么看都有些勉强的笑说：“走吧，去吃饭。”

我走在左筱光的身侧，看着他们牵着的手，心里不知怎的，觉得似乎不太看得懂他们之间的爱情。

晚饭后卓敬领着我们大概参观了一圈他们这花园小区似的的学校。走累了，我们便在这学生最为青睐的玉子湖找张临湖的长椅子坐下歇息。

十月初的南方还被炎热占据着主导地位。偶有的从湖面飘来的几缕微风，吹得我们甚是惬意。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一同凝视着平静如镜的湖，沉沦在各自的记忆里整理关于那些年的片段，默契地没有用只言片语破坏这份难得又美丽的静谧。

才一转眼，就这些年，无邪的岁月，还刻在眉间。

良久的静思后，左筱光终是忍不住先出声了，“你们在想什么呢？”

我看了看他们，说：“我在想我们美好又伟大的友谊。多快啊，从初一到现在，都过了六年了。”

卓敬也感叹道：“是啊，弹指挥间，不见了六年。庆幸的是，我们都还在。”

“不，不是都还在，”我看着左筱光，说，“我们的身边，还少了婉颜。”

左筱光迎着我的视线，并未因我提及萧婉颜而有什么反常反应。她还接着我的话补充道，“小慈说得对，铁人四侠少了婉颜，一点都不完整。不过，我已经很久都没能联系上她了。”

我暗中松了一口气，道，“我也是。高二那年收到的那封信，是我和婉颜的最后一次联系。所有可能能联系上她的方式我都试过了，全都没用。”

“对啊，我好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因为怕我们担心所以不让我们知道。”左筱光苦恼地紧皱眉头。

坐在左筱光身旁的卓敬，始终低着头，没有参与到我们的话题当中。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每每提起萧婉颜，卓敬都会变得异常沉默。

我和左筱光交换了一个眼神，由左筱光去开这个口，“卓敬，你和婉颜有没有联系上？”

卓敬看了看左筱光，又看了看我，淡淡道，“我和你们一样。”

“不如这样好了，这个寒假我们一起去上海，按照婉颜以前给我们的地址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大家同意不？”左筱光边说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卓敬的表情。

结果，我的“好”字才发出到一半，卓敬就已经有些激动地抢先出声了：“我拒绝！不能去！”

我和左筱光都被微微地吓了一跳。

左筱光的情绪被带得也些许激动，她抬高音量对卓敬说：“为什么不能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卓敬侧过身不让我们看到他的脸，沉声道，“别管为什么。筱光，别生事。”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卓敬，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关于婉颜的事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卓敬回答得又快又急，“你们渴了吧，我去给你们买水。”

“卓敬，你给我站住！”左筱光大声喊道，完全不顾自己是否会因此成为附近休息聊天或路过的学生看戏的源头。她走到卓敬面前拦住卓敬的路，脸色阴沉里夹着不安，“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婉颜？你还想着她是不是？”

卓敬轻推开左筱光，语气生硬：“神经病！简直是无理取闹！”

左筱光白了脸，呆愣地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筱光？”我听不下去了，护着左筱光对卓敬发脾气，“你太过分了！别忘了，你是她男朋友！快跟筱光道歉。”

“你懂什么？不懂就别说话！”卓敬的火气也上来了。

我一愣，顿时无言以对。

左筱光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熟悉得很却又感觉陌生得生怕的男生，眼泪在眨眼的瞬间掉了下来。一气之下，她也口不择言地吼道，“很好，我就知道你还爱着婉颜！卓敬，你这个骗子，恶心的骗子！我要跟你分手！”

“是，我还爱着她！分手就分手，这样你满意了没！”吼完这句，卓敬立即大步往反方向离开。

“潇洒，真潇洒，分手就分手。”左筱光目送着卓敬在夜色里渐亦模糊的背影，发出了一声冷进骨子里的冷笑。

我搂着左筱光的肩膀，却半天都说不出半个安慰的字来。

当爱情和友情一同被泡在了同一杯水里，要么溶解后合为一体，要么相互排斥，把一杯原本透明纯净的水，搅得浑浊不堪，两种成分在水里斗得你死我活，直至这杯水被倒进废水池里。

人类智商最高的爱因斯坦啊，你是否能破解这个难题？

左筱光挨着我的肩，好一会儿缓过神来了，低泣道，“小慈，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我就是个笑话。”

“别瞎想，他只是气昏头了，胡说八道。”我只能说些连自己都没什么底的话。

左筱光摇头。片刻，我的耳边低低响起了一首歌的哼唱，“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我看透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他的回忆/清除的不够干净……”

他不爱我。

这一晚我陪着左筱光几乎一夜无眠。她不睡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盘腿在床上坐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绕开杳无音讯的萧婉颜给到左筱光有力的安慰，唯一懂得的，就只剩下默默陪伴。

我们挨着肩，在左筱光吹了快一整夜的笛声里想着各自的爱恨情仇，想着这一路，有多少变了味的感情，或是友情或是爱情，甚至是亲情，每一幕，皆带伤。

我想起了林凡凡，曾经在高一那年一起围观高三毕业典礼的我们，在我们自己的毕业典礼上，却连一声再见一个拥抱都没有留下；我想起了许浩钦，曾经说好“还是好朋友”的我们因为那次校门外不该的表白和不留情面的拒绝，自此在校园里沦为了见面仅以点头示意的普通老同学；我想起了陶霓，我们这对双生姐妹花，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分别，经历了家庭重组和单亲生活，经历了别后重逢爱上同一个人的偶像剧狗血桥段，现在，也算是冰释前嫌。

最后，我想起了心心念念的简昊熙。那个我初次心动，初次相恋，初次拥吻，至今仍深深爱着的王子。

多悲伤，如画般美好的年华和那些人，转瞬间都被打上了“曾经”的烙印。

我和左筱光紧紧地挨在一起，心境如鲁滨逊居住的荒岛一般荒凉。

隔天早上，随意喝了杯豆浆当早餐，我们退了旅馆的房，到车站等候着十五分钟后开往亚华师范大学的车。

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在分秒流逝中跳动，不放心地再问道：“筱光，真的不通知卓敬吗？我觉得你们很有必要再好好谈一谈。”

“有必要？大家都把话说得那么白那么清楚了，还有什么必要？小慈，不用担心，我恢复能力很强的。”左筱光拉着我起身，那双红肿的眼睛在镜片的遮掩下仍是教人看了心疼，“快开车了，我们去排队吧。”

我没有迈步，“再等一下。”

左筱光问：“等什么？”说完她立即恍然大悟地瞪大眼，“不是吧？你不会……”

“筱光！”

从我们身后传来的这声叫喊打断了左筱光。

我轻勾嘴角，低声对左筱光说，“人都来了，你就听听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吧，就当是听死刑犯的临终遗言。”

左筱光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卓敬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们跟前，额头上满是汗。

左筱光撇过脸不看卓敬，神色冷冰。

我正想退到一边把时间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左筱光却紧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顺了顺呼吸，卓敬看着左筱光，拉起她的手不让她挣开，说，“筱光，对不起，昨天我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左筱光表情未变，对这低声下气的道歉似乎并不接受。

卓敬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眼神，而我只能爱莫能助地摇摇头。感情这事儿，还是正主们自己处理得好，外人一瞎掺和，指不定又会捅出什么乱子来。

“是我错了。”自救的卓敬深吸了口气，神情认真而郑重，“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为太过担心婉颜，忽略了你的感受。筱光，请相信我，我对婉颜的关心只停留在友谊的层面，绝对没有其他成分。我非常清楚，陪在我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你，而我现在心里所爱的人，也是你。”

左筱光没想到卓敬竟然会当众说出这些话，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卓敬，片刻才问道，“你，你说的，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卓敬坚定地点头。

左筱光喜极而泣，说：“就信你这次。我原谅你了。”

卓敬松了一口气，把左筱光拥入怀里。

看着他们和好如初，我的眼睛不禁也有些湿湿的。

“还有，小慈，”卓敬看向我，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昨晚我的态度太差了。”

“没事，咱们几个谁跟谁啊。筱光，对吧？”我豪气地把手搭在卓敬的肩膀上，冲左筱光眨眨眼。

左筱光接道：“那是，铁人四侠，坚不可摧，天下无敌！”

不知身在何方的萧公主，你会听到吗？

铁人四侠，怎可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