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绵绵对着她笑了笑,又冲宋砚枝使了个眼色:
“害,秦喃你不知道……就是我跟砚枝上高中那会儿的超级大学神,哎,就是去考去北市那个!”
经她这么一说,宋砚枝的神色恍惚了一瞬,才缓缓开口道:
“就是之前隔壁实验班那个……个子很高的……”
“对对对!”
“对啥啊,哇塞,考北市去了?”秦喃的关注点显然在“学神”这个头衔上了,“嘶——我无意冒犯啊,我记得枝枝你那个高中感觉好像……条件不是很好吧?”
杜绵绵大手一挥加入话题:
“害,说那么隐晦干嘛,稚岚本来就没办得多好,现在都还很一般,更别说我们读书那会儿了,啧啧,惨不忍睹,是外校人见了都要可怜的程度。”
她撇了撇嘴接着说道:
“当初,都最后一个学期了,直逼高考的关键时刻哎,谢疏居然转学了!反正我是听说,咱当时那个秃头校长又想靠他给学校立牌坊,又不善待他……也不知道咋想的。”
“我去,”秦喃闻言激动道,“我读书那会儿也听说过你们那个校长……”
“对啊!一直到我们那届毕业那老秃头才终于下台……”
两人越聊越嗨,眼看着就要变成茶水间的焦点,宋砚枝赶忙扯开话题:
“绵绵……那什么,你们是怎么突然聊到这个‘谢疏’的?”
杜绵绵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你不知道吗?这次给我们做心理咨询项目的就是谢疏啊。”
“啊?”
“他这两年混得可好了,上过好几次新闻来着……”
说着杜绵绵就要掏手机翻资讯,可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各位老师稍安勿躁,”发话的是一个看起来老神在在的中年女人,“心理机构那边我又重新沟通了一下,时间调整到下午一点了,下午没有课的老师也不要急着走啊。”
说完便又转身回办公室了。
“靠……”
秦喃对着刘主任的背影暗骂一声:
“我下午约了Tony理发的,真的是,又要改时间!”
一旁的杜绵绵则是幸灾乐祸:
“又要顶着你那撮掉色的小羽毛晃悠一整周了?我可是听你们班那个嘉誉说了……”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模仿小男孩说话般搞怪,“绵绵老师,你拿水粉给喃喃老师涂个头发呗~省钱~~”
秦喃瞬间爆炸:“靠,臭绵羊,你这张嘴我迟早卖给后街臭豆腐摊的大爷!”
杜绵绵边躲边持续插科打诨:
“喂喂喂,不许人身攻击!”
打闹间,宋砚枝也不自觉把目光落在那撮毛发上。
注意到额外的视线,秦喃停下追逐的脚步,冲她没好气道:
“宋砚枝同志,您身为一个素描老师,就不用来凑这个‘五彩斑斓’的热闹了吧?!”
宋砚枝被逗笑:
“没有吧,三科是互通的。”
“哈哈哈哈哈……”
“你又笑个屁,臭绵羊!”
——
几人的午饭是在机构附近的小炒店吃的。
这家店已经开了很多年,装修翻新了好几遍,但味道却一如既往的好。
秦喃一边往嘴里扒拉面条,一边吐槽:
“今天上午没课,画室这个破食堂就连个员工餐都不做……”
她们工作的画室主要是做联考集训的,一年里老师最忙的时间段集中在八到十二月份,其他时候会开一些小型的兴趣班。
像秦喃和杜绵绵这类员工,平时都只是在机构兼职,集训正式开始的时候她们都不是带班的。
而宋砚枝就不一样了,集训班兴趣班都要上,妥妥的劳模。
杜绵绵开口:
“说起来,我看公众号上写,这两天是各个高中的百日誓师哎……”
秦喃思路清奇,冲宋砚枝狡黠一笑:
“咱们枝枝又要有的忙了~”
宋砚枝:“……”
杜绵绵反应好一会儿才对上信号:
“对吼,砚枝……这是又要被拉去当苦力了?这下好了,身心俱疲~”
每年百日誓师,也就是三月份,机构总会涌现一大批需要咨询的高二学生家长。
所以每每人手不够的时候,刘扬就会喊好脾气的宋砚枝帮忙。
宋砚枝无奈叹口气,不知道是在安慰她们还是在说服自己:
“加班费还是不少的……”
两人同时“切”了一声,显然不相信刘扬有这么好心。
她只好很命苦地又补充一句:“一小时十五块。”
“哎,这就对了嘛!”
秦喃补刀:“有这闲工夫,我去奶茶店多摇俩小时奶茶都保、证、比这赚钱。”
“……朋友们,这并不好笑。”
见她面露苦色,杜绵绵这才笑着缓和道:
“好啦,小苦瓜,下午跟‘大学神’谈谈心,疏导疏导,没啥大不了的。”
“行……但愿有用。”
最后也不知道是刘扬的关系够硬,还是心理机构那边提供的福利,总之大家是不用再离开画室了。
等三人吃饱喝足打道回府,一眼便瞧见了画室门口停着的黑色商务车。
“这么气派?”秦喃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看来你们这位校友确实混得很不错啊。”
杜绵绵晃了晃脑袋:
“那可不,学神哎,还长了一张大帅逼的脸,你是不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有多少人喜欢他。”
“得了吧,聪明我信,‘大帅逼’?我觉得有待观察,真那么帅早传遍了好吧?”
“爱信不信,略略略~”
秦喃却是没空跟杜绵绵斗嘴,她侧头看了眼一边心不在焉的宋砚枝: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头看手机,怎么了?”
宋砚枝的表情有些精彩,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解释道:
“相亲对象的资料。”
杜绵绵伸脑袋:
“让我看看这次又是什么奇葩……”
可等看清楚资料上的人之后,她愣在了原地。
秦喃见两人都有些僵硬,也好奇地接过手机看了起来。
“看到什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副表情,”她看着屏幕里的资料,“谢疏,男,28岁……”
“哎,……等等?”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指着资料上那张证件照吼道:
“靠,还真是个大帅逼!”
宋砚枝的预感是对的。
当一个名字,以一种近乎强势的方式,突然频繁出现在生活里,那就说明……
“曹操”最近又开始忙了。
毕竟“说曹操,曹操就到”。
——
“大家都到齐了吧?”刘扬跟心理机构的一名工作人员站在临时腾出来的办公室门口,“砚枝,你第一个,先进去坐着吧。”
宋砚枝只好点点头。
进门前还能听见刘主任在夸夸其谈:
“这次多亏了我这个……”
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把声音一寸寸隔绝在外,最后徒留一丝闷响。
空出来的办公室显然被专门打扫过,干净的像是刚装修完。
办公桌前,一名气质温和的白衣男子正低着头。
那件看起来像是机构制服的衣物明明软得不像话,在他身上却显得板正。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支通体黑色的钢笔,正在低头填写资料。
银边眼镜后面那双眼睛抬头看向她的时候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就被潮水般的凉意盖过。
谢疏声如其名,冷淡又疏离:
“请坐。”
宋砚枝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去想相亲资料的事情,可当真正坐到他面前的时候,却又不由地开始打量起来。
算是在验证本人与相亲资料上的内容没有出入吧。
下一秒,谢疏轻笑一声垂回眸子:
“宋砚枝小姐,对吧?如果您再不填写一下这份初步评估表,那恐怕我们本次咨询就无法进行下去……当然,我没有催您的意思。”
明明语气平淡,但宋砚枝还是听出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好的……”
宋砚枝接过他之前用的那支钢笔,笔身还留存有它主人掌心的温度。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不自在。
“不必紧张,这不是考试,您可以随心作答,我保证您的回答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闷声应了一句,低头答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静的只剩下她笔尖滑动的声音。
“我填好了。”
可就在她把评估表推回去的时候,视线却在一瞬之间模糊了起来。
纸张极致的白,钢笔沉甸甸的黑,混杂着办公桌浓重的红,攀上小臂,一整个搅得她头脑发昏。
似乎有人在说话,但宋砚枝根本听不清,脑子像是溺了水,浑身发软……
好一会过去,周遭的声音才渐渐丰富起来——
“嗯,交给我就可以了。”
头顶传来一道熟悉却又稚嫩的声音。
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还没等宋砚枝找出异样的点,手里的纸张就被抽走了。
她顺势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少年的脸庞,身上穿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校服。
这是……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她脑海闪过。
少年的谢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