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平安又是谁?
白素眨了眨眼,脑子有些发懵,今夜事发突然,又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叫她捋不清楚来龙去脉。
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将槐树精暴露在了几人中间,开口安慰:“你先别哭,好好说清楚发生了什么。”
槐树精抽抽搭搭的指向王虎,愤恨道:“那个坏人绑走了村子里的孩子,说是想要将军墓里的宝贝。平安他们哪里知道将军的墓在哪,那些东西都是我带回来的,那些人便觉得村长他们知道,要将虎头他们带走,威胁村里的人。他们觉得平安傻,没什么用,便叫平安回去‘报信’,平安那么好,怎么会肯让他们把其他人带走,争执间,就被打了个半死,也被扔上了马车。平安为了保护虎头,起了热,他们又不给去看大夫,平安快死了,快死了。”
他先头说得好好的,还算有条理,说到后面,惊声尖叫起来,倒真成了孩子的样子。
时媱不自觉后退一步,有些受不住他几近于声波的攻击。祁晟不快的挡在前面,看向槐树精。
过于恐吓的目光把槐树精吓得打了个嗝,收了声儿,又忙不迭的躲在了白素身后。
白素看见槐树精委屈的样子,就想起了牡睿谦,也是差不多的个头,差不多的‘年岁,’不觉心软了许多。
“还请莫要吓唬他。”思索半晌,白素觉得时媱和祁晟知道的应该比槐树精要多得多,主动问了许多疑惑的点,包括昨日的事情。
时媱很同情白素,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都说了。
“也就是说,这个男子不仅是个盗墓贼,还是乔夫人的表哥,两个人很早就在一起了,那个李婆子还是这个男人的母亲。”白素有些震惊。
她以为,李婆子只是乔丽茹的心腹。乔丽茹不安分,白素是知道的,但她以为仅限于争夺牧天泽的宠爱,还有那些不足道之的金银。
没想到竟然还有私情,并为了这个私情,几乎杀了自己的夫君。
那些恩爱,都是假的吗?
“是,而且牡睿谦的是否是牧天泽的孩子也是存疑的。”时媱能看出她很喜欢牡睿谦,“你……你别伤心,也先别放在心上,这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
白素摇摇头,不是很在意的说:“他不管是谁的孩子,都没有关系,他是个好孩子,我知道的。”
时媱见她半句不提牧天泽,主动道:“那牡店主那面,你要如何解决,要替他复仇吗?”
接着,时媱又瞥了眼王虎:“这个人是来杀你的,防止你起疑心,耽误他们霸占家业。想来牡店主那面,应该是不太好了。而且,若是他迟迟不回去,乔夫人那面怕是要起疑心。”
刚才王虎的身手,他们也都瞧见了,若白素只是个普通女子,怕是早就去见了阎王。王虎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伪装好自缢的现场。
白素则轻叹一声,面上复杂万分:“不会,我不会给他复仇,这些都是命数,该还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冤冤相报,怕是没个尽头。麻烦这位公子先将乔丽茹和李婆子控制起来吧,我们先去帮这个小家伙,把那些孩子救出来。至于这个人……”
她对王虎很是纠结,他已经知道了她是妖,若是活着去见官,怕是会带来不少的麻烦。
这时,祁晟开了口:“我是镇妖司的人,我替你处理,你只管带路,然后以杀夫的名义,状告衙门,撤销那些妾室的诬告,放我们的人出来。”
白素猛地抬起头:“你怎么会是……”
祁晟面色不改,平静的对视着。
“是什么?”
“没,没什么。”她看看时媱,噤声好半晌,继续道,“我会做到你说的那些,小家伙,走吧,我们去找你的伙伴。”白素看向槐树妖。
槐树精惊喜的抬起头:“这就走,我来带路。”
妖物能缩地成寸,或取巧,走更为快捷的阴路,但这些都需要法力的支撑。槐树精虚弱,只得白素来,可白素的妖力也没充盈到哪里去。
断断续续的走反而耽误时间,祁晟又担心时媱走阴路身体受不住,便决定先由白素带着出城,而后赶着马车,前往郊外槐树精所说的地方。
“我想我知道这个小家伙说的是哪里了。”白素坐在马车里,看着魂体稍稍凝实的槐树精,目光深沉又忧郁。
时媱:“是哪里?”
“是牧天泽的老宅,也是牡记绸庄现在饲养蚕物,织布的地方,算是当做了库房。”她回答,“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都怪我,要是我还管着绸庄的事情,没有全部甩手,就不会出现这些事情。那些孩子……想来那些孩子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受了牵连,激起了他们的**。”
听她这么讲,像是把所有错揽在自己身上般,时媱连忙道:“不要这么说,盗墓贼干的事情与你何干,怎么会是因为你的缘故,连累了这些孩子。”
知道她是好意,但白素摇摇头:“时姑娘可知道因果线?”
时媱道:“因果我知道,因果线是何物?如故事里的月老线那般吗。”
白素轻笑:“是啊,如月老线那般,牵引着因和果,因果深了,便有好多条线需要斩,因果浅,便只有一两条。”
不等时媱追问,她继续说到:“我便能看到我和这个小家伙之间的线,不多,但是有。它那头浅,我这头深,说明是我欠了它的。”
她们蚕妖一族,因为修炼的特殊,能看到许许多多的线,其中因果线最为重要,只有斩断自己身上所有的因果线,才能用最纯净的丝线结茧。
唯有如此,修为才能更进一步。
千百年来,真正破茧羽化的族人少之又少,因果太难了却了,岂是说斩就能斩的。
就像她和牧天泽,尚在书肆读书的牧天泽心软心善,见不得其他同窗戏耍玩弄蚕虫,主动救了下来,悉心饲养。白素彼时混在其中,待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被放归了山林。
天大的恩情她不知道如何去还,直到牧天泽的父亲病危去世,牧天泽接手店铺步步艰辛。她便想着,自己可以织布,叫他卖了去,日子好过了,总有一日可以斩断。
这一想,便是做了十余年。
十年的夫妻情分,多年的因果牵连,在牧天泽一次次的逼迫与压榨下,断了。
她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欢愉,只是彻底纵容自己,放空一切。不再去管他的事情,不再去担忧铺子里、坊里的生意,假装自己身体欠佳。
可就在刚才,在槐树精安安静静的修炼,稳定自己的状态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与他身上的线。
不多,只有一条。但也足够她去猜,去思考究竟是为何。
“牧天泽的父亲是从穆家村出来的,这一点你们没有猜错。那些孩子被绑走的前些天,他来找我,想让我再织一匹布,一匹如灼灼那般的布。有了卖布的钱,他便做官去,读书去,不再经商,弃了他父亲这摊,说是为了谦儿。他周转不开了,我知道。可我自斩断因果,便不会再帮衬,以免节外生枝。”
白素一点一点,娓娓道来。
灼灼是她情动时织出来的,用情丝,用妖炁,她不会也不可能再织出那样的布了。
“他没了钱,没了布,绸庄便是烂摊子。牧天泽藏不住话,向来都是如此,乔丽茹日日与她同塌而眠,想来知道他家是守墓人,知道穆家村附近有将军墓,是极有可能的。他不似他父亲有原则,当故事般说出秘密,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也是这样知道的。
时媱接话:“那这些事都是牧店主安排的?乔夫人在其中牵线搭桥,让牧店主与王虎一拍即合,通过盗取墓葬品,卖出钱财周转。”
沉吟了会儿,白素摇头:“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他嘴上把不住,但多余的违背父亲的事情不会做,而且,牧天泽应该不知道墓穴的位置。”
左不是,右不是,只能是从乔丽茹与王虎口中得知真相了,或者祈祷着牧天泽得祖宗保佑,能活下来。
牧家的马还算是健硕,一路狂奔,很快就抵达了牧家老宅外面。
牧家是外乡人,住在村子的最外围,时媱他们到的悄无声息,又在深夜,没有惊动起任何人。
槐树精等不及的跳下了车,往里面直冲。白素他们则不行,紧紧跟上的同时,还要小心别被其他人看到,尤其是守在这里的乔二,还有槐树精口中,其他的盗墓贼,看守穆平安他们的人。
祁晟守在时媱身边,避免出现意外,白素在前面带路。
几人快速靠近后面破败的房屋,盗墓贼并没有明目张胆的带着孩子住在前面的坊中,毕竟白日里,这里还有不少织布的女工,以及染布的工匠。
“平安!!”
已经冲进屋内的槐树精发出刺耳的尖叫,叫白素都有些难以忍耐,更不要说时媱,哪怕她看不见,但剧烈的波动和鼓起的强风,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扎住祁晟的胳膊,担忧的问:“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