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宅,子夜时分。
牡睿谦终究是发了烧,又是这么冷的天气掉下水,冰涔涔的,饶是大人也受不住,更不要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再加上吓得不轻,若是明日再不好,就要去请个喊魂的方士,压一压。
牧天泽心里装着事儿,睡得并不踏实。混沌不清的梦里,父亲手持碗口粗的棍棒,直直的砸过来,反复骂他是个不孝子,愚昧,蠢笨。
眼见着那棍棒朝脑袋而来,要丢了姓名,牧天泽猛地坐起身,冷汗频频。
他下意识的将手摸向身侧,乔夫人并不在,被子甚至是冷的。
她离开有一阵儿了。
本还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莫不是谦儿又起了热。他提起一口气,披上外衣就往外走,想要去看看。
外面候着的丫鬟小厮不见了踪迹,没人给掌灯,牧天泽只得拖拉着鞋子,借着月光向牡睿谦的院子走去。
奇怪的是,牡睿谦的房里黑着灯,并不像是复起高烧,莫非是丽茹放心不下,直接睡在了谦儿身边。
牧天泽想了想,打算回房歇息。
突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中,透着娇喘,紧接着,是男子激烈的喘息,长长的低吼,似是在……
他瞪大了眼睛,脚步迟疑的走过去,可越靠近,越是目眦尽裂。
这个荡|妇!
到底是谁,是哪个奸夫!?
“谁送你过来的。”乔丽茹娇喘连连,任由那物事儿顺着腿根流淌,她也不在意自己赤身**,就那么倚靠在男子胸口,一双手攥成拳头轻捶,没下死力气,做得副千骄百媚,嗔怪,“也不怕别人瞧见,胆子真大。”
“怕什么。”男子狠狠的揉了下女子的酥|胸,“你不是将那些下人都遣走了。是乔二,你那好弟弟送我过来的。他正在外面等着我呢,等我看了谦儿就走。”
他发了狠的用手捻着乔丽茹,听她低低惊呼起来,才满意的站起身:“若不是他听说谦儿落水,又返回去告诉我,我竟还不知道我儿竟遭此大难。”
乔丽茹风情万种的披上衣裙:“还不是你娘那个老不死的,让她去请白素,我都想好了怎么整她,就塞给那俩道士点儿钱,说她被妖邪上身,结果呢,硬生生被你娘给弄砸了,还让谦儿落了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能被她扯谎骗了去,还说白素使妖法,真是笑话。”
她冷嗤一声,若白素是妖,早就把他们统统吃掉了,还用跟她斗法。
“你那宝贝找的怎么样了,到底还要多久,怎么突然没了消息。这家里可要支不开锅了,你儿子还得上学呢,那什么书院,可是半点儿不便宜。”
自从白素称自己病了,就再也没管过绸庄的事情,偏偏她织的一手好布,又会打理那些蚕和桑树。
没了她帮助,牧天泽那废物确实是撑不起来这个家,这些生意。
乔丽茹不禁有些懊恼,应该先找个巧手,骗了手艺后再撕破脸的。
男子绑着裤腰带,一脸的烦躁:“别提这个了,找是找到了,也确实见着不少好东西,但就是不知道那墓穴的具体位置,我绑了几个穆家村的孩子,牧天泽那个废物不是说,他爷爷和他爹都是从穆家村出来的,他不说,就让别人说,总归是有能知道的。”
乔丽茹长长切了声,攀上男子的肩膀:“那可不是不想说,是真不知道。你知道的,为了套这点儿东西,我可是受了不少委屈……表哥啊表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好娘子,那废物不是正睡着,不如我们寻摸个到地方,再来几次。”被称作表哥的男子猛地揽过乔娘子的腰肢。
看着他们一口一个废物的称呼自己,看着抬进门的小妾竟委身别的男子,而最在乎的孩子,竟然还不是自己的,牧天泽终于忍不住了。
他涨红着脸,目眦欲裂,猛地抄过一旁花匠留下松土铲草的小铁锹,直直冲了过去,高高扬起。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该死,该死!都给我去死吧。”
牧天泽在乔丽茹的惊呼中,狠狠砸向男子的头颅。男子虽一时不察,但在乔夫人下意识的推拉中,躲过了致命击打,只砸在了肩膀的位置。
“咔嚓”一声,铁锹的木身从中间断开,男子凶恶的转过身,怒道:“好啊,你个狗东西,竟然敢打我。”
男子约高了牧天泽一寸头,更是结实得能拉个口子装下他,牧天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壮胆似的扬起断裂的木棍:“对,打的就是你,你这个贼子,竟敢到我家中如此作威作福,我要送你们见官……不,不止你们,还有那个小畜生,我要送你们一起沉塘!”
“呵。”男子一把揪住牧天泽的衣领,轻而易举的将他提起来,“你睡了老子女人,老子还没计较,竟要害我儿子。老子干死你!真是给你脸了。”
牧天泽更愤怒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和男子扭打在一起。推搡间,男子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不成想,正正磕在怪石上。
牧天泽闷哼后,彻底没了声音,他紧闭着双眼倒地不起。乔丽茹慌了,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在他身边。
她六神无主的抬起头,看向男子怒骂:“王虎你个王八蛋,怎么办,现在这可怎么办,怎么偏偏叫他给发现了呢。若他死了,你叫我怎么解释!”
“怕啥,老子早就想弄死他了。”王虎穷凶极恶道,“绸庄那面有乔二在,这宅子里早就是你当家,询个理由,埋了就是,谁还能在乎他不成。”
乔丽茹瘫坐在地:“你长长脑子,这可不是村里,不是那穷乡僻壤,更不是你那个土匪窝子,这里是郢城,死了人,官府是要上门查验的。”
王虎横眉怒目:“你说怎么办!”
寒风吹过,一筹莫展之际,乔丽茹定了定神,小心的摸过去,刚想要将牧天泽抬起来,惊呼:“还活着。”
王虎瞧不得她这幅高兴的模样,森然道:“怎么,你不会是觉得他活过来,能放过你,放过谦儿吧。我王家的种,可是迟早要改回名字的!”
乔夫人冷下脸,同样没好气:“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把他搬回屋子去,活是不能让他活,但也决不能就这么死了。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看着王虎将牧天泽抬回去,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什么进的气儿,脑中疯狂的转动着。
蓦的,她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凑到王虎耳边,悄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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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城直属军司,受都督府管辖,虽在常胜县内,但不归县衙管。
所谓现官不如现管,郢城不止城防由驻军将领统辖,司法行政亦是,即便是州府衙门也是管不到。
是以,郢城内的人,鲜少去主动惹事,鸡鸣狗盗之事更是少有。
军爷管人查案,那和一般的差役可不一样,县老爷还能听你絮叨蛄蛹几句,这里就只是走个流程,能用刑解决的,绝对不多说废话。
天还未亮,一队身着轻甲的士兵,手持刀剑,直直的闯进了客栈。
“诶呦,各位官爷,这这这是怎么的了,大清早的就劳驾您们过来。”掌柜的有些语无伦次的凑上前。
为首的中年将士一把推开他,上下打量后道:“你们这里可住了两个道士,说是招摇撞骗的道医。”
“这……没有啊。”掌柜的额角冒汗,根本想不起他说的是谁,完全没有印象,“可有画像,或者我帮着各位爷把住这儿的客人都请出来。”
将士微微颔首:“那就赶紧,赶时间,你们一起跟着过去。还有你,躲在后面做什么。”他不咸不淡的看向队列最后,一个老婆子畏手畏脚的站着,挤了个很勉强的笑。
满脸的褶子,着实是倒胃口。
将士移开视线,目视前方。
房间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出来,还算安静。直到游熠睡眼惺忪的揉着眼,被魏明泽推搡着向前。
两个人还未站定,就听见后面嗷的一嗓子,将所有人的瞌睡都赶跑了。
婆子跑上前,抓着游熠、魏二人不放,开始哭天抢地:“官爷,我的青天大老爷啊,就是他们俩,我认不错,昨日他们在老爷面前大闹一通,一会儿说我家夫人是妖邪上身,一会儿说我们老爷命中无嗣,被赶了出来。”
“我们老爷当晚就晕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定是被他们二人怀恨在心,使了什么巫蛊之术,眼见就不行了,没气儿了,官爷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她一改之前的胆怯。
旁人见她撒泼,又听逮住的二人是不良之人,立刻退避三尺,深怕沾染半点儿污秽,或是被当做同党牵连。
魏明泽给了程思嘉一个莫要上前的眼神,游熠连忙跳开:“你胡扯什么的,谁下咒,谁使巫蛊之术了。我们明明好心上门医治,竟然还倒打一耙。”
李婆子半点儿不听,翻来覆去的叫嚷,听得人心烦意乱。
将士皱着眉头大手一挥:“去,将他们都绑起来,带回去。有什么要辩驳的,等见了大将军再说。若真是巫蛊之术……”他锐利的眸子扫过游熠和魏明泽,杀意满满。
直到他瞥见了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眸光不定。
祁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