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程 第117章 捌，何以不在乎

我把房门留着一条缝隙，眼观着陶慈背着书包一脸阴郁地穿过客厅进入我隔壁她的房间里。她没有发现躲在门侧的我，大概全副心神都在想着和简昊熙有关的事吧。

要不要去敲门跟她解释清楚那些误会？但我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心情去和她谈了吗？

我不知道。

倚靠在墙边叹气，我苦恼地闭上眼睛，企图静下心来理清那纠结得好似打了千千结的思绪。

可惜，半点效果都没有。

我出了房间，走到阳台想让凛冽的狂风把这不愿清醒的脑袋吹得理智些，却在不经意地垂眸扫向楼下时，意外捕捉到了简昊熙倚身在石柱上的身影。

二月的风挟着刺骨的寒意，而他看起来，穿得太少。

明知他等的人不可能是我，我却多想哭着跑下楼去扑进他的怀里，温暖他更温暖我自己。这种想法有多可耻、多犯贱，但同时，也多叫人心动。

在这一刻，我疯狂地羡慕陶慈，甚至一点都不想承认，我在妒忌。

太可怕，不是吗。

命令自己立刻回房把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上，绝对不能再胡思乱想，可是脚下却像脱离了大脑这一指挥中心，带着我拿起一个暖手袋走出了家门，走进了电梯里，出现在了简昊熙面前。

简昊熙看清是我，眸里的失望之意并不遮掩，仿佛就是有意要让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忍着想哭的冲动走近他，把暖手袋递向他，勉强挤出一个浅笑说，“Hugo哥哥，天气太冷了，你拿着暖暖手吧。”

“不必了，谢谢。”简昊熙后退了一大步，语调不掩疏冷，“你上去吧，我不想小慈看到了，再误会我们。”

一句话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手上明明还握着温热的暖手袋，却只感到指尖在逐渐失去温度。我看着他，不甘心地问道，“是我认识你在先的，为什么你选择的是慈慈不是我？我想知道，慈慈到底比我多了什么？”

他没有抬头，话语躲闪，“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了可以吗？霓霓，只要你愿意放下心结，我可以再把你当作邻家妹妹，小慈也不会希望看到我和她姐姐的关系闹得太僵。”

所以，再把我当作邻家妹妹，只是为了不让陶慈在男朋友和姐姐之间太过为难。这是一个多么懂得心疼和为女朋友着想的男朋友啊。

我忍着想要两眼发黑的心痛，定定地注视着他，语气变得又冷又强硬，“我可以放下心结，但是需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需要你回答我，为什么你选的是小慈，而不是我。”

“你这是何必呢。”简昊熙重重叹息，沉默片刻后看着我，语调只闻肯定，“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能说的，就是小慈和你，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看到小慈，我会很开心，很想去靠近她，但…”他忽然停住，没有说下去。

我咬着唇帮他补充完整：“但是看到我，你不会很开心，也不会想靠近。”

简昊熙微愣，不自在地不与我对视。

他不想伤害我。我知道。而我，却逼着他不得不这么做。

所以不要怪别人。一切能伤害到你的机会，都是你自己慷慨赐予他们的。

我很好地控制着眼泪只准在眼眶里打转，维持好表面的镇静，又问了一个注定会在心口上再划下狠狠一刀的问题，“Hugo哥哥，你真的喜欢慈慈吗？”

“霓霓，你，哎，”简昊熙转过身背对我，好半天都没有开声。

“直说就好，不用担心会伤到我的。要完这个答案，我就会彻底死心的了。”我执意要讨一个答案，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意义何在。

简昊熙没有立刻作答。半晌，他缓缓回过神，神情里尽是无奈，话腔里却流露出坚定和爱意，“我对小慈，不仅是喜欢，而且，是爱。”

我一震，挤出一丝浅笑再问，“有多爱？”

“可能，”他瞥了我一眼，“已经超过了我以为的程度。”

多感人肺腑的告白啊。

可惜，对象不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我。以致字字落入耳里，都是刺痛神经的讽刺。

讽刺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他却只对她动心。

我咬着牙点点头，说，“我懂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们造成困扰。再见。”语落，我转身向小区大门外的方向走去，在夜色中挺直腰板走出一段路后，才闪身躲进树丛里靠在一棵树干上低泣。

哭什么呢。早在很久很久之前，简昊熙在你陶霓的生命中，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呀。

他说得多对啊，你这是何必呢。

再无谓地执着下去，换来的，只会是更多的伤害。

伤己，更伤人。

我用力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下定决心要回家去跟陶慈道歉。脚下刚迈出一步，在抬头的这瞬间，我看到了陶慈和简昊熙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的唯美画面。

是啊，这一幕多感人。落在我眼里，更是催泪的不二利器。

我吮了吮鼻子，抬起下巴给足自己把眼泪在眼眶里消化完毕的时间，直到眼睛都风吹得有些干涩了，这才往与那对相拥的恋人相反的路一步步离去。

以为吧，今晚的悲伤之戏到这里，也该落幕了。

可惜，现实最喜欢推翻的，往往就是人类愚蠢的以为。

小区门外不远，我撞到了一个人。稳住摇晃的身子后，我没有抬头看这位不幸被我撞上的人，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后就要绕过这人继续往前走。

但是这个人却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并准确地喊出了我的名字，“陶霓。”

听到这把低沉磁性的声音我顷刻全身僵硬，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恍惚了好一会儿，我才抬起头看向这位抓着我的男生，于是一秒之内我那才刚被风干的泪，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怎么哭了？”明司佑紧蹙着眉，松开了我的手。

我流着泪说：“你看错了，我没有哭。”

他目光暗沉地看着我，似若闪过了一丝心疼的痕迹，“还是这么倔。”边说他边伸出手指轻柔地拭去我脸颊上的泪。

我没有避开他的动作，眼泪不受控制地来得更猖獗，“你怎么会在这？”

“有亲戚住在这附近，我来拜年的，正好路过而已。”

正好路过。这四个字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些耳熟。

没理会我泪眼里的困惑，或许他也没有看出，他再抛出他的疑问，“为什么哭。”

不可能如实作答，这个时候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编出一个有把握圆过去的谎言，我拂开了他的手，侧过身淡声说，“没什么。我很好。”

明司佑当然不会相信，他变了语气，不悦道，“如果你这样子也叫很好，恐怕以后我要重新定义‘很好’这个词的概念。再问一次，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关你的事。”对着他习惯性用陈述句质问的语调，我的脾气又轻易地被激了出来，“明司佑，请问你是我的什么人？你这么关心我是什么意思？”

“……”他启齿，却只是一长串的沉默。

我直直地注视着他透着不解的眼瞳，抿紧嘴唇希望他能在这一次，就这么一次也好，把心里想对我说的都说出来。

可是，一如我们每次讨论到这个敏感的话题的情况一致，明司佑再一次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逃避。他别开了视线，起了感情变化的脸紧绷着，不发一言。

一回又一回地被挑起待说破，却可悲的，不曾有过实质性改变。

我痛苦地垂下眼帘，脑袋一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身体已上前半步把和明司佑之间的距离化为零，环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薄唇。

“陶霓，你在做什么！”没有失去理智的明司佑躲开了我突如其来的吻，他拉下我的手，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再次被水气模糊的眼眸放柔声音问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我会陪着你一起去面对，一起去解决。”

“一起？什么是一起？明司佑，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我甩开他，边后退边失控地大声向他喊道，“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没有人会在乎我没有人会关心我，这样你满意了吗？”说完我立即拔腿向前跑。

明司佑迅速追上了我，抓住我不让我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身边多的是在乎和关心你的人。我要知道你出什么事了，说。”

我摇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地推开了他，快步往小区里跑到楼下，刷了卡推门闪了进去。

被我关在门外的明司佑，久久都没有离开。

我们之间的无数可能，随着这道门的关上，再次被击得粉碎。

我躲在黑暗的墙角里咬着手背闷声哭泣，心里想着，陶霓，你竟是如此，不知恬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