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程 第113章 伍，言藏于心（2）

我毫无预兆的直接让明司佑着实吃了一惊。他定定地注视着我，那眼神里，似有眷恋，似有不舍，似有，挣扎。

沉默的时间越长，心跳越快得不能自己。

已扯破，后无退路。我想，我只是不愿在离开的前一天，还陷在拉扯不清里不知所谓，让自己不甘心地走。

各怀心思地四目相对了半晌，明司佑侧过脸，语气透着无奈，“陶霓，就算我喜欢你，那又能怎样？你明天还是要搬走，我们还是不会在一起。所以这个答案，没有意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全身一僵，哑口无言。

是的，我应该比他更清楚才是。只不过在讨这个答案之前，我竟短暂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明天就要搬离这个城市不知归期的人。我只是一心想要亲手了结这种不上不下的折磨人状态，却忽略了在不到十二个小时之后现实便会把我和他分隔两地，用距离和时间完美地帮我们归位到最初的普通同学位置。甚至还有可能，花上个三五年，把我们各自退回到认识前的平行线的起点，怎么走，往后都不会再相交。

“陶霓，你是一个所有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明年高考你会考上一所重点大学，你的未来里，有很多和你一样品学兼优的男生等着进入你的人生。”明司佑看着我，一双素来波澜不起的眼瞳里终于浮出了一抹阴郁的痕迹。他在唇边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接着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好学，不务正业，不适合你这种好学生，你懂吗？”

我被他这带伤的眸光看得心一阵抽痛，突然很想不顾一切地大哭一场。但我终是没有不顾一切地大哭一场，而是由着发热的头脑不顾一切地倾身向前吻住了他在晚风中吹得些许冰凉的薄唇。

明司佑再一次被我惊住了。他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久久没有调动四肢作出任何动作。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迅速后退了一大步，结束掉这个短如南柯一梦的吻。转过身背对他，我抬起下巴制止已然失控的眼泪把脸庞全部打湿，话腔平静，“你说得对，没有意义。我们，就这样吧。再见。”

明司佑垂下头，不发一言。

我把外套脱下，用尾指拭去所有有迹可寻的泪后转回身走到他跟前，把外套还给他，“谢谢。我走了，珍重。”走出几步，我又停下补上一句，“还有，明司佑，我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没有你说得那么好。你比我，更像好学生。”尾音落，不准自己再多生幻想，我狠下心快步离去，没有回头。

而被我用步步拉远的明司佑，一如每次我在他面前离去，没有追上来留下我。

我们之间的距离，总是这样被其中一方越拉越远，另一方，固执着不去靠近。

若即若离。到最后，只剩离。

他说，我不适合你这种好学生。

据说，所有的不开始，都是源于不合适。

我愈走越快，一段路后干脆在这条只有路灯和沿路枯树的路上奔跑，任泪在空中纷飞舞动，打湿嘴角。

这一夜彻夜无眠。我抱着枕头坐在窗台上睁着眼睛看了一晚街景，心里反复想着的都是同一句话：陶霓，你和明司佑，终于是此去经年，不复再见了。

珍重，就是最好的祝福。

隔天早上，妈妈领着我和顾子皓把行李搬下楼时，爸爸已经开好后车厢等着帮我们一一把行李放进去。我打开后车座的车门让妈妈抱着顾子皓先上车，李一晨着急的呼喊声忽然从后面响亮地传来。

我回头一看，跑得气喘吁吁的李一晨已经来到了我跟前，一边拍着胸口大口吸气一边不满地指控道：“行啊你陶霓，居然敢瞒着我偷偷搬家！”

“不是，不是这样，”我忙抓住她的手想解释，但又顾虑到爸爸还在等着我，便先探头进车里跟爸爸说，“爸，可不可以给我几分钟和我朋友道一下别？我会很快的。”

“去吧，慢慢聊，时间还早，不急。”爸爸体谅地摆摆手。

我这才拉着李一晨走到一边，说：“一晨，对不起，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打算上车后再打电话告诉你这件事。”

“上车后再打电话告诉我是吧？所以你这是准备连离别前的最后一面都不跟我见了对吧？”李一晨极度不满地看着我，如黑珍珠般发亮的眼睛里蔓上了水光，“陶霓，我第一次发现你的心好狠。”

“不，不是的，”我更慌了，手足无措地一口气说出了心底的真实想法，“我不想你难过才不提前说的因为我很害怕当面说再见时那种舍不得的伤感。”

李一晨破涕为笑，拭去眼角的泪勾起嘴角说；“能好好说话么语文科代表？别说你忘了要怎么断句。”

我被她这一秒切换心情频道的速度唬得有些跟不上节奏，看着这含泪带笑的大美人一时忘了还想说些什么。

“行了，我明白你的用意，更懂得你的害怕。”李一晨敛容，搂着我的肩膀由衷道，“但是我宁愿这样又哭又笑地送你走，也不要自己对着手机哭得跟个神经病似的。幸好昨晚我给司佑打了个电话闲聊知道了这事，不然今天我真的要对着手机演神经病了。”

“是明司佑告诉你的？”一问完我就发觉自己显然在明知故问了。搬家的消息，除了明司佑，我没有跟第二个人提起过。甚至李一晨都没有。她一定很失望吧。

果然，李一晨换上哀怨的眼神，说：“对啊。霓小妞，你可真会伤我心，这么大的事司佑居然比我早知道。”

我无言以对，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拜托，谁想来听你说对不起的呀？”李一晨正了正脸色，语气瞬间严肃了许多，“有些话呢，司佑是不准我说的，但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也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听，没有开口表态。

李一晨当我默许了，事实上依她的性子就算我说不想听她也一样会自顾自地说出来，“听着，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司佑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不确定你对他是什么感觉，你知道的，像我和司佑这种天生有些自傲又自负的人，是绝对不会强迫别人来喜欢自己的。还有，他目前对异地恋毫无思想准备，也不懂得怎么去经营，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担心会成为你的阻碍，影响到你的学习。”

我静静地听完李一晨的话，眼前不由又浮现出昨晚明司佑那张少有察觉得出情绪变化的俊脸。那一瞬他神情里的沉郁和不舍，我明明看得真切。

明司佑，所以，这才是你心里所想。

如果我们都能更坦诚一些，关于我们的可能，是不是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见我陷入沉思之中，李一晨叹着气拍拍我的肩膀，说：“现在局势明了，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有心思，都这样了还不能有下文吗？”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装作不在意地答道，“大概是吧。”

李一晨再重重叹息，没有如往日每每谈起这个话题那般多作劝说。也许，在现下这种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的境地，她也还没想清楚劝与不劝，哪个才是上策。

我主动给了一晨一个拥抱，“一晨，照顾好自己，我们相约在大学里见。”

“这个约定怎么看怎么悬，我可不敢保证。”她也抱了抱我，语气轻快，“不过，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很快再见的。”

我点点头，由着她陪我走到爸爸的车旁边。拉开车门上了车，我摇下车窗和李一晨挥手道别，“再见，一晨。”

“我会想你的，天天给你打电话发信息，等我去找你！”李一晨大声喊道。

爸爸发动车，一晨的身影在我的视野里越缩越小，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再见了，南城。再见了，一晨。再见了，明司佑。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