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迎年说完,打了个哈欠,靠在桌边,“你旁边坐着的是咱班的吗,我还想着坐你旁边儿求安慰呢,扫一眼看到那人看热闹没够的样子,”他顿了顿,“给我第一印象不太好。”
“原谅一下吧,”怀烁一想到就想笑,“叠半节课纸飞机了。”
魏砚书下课去上了个厕所,连着一个小时不站起来走走他感觉下半身已经深陷泥潭了。
连外面人多不多都没在意,估计也没多潇洒起来,转身的时候还磕到了墙,他闪了一下,往前面一飞冲天了。
回来的时候看到怀烁没在座位,转了圈看了看,看到怀烁跟前排的一戴眼镜同学在聊天儿,他坐下了,等怀烁走近的时候看到手里拿着一本数学书。
有完没完!
最后一节课还是数学,简阳还是讲着不想让你听懂的数学课,他从纸飞机叠到了东南西北,想再借一下笔给东南西北写上坐标步数惩罚,手插在里边扭着头问了句:“怀烁?”
不扭头还好,叠东西也挺好玩儿的,一扭头看到睡着的怀烁以及后面一平面的睡觉的同学们,他心里有点五味杂陈,都能煮一锅八宝粥。
总有一种其实还在之前那个学校的感觉,明明为了不跟那些人说话才走的,没啥错但得办手续找人,结果跑老远遇上了可能跟那些人一样的人。
什么都没办到折腾这么大一通。
失落了小魏。
怀烁脑子里边儿还残留着刚刚翻开课后习题捂着答案没算出来的那道题,猛地被走廊窗户吹过来的风吹醒的时候搅得一团浆糊。凉得有点想搓搓胳膊再睡一会儿。
他撑着脸缓了缓,眼睛睁开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眼皮上的那条褶折上加折。
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书也没在他桌子上,按原计划进行,他这会儿应该去外头买个晚点再回来接着睡,等放凉了晚自习偷摸蹲下来吃。秉持上五休二的原则。
今天就上四节课有点没调过来精神,穿上外套半眯着眼绕着那些坑坑洼洼走了,感觉竟有点儿像鬼魂游街……哇都找不到做人的感觉了。
下课铃刚响个前奏魏砚书就从后门出去了,路上差点被不知道哪儿来的教导主任,大声问道你是不是逃课出来的?!
声音贯彻三层楼梯口,他边跑边躲才把那人甩开,一脸死了爹的样子被教导主任吓到以为看见爹诈尸了。
一分钟里,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他挤到边边走了出去找电车。
泡泡水扎了满眼。
对新学校的想象其实挺切合实际的,但想归想,总是会期待那么一点儿不一样,太实际的想叫考察。
偏偏今天天还不是很好,他出来的时候下的雨跟珠链似的在他脸上挂着,甩都甩不开。
在等红灯的时候手张开从额头往下刷啦电动车还跟被绊了一脚一样重心集体往右倒,他不得不在突然有人等不及带领千军万马穿红灯的时候猛地抓了一把车把手狠狠晃了回来,然后被落在最后头像舞狮。
操。
这会儿倒可以完全怪在雨上了,没在学校里挑不出来什么可找茬儿的了。
这个天气这个心情……如果他正混在行人里的话,还有点儿想说什么的冲动,但现在他骑着车飞,只想说好冷好冷。
冷啊!给我都冻得不潇洒了!
一路上没啥需要拐弯的地方,迎着一面的风迎久了风也喊着欢迎光临让他到家门口外边一棚子里停好了车。
关锁的时候手冻住没使上劲儿,往他手掌上划了一道,魏砚书啧了一声,看了一下,留了个浅印儿。
好像还有点破皮了啊?他抠了抠,印已经看不出来是深是浅了,完美和手掌结合在了一起。
开门回家直接冲进卧室洗了个澡,温水泡进去,身体慢慢回暖的同时心情也好了不少,晃着唱着洗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后穿了一身T恤短裤,又在各个屋子里找了一遍,发现是真的一个人都没在家。
突然还感觉有点儿爽是怎么回事儿……他垫了张毛巾在沙发靠枕那块儿,往后一躺,打开了电视。
奶奶爷爷跟着魏若春一起回来的,他开声音太大,等到爷爷打开客厅门才反应过来,调小了音量,帮着她们提了些菜。
晚上吃完了饭,奶奶叫住他,说,我给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怀烁问。
“睡傻了吧你,”怀澄丘在电话里哎了一声,“今天要去拿药,想起来了没?”
“我以为你打电话是来说别的呢,”怀烁看了一眼是绿灯,拐了个弯,现在雨下小了不少,从自动泼水节的程度到了得拿个盆接两分钟才能泼一次,也得多亏了他看事儿不照又钻回去把作业给写了,“路上了。”
“哟,”那边传来怀澄丘欢快的声音,“今天吃错药了这么勤快?”
怀烁笑了,“你到底是想让我记得还是不想让我记得?我挂了啊。”
“挂吧挂吧,”怀澄丘说,“记得快点儿回来吃饭。”
“嗯。”怀烁挂了电话,在下一个路口停住导航了一下路。
说实话他真忘了还有这么个事儿,我们鬼魂进化成人也是要一点点来的。
之前他挺搞不懂就去医院拿个药的事儿为什么要再麻烦一下他根本不熟的齐顺去代拿,这种必须卖我给个人情的事他干不出来——当然怀澄丘点了一下“你得给他一点儿表现机会啊!”后他就懂得了。
有借有还,他说:“那我去拿吧。”
齐顺家离他家不远,半道上改路线也就再十分钟的事儿,花时间的是他会去想,要说什么干什么,都不带受自己控制的,只要跟齐顺和怀澄丘其中的什么一链接上,就停不下来了。
跟特么她两脑电波是从他这儿充电滴滴滴送到的一样。
这种得在这么一个框框里自由发挥的事儿他做起来压力葫芦娃山大,特别是一个熟一个不熟的情况下,像带着什么使命来的。
半命题作文他都怕跑题,就说个表现表现能表现出来个啥啊?
而且已经平常心对待还要被说表现表现,太平这么让人不高兴的吗!
而且这么冷的天儿!
这么冷的天儿,脸和耳朵周围还能感觉到一圈热。
……热?
他双手贴住脸碰了碰,脸是热的,手是冷的,一贴跟摸上了暖水袋一样,拿下来能感觉到冷气慢慢散了出来。
我靠!不是吧,想这种事儿还能把脸想热了!
……是啊,吹了一路的雨来想这种事儿。
赶紧拿了回去吧!
门口又站了十分钟,怀烁长舒一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沙发上坐着一个看手机的齐顺,听到声音皱着眉往门口瞅了一眼,看到是怀烁后皱成了眼,动作都停止不前了,就能看到脸像开花一样闪着,这大白牙大黑白眼珠子,“烁烁你咋来了!”
情况有些不妙……一旦他有点儿生气后看到不知的对面这么热情开朗你好我好大家好又有点儿止不住的后悔。他感觉到脑内小人已经先行跪下了……真没骨气啊你。
这么大的劲儿到底怎么喊出来的,以前英语早读的时候练的吗?
“叔,”他眯缝了一下眼睛,第一个字儿起低了,“我妈说让我来拿药。”
“哦哦哦这事儿!”齐顺笑着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放下手机拍拍沙发抓了把瓜子,“我说呢,我都忘了为啥在这儿坐着了,你一来倒提醒我了!坐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过来!先吃点儿喝点儿的,我买了好多瓜子和饮料……带枣的那种!”
“不不不用不用!”怀烁摆摆手,被齐顺抓着手腕合到了一块儿,往他手里倒了几把瓜子。
怀烁把瓜子握着放到了各自口袋,扫了下刘海说:“叔…那我去拿吧您先坐会儿,好像是在最里边儿是吧,我记得上次来过说过在……”
“哪能让你去!”齐顺推了他一把,“一起去!”
“…嗯。”怀烁歪了一下身子。
齐顺的卧室属于该有的大件都有并且最大号的类型,有完了用好多鞋盒子纸袋子装点一下剩余的角落,中间隔一条正好装下一个人的缝儿。
他本来想就在门口等着的,齐顺卧室感觉没有再能容下一双脚的地方,但对方把他扯了过来,怀烁只能手放口袋缩着身子让自己不碍事儿。
好在药就放在挺明显的一地方,齐顺拿开阳台前边的盒子袋子,把一个绿提手的透明塑料盒交给了他。
“谢谢。”怀烁看着地面说。
“没事儿!跟我说什么谢!”齐顺说。推着他走到了大门。
“到了,”怀烁一个手握住门把手,“那我先走了啊叔!”
齐顺站在他面前不远处,说:“快走吧!呃,我是说,有时间再来!”
“就这样?”怀澄丘问。
“是的就这样,再问我就得靠编了…”怀烁起身拿了片面包,抹上了酱,“我跟他又不熟。你听见一个就见过三面,合计起来不到半小时的人叫你qiu…,跟打个喷嚏似的,也不会多说什么吧。而且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
怀澄丘正若有所思着,闻言啧了一声敲了敲沙拉酱的罐子:“多吃少说话。”
怀烁抬头看了眼怀澄丘,“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齐顺。几遍了。”
“哦,叫齐顺啊。”
“你该叫叔,”怀澄丘看了他一眼,把一大袋面包塞到了他面前,“下次多说几句。热情一点儿。”
“我知道。”怀烁点点头。
两个人坐在相对面,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怀澄丘吃完起身,临走前你后边儿憋了半天,怀烁盯着她看了同样时间,然后看到她摆摆手说算了算了。
等到她走后,怀烁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再跟自己聊聊齐顺这么个人的。也不难猜,每次说到齐顺都这个样子。
他妈有很多时候都很别扭,也许也没有,只是他没有达到妈妈所说的成年人看待问题的角度。
什么角度,他在45,怀澄丘在90。
都有不同的问题和答案。
但就算你出一道齐顺怎么样的题目,我也会说很好的啊!
因为你就这么想的。想着这些笑得那么高兴的。
他想起来怀澄丘第一次给他介绍齐顺的时候,这几个片段每次也跟着怀澄丘的笑容浮出水面。
在一个餐馆小包间里,她两坐一起,齐顺在他对面,时刻准备着在怀澄丘说到这是齐顺时对自己投来礼貌一笑。
那个样子到现在想起来都非常六个点儿,穿一身小西装,中心有一个小蝴蝶结,一米八几的个子,笑起来没完没了。
他当时坐在怀澄丘的车上幻想他是怎么砸场子的。没有为什么,往往一想有气势的精髓是莫名其妙先生一大通气。
许许多多“怀烁”走进不同但相同的餐馆里,在齐顺要和他握手的时候撒泼打滚摆脸色,闹得下场不一,最终搅混在一起。
好久之后,只剩一个他自己,打开门时看到了怀澄丘无比灿烂的笑脸。那个桌上她和齐顺面对面。他停下看了一会儿,把门关上了。
一些看似无关的事儿是能牵扯到另一些事儿的,怀烁深刻明白,虽然对看到笑脸的一瞬间想起来怀澄丘跟刘建业吵架的时候又打又骂的字字句句表示你走错地方了吧。
但还是无可避免,如释重负地跟着她笑了出来。
内心的平静如同雨停了。
人生中是否有很多说不清的瞬间?
我说不清,但我看得到你。
只要你喜欢,我的感觉不重要。
魏砚书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着奶奶说的话,不受控制,环绕播放,关都关不掉。
奶奶问他,你妈妈回来了,你什么想法,你开心吗?
这都过快两天了吧,突然问的什么问题,魏砚书愣了愣,说开心啊。挺开心的。
奶奶说,你开心在哪儿。
“开心就是开心啊,”魏砚书说,“你突然让我说,这……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
他还真顺着这句话想了想,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人来都来了,不开心还能赶出去啊?
这么一想,才发现,他说不出来开心在哪儿,也不算说不出来,他不知道哪里该开心该鼓个掌说一句有你真好,那些每天都在发生的小事儿也值得他特别特别开心吗,开心到还得给奶奶分享一遍?
这种纯靠感觉靠语言根本形容不出来的东西,他要怎么说才能让奶奶明白?而且他想让她明白的是什么?是他真的很开心?还是他觉得就那么个样儿??
就在他想的时候,奶奶没怎么说话了,看着他,嘴角一点点向下垂着。
魏砚书感觉自己也没想多仔细,居然还能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奶奶说,问你点高兴事儿为什么脸皱得跟触霉头了似的。他说我没有吧,奶奶说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讲了,算了算了算了我不问了!
奶奶说,你这就不是开心,一点都不是,开心不是你这样儿的,你自己知道吗,你说开心的时候你自己信了吗??我和你爷爷为什么跟你不一样?你妈刚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我和你爷爷就没有这个样子,你现在问我,我会很快说出好多条,只要她来了,我就很开心!我不需要思考这么久…………甚至还有要哭的意思。
他小声说了句我还没什么都没说你知道什么了……看见奶奶这架势手都愣在了半空中。
他没明白奶奶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儿,回答问题的时候就没想过她突然还能这个样儿,也可能不是突然,只是他话都没说完怎么就成这样儿了。
他真的,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起码没有说让奶奶如此爆发的点。他没有见过奶奶这个样子。
但现在也毫不怀疑,他要再随便接上句什么话,奶奶会比现在喊的更厉害。
他闭着嘴安静听着,眼睛始终盯着奶奶的下巴,这个角度不至于对视上也不至于没让她感觉到自己没有在听。
奶奶的嘴没有停过,吧啦吧啦喊喊叫叫说了一大堆,他就那么站在那儿听着,一句话都没回,什么都不想回,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爷爷和魏若春居然还没有过来帮忙或者帮着奶奶一起骂,他觉得不可能吧,恢复了神智仔细一听,听到了确实没有爷爷和魏若春的声音,还听到了奶奶说他不懂感恩,忘恩负义。
他彻底绷不住了。
忘哪门子的恩负哪门子的义啊,魏砚书突然好想问,在两天之前,我跟她认识吗?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我跟她都没有见过面啊?为什么她一来我就直接成了忘恩负义的人???
我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不要说这么多有的没的,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应该怎么做!应该什么时候什么事儿对着魏若春笑告诉她对!我想念你!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奶奶现在一提起来你就像疯了一样,不给人任何思考的时间就开始骂为什么因为你来不高兴!!!
她都这样了!!对你这么想了!想得这么疯狂痴迷了!!!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十几年都看不见你,又为什么现在突然回来!!我还没有向她要一个理由,你们又凭什么让我对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人如此感恩戴德!?
咱们都把话说清楚不好吗?像现在这样胡乱比谁分贝大就占理了吗??理是特么靠声音分的吗???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喊了什么,气喘吁吁到他得蹲下撑着身子稳稳,奶奶推了他一把还是他自己撞到的,为什么感觉后背像磕墙了一样疼?
最后她们是怎么结束的,谁把她两拉开了,谁先停止不吵了,他是怎么到床上还算清醒地回想的??
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缓了好一会儿,他能理解,能明白,能从奶奶胡乱的喊叫声中听出来,能顺着她的话设身处地地想她看到十几年没有见过的女儿现如今回来了她是什么心情,看到孙子并没有像她想的一样,或者跟她一样高兴她会是什么心情。
一点一点,在越吵越大越吵越急的时候,延伸成更大更烈的火,把两个人全部烧在了一块儿,他不相信奶奶十几年如一日的期待魏若春的到来——甚至还是在两天前才确认等待的十几年不会增加的,就像他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在她回来后把她当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客人。
你也有恨,你也有埋怨,你也很辛苦,那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是你爱她占大多数的时候,跟我吵你为什么不爱你的妈妈?!!你觉得公平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谁有想过,她爱我吗!她做出或者说了什么事儿什么话让你们觉得我们的爱不对等吗?!!是我一直在索取回报没有付出吗???不是要问吗!!一起问啊!开诚布公地说啊!全部说出来啊!!!为什么不问问她爱我吗,为什么不问问十几年她是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为什么只问我一个人???
我就算真的讨厌她,我有说过吗,我有说出来吗,我有跟你们这样大喊大叫过吗???我可以理解你们顺着你们去想,我呢?我呢?!谁有想过我现在是什么状态什么心情???你们已经够爱她了,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寻找那份答案???为什么非得把全部的事情压在我一个人头上,你们想让她回来,她现在回来了,你们三个自己去一边高兴了不就行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直接把所有的错归到我身上,我做错了什么!??我说过什么!我有干了什么吗??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些思考的余地,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些让我会想爱你的事情?!
是我甘愿等你十几年的吗???
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为什么,时间一旦流逝你能找到的只有每个人那一点点剩余的情绪,为了日思夜想,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那个人,一点点膨大,好像十几年来都是这么等过去的,都是这样的。
没有恨,没有埋怨,没有辛苦,只有我爱你,不管你出去多久多远,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不承认!我不甘愿!我不接受!
原来我真实想法是这样的吗……
感叹号问号是因为参加个比赛实在憋不出来字了在凑字数,平常不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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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