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逸的十八岁生辰宴,设在陆家名下位于城郊一处私人湖畔的顶级会所——“云水间”。
夜幕低垂,会所内外却亮如白昼,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的建筑群在精心设计的灯光映衬下,宛如仙境。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璀璨辉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与食物的混合气息,无声地彰显着陆家深厚的底蕴与广泛的人脉。
顾家一行人抵达时,宴会已然十分热闹。
顾宏与林婉很快便被相熟的朋友围住寒暄。
顾景深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但与几位世交叔伯打招呼时,言辞得体,举止沉稳,展现着顾家继承人的风范。
顾瑾沐则如同以往任何场合一样,优雅从容,仪态万方,很快便融入了名媛们的圈子,言笑晏晏,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顾清越穿着那件浅香槟色星空裙,跟在家人身边,努力适应着这比顾家茶话会规模宏大数倍、也正式数倍的场合。
她能感觉到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几分因她最近在斯蒂兰的“名声”而起的探究。
果然,没走几步,便遇上了“老熟人”。
姜月柔穿着一身Valentino的红色蕾丝长裙,明艳张扬,正与几个女孩站在一起。
看到顾清越,她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嫉恨,但很快被完美的笑容掩盖。
她端着酒杯走上前,先是礼貌地与顾宏林婉打了招呼,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顾清越,语气带着亲昵的夸张:
“清越妹妹,今天可真漂亮!这裙子是D家刚发布的高定吧?顾伯母真是疼你。”她话锋一转,似笑非笑,“不过,这颜色是不是稍微……素净了点?今天可是陆少的大日子,该穿得喜庆些才好。”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实则暗指顾清越不懂场合,衣着不合时宜。
顾清越还没开口,一旁的顾瑾沐便淡淡地接过了话头,声音平和却自带力度:“月柔有心了。清越年纪小,穿得太艳丽反而压不住。这身香槟色正好,清新雅致,很适合她。”她目光扫过姜月柔过于隆重的红裙,唇角微勾,“倒是你,这身很……醒目。”
姜月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顾瑾沐这话,看似在夸她,实则暗讽她用力过猛。
她咬了咬唇,碍于场合和顾瑾沐的身份,不敢再多言,只能强笑着扯开话题。
顾清越心里给姐姐点了个赞。
这种级别的言语机锋,果然还是顾瑾沐应对起来更游刃有余。
短暂的交锋后,顾家几人便各自散开应酬。
顾清越不太习惯这种虚伪的寒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宋舒雅的身影——说好了一起来,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衣着华丽的宾客之间,朝着记忆中和宋舒雅约好的露台方向走去。
宴会厅人潮涌动,光线变幻,她有些分神。
就在她即将走到连接主厅与侧廊的拱门处时,一个没留意,转身的瞬间,撞上了一个坚硬而温暖的“障碍物”。
“唔……”
她低呼一声,脚下高跟鞋一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狼狈摔倒并未发生。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
那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沉稳的力量和微热的体温。
顾清越惊魂未定地抬头,瞬间撞入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
扶住她的男人,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看似简洁、实则剪裁工艺无可挑剔的深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随性。他面容俊美至极,却如同覆盖着千年寒冰,线条冷硬,眉宇间蕴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与矜贵。
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强大而内敛,仿佛与周围喧嚣浮华的世界格格不入,自成一方天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顾清越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呼吸一滞。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清冷与矜贵、疏离与强大,如此完美地融合于一身。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件历经岁月沉淀的艺术品,令人望之失神。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警铃声在她脑中疯狂炸响!
秦砚修!
是秦砚修!
虽然书中对他直接描写不多,虽然她一直将他视为“背景板”,但此刻,直觉和那过于冲击性的气质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绝对就是那个背景深厚、连顾家都需要仰望的秦家继承人,秦砚修!
书中世界,危险人物,不可靠近!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烙印,瞬间刻入她的脑海。
她想起了书中对这个男人的模糊定义——神秘,强大,不可揣度。
与这种人物产生交集,绝对意味着无尽的麻烦和不可控的风险!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从他臂弯中挣脱出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动作快得甚至有些失礼。
脸上因为刚才的撞击和惊吓泛起的红晕尚未褪去,眼神里却已充满了警惕和疏离,像一只受惊后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对、对不起!是我没看路!”
她匆匆道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只想立刻逃离这个突然出现的“危险源”。
秦砚修的手臂还维持着刚才扶她的姿势,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才缓缓收回。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顾清越脸上,将她那一瞬间的惊艳、随即而来的巨大警惕和急于划清界限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认出了她。
玻璃回廊里那个对着镜子揉脸吐槽、鲜活生动得与眼前这副戒备模样截然不同的女孩。
顾家的……小女儿。
他眸色深了深,如同幽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表情,只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薄唇微启,吐出两个淡漠的音节:
“无妨。”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冷感,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顾清越得到这两个字,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提着裙子,几乎是落荒而逃,飞快地消失在了拱门另一侧的走廊里,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秦砚修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顾清越消失的方向。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扶住她时,那纤细腰肢不堪一握的触感,以及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与他常见的那些浓郁香水截然不同的清新甜香。
他想起外甥陆辰逸前几天在他面前,难得正经地提起这个“不简单”的顾清越,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维护。
看来,这只小仓鼠,不仅有趣,警惕性还很高。
他微微敛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兴味,转身,从容地融入了宴会的人群中。
他所过之处,周围的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人们的目光或敬畏或仰慕地追随着他,却无人敢轻易上前搭讪。
而逃离“危险区域”的顾清越,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抚着依旧狂跳不止的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吓人了。
那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那种无形却迫人的气场……
果然不愧是书里连作者都不敢多写的“大魔王”级别存在。
以后一定要绕着走!
她在心里再次坚定了这个信念。
“清越!你躲在这儿干嘛?我找你好久了!”
宋舒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疑惑。
顾清越回过神,看着好友,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刚才……差点摔了一跤。”
她将刚才那短暂的、惊心动魄的相遇埋进心底,决定将其列为最高机密。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往往不因个人的意愿而停止转动。
这一撞,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终将扩散至无法预料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