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遗忘 第6章 第六章 课堂伊始

九月中旬的郑州，夏末的余热尚未完全散去。早上六点半，520宿舍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惊醒，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快点儿关掉！谁定的闹钟！”田野迷迷糊糊地抱怨着，把枕头盖在头上，圆润的脸上写满不情愿。

沈煜然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是他大学生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李景轩作为宿舍长已经早早起床，正在有条不紊地整理床铺，“都起来了，抓紧时间，第一节课是高数课，七点半就开始了，我们还得去吃早饭呢！”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宿舍回荡。

寝室里顿时响起田野的哀嚎。六人间的宿舍还弥漫着昨晚军训结营后，为迎接正式上课，拆箱整理的混乱气息，地上堆着几个还没完全清空的纸箱，书桌上笔记本电脑与各种充电线纠缠在一起。

唐政此时也从上铺爬下来，一边穿衣一边打电话：“宝贝，我得上课了...嗯，我也想你...”语气甜蜜却难掩困意，黝黑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肖子琛早已洗漱完毕，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超过一米九的高大身影在狭小的宿舍里显得有些局促，但他的动作却异常流畅，仿佛体内内置了一个精准的生物钟。

唯有刘家豪的床位还毫无动静。李景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被子：“家豪，起床了。”

“五分钟...再睡五分钟...”刘家豪含糊地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睡，白皙的脸上满是倦意。

沈煜然快速洗漱完毕，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些恍惚。三个月前他还是个高中生，如今却已经站在了大学的起点上。这种转变让他既兴奋又有些不安。

“想什么呢？”田野搭上他的肩，圆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是不是在期待见到某只‘小鹿’啊？”

沈煜然笑了笑，没有回答。

十五分钟后，六个男生匆匆忙忙地冲出宿舍楼，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狂奔。清晨的空气清新中还带着一丝凉意。校园里已经有不少学生在走动，大多是新生，脸上都带着对大学生活的期待和一丝紧张。梧桐树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第一节什么课来着？”沈煜然边跑边问。

“高等数学，在一号教学楼的阶梯教室。”肖子琛回答，手里还抓着没来得及吃的包子。

初秋的晨光斜斜地穿过东配楼大教室高耸的窗户，在弥漫着淡淡粉笔灰和旧书气息的空气里，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柱。沈煜然和田野、李景轩、唐政、刘家豪、肖子琛一行人踩着上课铃声的尾巴赶到时，这间足以容纳上百人的阶梯教室已经坐了近三分之二的学生。放眼望去，前排那些能清晰捕捉教授每一笔板书、每一个表情的“黄金位置”早已被各式书包、笔记本占据得满满当当，其中不乏一些早早到来、眼神中带着笃定与求知欲的面孔。

“啧，还是来晚了一步。”田野咂咂嘴，目光在熙攘的人群中搜寻。

“去那边吧，中排还有几个连着的空位。”李景轩指了指右侧靠过道的一片区域。

六个人鱼贯而入，勉强找到了六个相连的座位坐下。沈煜然刚把崭新的高数教材和笔记本放在桌面上，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教授便准时步入了教室。他身形清瘦，穿着朴素的灰色夹克，步伐稳健地走上讲台，将手中有些年头的皮质教案轻轻放下。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那双深邃而温和的眼睛，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台下这些年轻而略带紧张的面孔，仿佛在无声地认识他的新学生们。教室里原本细微的交谈声瞬间平息下来。

“同学们，上午好。”李教授开口了，声音洪亮且富有磁性，无需麦克风也能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欢迎来到高等数学的课堂。我是李建军，今后的一年，将由我带领大家，一起探索微积分这个古老而又充满活力的数学分支所蕴含的奥秘。”

“微积分”这三个字仿佛带有某种魔力，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响起一阵轻微的、混杂着兴奋与担忧的骚动。沈煜然甚至清晰地听到后排有女生压低声音对同伴说：“...我高中老师就反复提醒，大学高数最难啃的就是这块骨头，挂科率好像一直不低...”

李教授似乎捕捉到了这片窃窃私语，他脸上浮现出一丝了然且宽和的微笑，抬手轻轻扶了扶眼镜：“我听到有同学在担心它的难度。”他顿了顿，目光更加柔和，“不用担心，也不必过分恐惧。微积分并非遥不可及，它更像是一种描述运动与变化的新语言。只要大家能跟上课堂进度，认真独立地完成每一次作业，勤于思考，我保证，在场的每一位同学，都能掌握它的基本思想和方法。”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但紧接着，他话锋微转，语气中多了一丝严谨，“当然，这门课也需要大家付出相应的努力和专注。”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今天第一个重要的公式——导数的定义。那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的“哒哒”声，清脆而有力，像是在宣告一段全新学习旅程的正式开始。

“完了，我高中老师也这么说过，”田野趁着教授背过身去的间隙，凑到沈煜然耳边小声嘀咕，脸上写满了不信任，“这时候说得越轻描淡写，到时候检查作业和期末考试就越严格、越残酷。我感觉咱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沈煜然没有回应，他的全部心神已经被黑板上的公式和李教授的讲解吸引了过去。他很快发现，大学的高等数学与高中数学完全不在一个概念层级上。高中数学更侧重于计算和技巧，而这里，从第一个极限概念开始，强调的便是严密的逻辑、抽象的定义和精确的数学语言。即便他高中时数学成绩相当不错，此刻也必须调动全部的注意力，眼睛紧盯着黑板，耳朵捕捉着教授的每一句阐释，大脑飞速运转，才能勉强跟上李教授那看似平缓、实则信息密度极高的讲课节奏。

身边的田野在努力坚持了大约二十分钟后，眼神开始逐渐迷离，盯着黑板上的符号仿佛在看天书，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杆。另一侧的刘家豪，则早已偷偷将手机滑到桌下，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略带不耐烦的脸庞，显然对这门“枯燥”的基础学科缺乏兴趣。

李教授的讲解深入浅出，时而引入历史上的数学轶事，时而又用物理上的瞬时速度等例子来帮助理解，但那些ε-δ语言、极限的精确描述，依然像一道道需要费力攀爬的坎。沈煜然紧握着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试图抓住每一个关键点，但思维的链条时常在某一步推导处断裂，留下些许茫然。

一堂课九十分钟下来，当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时，沈煜然缓缓合上笔记本，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杂乱无章的公式与定理的仓库，鼓胀而疲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竟然密密麻麻地记了整整五页纸，但仔细回想，其中至少有一半的内容，他仅仅停留在“记下”的层面，还远未达到“理解”和“掌握”的程度。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感，混合着对知识本身的敬畏，在他心中悄然升起。他知道，通往真正学术殿堂的道路，已经从这节让他感到些许吃力却又兴奋的高数课，正式开始了。

课间休息时，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

“我的天，这才第一节课就这么难！”田野哀嚎道，大眼睛里满是绝望，“我感觉我高中三年白学了。”

“这难度确实跟高中不是一个级别的啊。”沈煜然感叹道。

“明天下午还有C语言入门呢。”刘家豪晃了晃课表，“听说计算机系的挂科率全校第一。”

李景轩推推眼镜：“确实比预期难，但应该是能跟得上的。”

肖子琛没有参与这个话题，而是默默地翻看笔记，突然开口：“第三页的那个公式推导，我有点疑问...”

沈煜然凑过去看，两人开始讨论起来。令沈煜然惊讶的是，肖子琛对数学的理解相当深入，几个观点都很有见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高个子男生，原来在学术上如此敏锐。

上午的课程在紧张中结束。中午的食堂人山人海，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六人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餐盘里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

“这队排的比军训时吃饭还难啊。”唐政感叹道，一边忙着回女朋友的消息。

田野突然提议，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兄弟们，今晚咱们和隔壁521宿舍聚餐怎么样？大家增进一下感情，反正明天上午没课。”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沈煜然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消息提示。他点开一看，是文潇璐在“煜然妹妹闺蜜群”里发来的消息。

微笑鹿：「@煜然大学生活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呀煜然妹妹~」

沈煜然犹豫了一下，回复：「还行，就是高数有点难。」

微笑鹿：「我们新闻系的课程还好，就是作业多。对了，周五晚上我们系有迎新晚会，你要不要来玩啊？」

看到这里，沈煜然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正当他思考如何回复时，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青青子衿：「迎新晚会我也有节目！煜然妹妹一定要来哦~」后面跟了个可爱的表情。

沈煜然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苏青青。她什么时候也在群里了？

田野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笑了：“哇，两位美女同时邀请，煜然你桃花运可以啊！”

肖子琛的目光扫过沈煜然的手机屏幕，眼神微微一暗，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默默吃着饭。

下午的课程是程序设计基础，对沈煜然来说相对轻松。他甚至能在老师讲解时，偷偷完善自己之前写的一个小程序。键盘敲击声中，他感到一种熟悉的愉悦感，这是他在代码世界中独有的安心。

下课回宿舍的路上，肖子琛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天教室里女生少得可怜？”

“计算机系嘛，男女比例7:1，一对情侣三对基。”田野夸张地叹了口气。

“所以得拓展交际圈啊兄弟们。”李宇拍拍田野的背，“今晚聚餐不就是个好开始？”

傍晚，两个宿舍的男生齐聚校门口的小餐馆。521宿舍的徐军、高英才等人已经等在那里。

“来来来，未来的程序员们！”徐军豪爽地招手，啤酒肚在T恤下显得格外醒目，“今天不醉不归啊！”

餐馆内人声鼎沸，弥漫着炒菜和啤酒的香气。众人拼了两张大桌，点了一桌子的菜和几箱啤酒。

“为我们的大学生活，干杯！”高英才举起酒杯，白胖的脸上堆满笑容，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起来。徐军讲着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高英才和王皓宇讨论着学生会的招新活动，这个活动他们参与了不少，很受学长学姐们的器重，席间透露了不少内部消息；于文涛则安静地吃饭，偶尔插几句话总是很精辟，那张酷似赵本山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程晨因为喝酒上脸，已经面红耳赤，却还在硬撑着喝；马志明说起他进入吉他社准备跟学长学姐组乐队；沈煜然和室友们也不时加入话题。

“所以你们宿舍目前都谁有女朋友了？”王皓宇问道。

唐政立即举手：“我有，异地的。”

“惨。”几个人同时感叹。

“景轩好像也有目标了？”田野促狭地撞了撞李景轩的肩膀。

李景轩竟然有点脸红：“还在接触阶段，咱们系的楚梦瑶。”

“可以啊！”大家起哄。

沈煜然默默听着，突然想起了文潇璐。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鹿头头像的□□空间，最新动态是十分钟前发的：“赶完稿子了！有没有人一起去食堂？”

下面有共同好友的评论，沈煜然认出是她的室友和隔壁宿舍的几个女生。他正犹豫要不要点赞，突然收到一条新消息。

正是文潇璐发来的：「煜然妹妹，在干嘛呢？【偷笑】」

沈煜然忍不住笑了，回复道：「和室友们聚餐。你别老叫我妹妹。」

这时，李景轩突然凑过来：“跟谁聊这么开心呢？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沈煜然赶紧锁屏：“没，就一个朋友。”

“哟，有情况啊！”田野起哄道，他突然把话题转向沈煜然：“说说吧，煜然，新闻系两大美女同时邀请，是什么感觉啊？”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沈煜然身上。他感到一阵尴尬，只好简单解释：“就是普通的迎新晚会邀请。”

“得了吧，”田野不依不饶，“文潇璐军训时就对你另眼相看，现在苏青青也主动邀请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对谁有意思？”

沈煜然瞥了一眼肖子琛，发现他正低头玩着酒杯，神情落寞。

“我现在只想专心学习。”沈煜然最终说道，语气平静但坚定，“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吧。”

“切~得了吧！跟我们还在这装...你在这演纯情少年啊！哈哈哈哈~”

聚餐在欢声笑语中持续到晚上九点。结账时，王皓宇展现了他超高的情商，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老板给了个88折优惠。大家对着王皓宇一阵吹捧的走出了饭馆大门，李景轩让每个人都把饭钱AA制平摊一下，拿给王皓宇。

刘家豪却突然提出：“我今天吃得比较少，能不能少出点？”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最终还是李景轩打了圆场：“这次我先帮你垫上，下次再说吧。”瘦小的身影在那一刻显得格外可靠。

返回学校的路上，沈煜然和徐军并肩走在最后。月光洒在校园小路上，宁静而美好。

“你觉得大学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徐军突然问，小眼睛里闪烁着难得认真的光芒。

沈煜然思考片刻：“机遇与挑战并存吧。我希望四年后能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徐军点头：“我也是。我想创业，做自己的游戏公司。”

沈煜然有些惊讶：“已经有规划了？”

“嗯，”徐军眼神坚定，“人生苦短，总要为梦想拼一把。”

走到宿舍楼下，沈煜然抬头望天。夜空中的月亮明亮而圆满，星光点点。他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未来的画卷正在徐徐展开。回到宿舍，沈煜然发现手机上又有几条新消息。文潇璐再次询问他是否决定参加晚会，苏青青则发来了晚会的详细时间和地点。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回复文潇璐：「应该会去，具体的安排给我说说？」然后又回复苏青青：「谢谢告知，我会考虑的。」

放下手机，沈煜然走到阳台。夜空中的月亮明亮如银盘，星光点点。他想起徐军的话，想起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心中渐渐清晰。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操场上同学们的欢笑声。沈煜然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青春的气息。他的名字“煜然”是光明坦荡的意思，而此刻，他正站在光明的起点上。他的未来即将走向何方呢？

与此同时，在女生宿舍楼的另一间寝室里，气氛则有些不同。苏青青刚放下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与沈煜然简洁的对话界面。她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

“怎么样怎么样？‘煜然妹妹’回消息了吗？”一个身材高挑、留着时尚长发、模样靓丽的女生立刻凑了过来，她是李华华，性格直率，是宿舍里的“情报分析师”。

苏青青把手机屏幕亮给她们看：“回了，说会考虑。”

“考虑？那就是会来！”李华华打了个响指，自信满满地分析道，“放心吧青青！我敢打包票他肯定会来。文潇璐那边肯定也邀请他了，以他的性格，既然答应了那边，就没理由放咱们鸽子。你这近水楼台的机会，可得把握住！”

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书卷气，但眼神灵动的女生——张婧，一边整理着桌上的书本，一边用鼓励的语气说：“青青，要我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就别犹豫，勇敢一点表达出来。大学就这么几年，遇到心动的人不容易，别因为胆怯给自己留下遗憾。”她说话条理清晰，是宿舍里的“理性担当”。

坐在上铺，抱着毛绒玩具，反应总是慢半拍的赵安欣，眨巴着大眼睛，软软地附和道：“是呀是呀，青青姐，你平时对我们、对别人都那么热情大方，怎么一碰到沈煜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李华华也坐到苏青青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语气变得柔和：“安欣说得对。青青，放平心态，就拿你平时那副阳光开朗、活力四射的样子去面对他。你的热情和真诚，就是最厉害的武器！我相信，沈煜然只要多接触真实的你，一定会被感染到的。”

听着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鼓励和分析，苏青青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看着眼前三张关切的面孔，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闪烁起坚定的光芒。她用力点了点头，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是啊，与其在这里患得患失，不如勇敢一次，就像张婧说的，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