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沉默撒了一地。
白止端着托盘顿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点尬得慌。
他丝毫不怀疑,但凡他要逃跑,狼先生绝对能比他更快地追上来,啪嚓一声直接给他摁爪子底下。
逃跑是下下策。
他眨了眨眼睛,唇线紧绷,道:“林姨给你送宵夜,我正好看见了……那个,要不先喝点儿粥?”
谢予瞻放下酒杯,从桌边起身,缓步走近浑身紧绷的小兔子。
在一步远的距离停下后,他微微垂眼和白止对视,神情疏淡,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味,问道:“既然这么怕,怎么不跑?”
白止的眼睫抖了抖,尽量稳住声线道:“我有话想跟你说,说完再走。”
尽管眼前人感觉很危险,但目前还在安全期内,对方不会把他怎么样吧,应该,狼先生不是仅凭冲动就莽撞行事的人。
谢予瞻轻笑了声,神情略温和了些,道:“止止很有勇气,值得表扬。”
白止呼吸一轻,被狼先生夸奖有勇气,这感觉有点奇怪。
他定了定神,绕过谢予瞻把托盘放在桌上,再次道:“先吃点东西?不管怎么说,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嘛,身体是本钱。”
谢予瞻闭了闭眼,调整了下情绪才转身,落座后示意了一眼旁边的位置,“坐吧,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
白止一窘,谢予瞻的尾音里带着些舒缓的调笑,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他依言坐下来,看谢予瞻开始喝粥,他也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注视着。
对方的神情中隐藏着一些克制的恨意,还有烦躁与恼怒,这些情绪单开看都是谢总身上相当不常见的,混合在一起……
他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两人都沉默着,气氛却没有白止刚走进书房时的冷凝,尽管不够轻松热络,也维持在了微妙的平衡上。
白止想了想,站起身道:“我离开一下,马上回来,你等我!”
谢予瞻看着白止的背影,直到听见开关门的声音后才垂下眼帘,唇边逸散开一声叹息。
他不想对方看到自己这个状态,又贪心地想要一份陪伴,而白止大概是凭借着直觉来应对的,没有问什么,没有猜什么,能克制得住探究欲。
这很难得。
白止拿了东西后照旧小跑着返回了三楼的书房,顶着谢予瞻的目光,把手藏在身后绕到了沙发后面。
他蹲下来藏起自己,把手伸到上面,露出了戴在手上的东西。
谢予瞻瞧着毛绒绒的狼和兔子的手偶,不由得失笑,白止还没开始表演呢,他的心情就已经缓和了不少。
白止清了下嗓子,拿捏着声线分饰两角——
狼先生:我饿了,你有没有吃的呀?
兔兔:我有好多草草,你吃不吃?吃的话我可以分享给你~
狼先生:亲爱的小兔子,狼是食肉动物,不吃草
兔兔:唔——那我还有很多糖果,吃糖吧?补充些糖分就不会饿啦,而且还能拥有好心情哦
狼先生:好吧,吃糖也可以
白止操纵着手偶,左边阿巴阿巴,右边阿巴阿巴。
说完狼先生那一句,他单膝跪在地毯上,直起身,露出了一双亮堂堂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声音,问道:“予瞻哥哥吃糖吗?”
谢予瞻看着白止,对方蓬松柔软的棕褐色发丝,还有那双在灯光下闪烁着熠熠光彩的蜜糖棕眼睛,由眼入心,他心里的冰湖上都落满了阳光。
那些流动的光,从对方的眼里流淌到了他的心间。
暖融融的,很亲近。
他弯起嘴角,道:“当然,止止给的糖一定很甜,错过就太可惜了。”
白止笑了起来,绕过沙发坐到谢予瞻身边,摘掉手偶从兜里摸出几枚糖果,递了过去,道:“苹果、草莓和柠檬,你看喜欢哪个。”
谢予瞻挑了个草莓口味的硬糖,又问道:“你最喜欢哪个口味?”
“我都喜欢。”
谢予瞻又拿起一个苹果的,剥开后喂给白止,接着才慢条斯理地吃掉了自己的那枚糖果,酸酸甜甜带着奶香的草莓味,甜而不腻。
就像眼前人给他的感觉。
等吃完一颗糖,他拿过白止放在腿上的手偶,将狼先生那只套在了手上把玩,嗓音低了下去,还算平稳道:“我的父母在一场私人飞机失事中双双亡故,这是谢明宏一手策划的,为了谋取谢氏集团的利益。
“一件事只要做过,再精细,都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当年警方已经调查过,以意外事故结了案。
“我很清楚那不是。
“这些年我除了忙事业,一直在查,昨天刚收到一条情报,飞机失事和当时的飞机检修员脱不开干系,或许是他暗中做了手脚,但他销声匿迹好些年了,要找到他如大海捞针。
“而证据只差这一环。”
白止听着,果然是因为谢予瞻的父母。
他把兔兔的手偶套在手上,轻轻碰了碰狼狼的额头,道:“但你不会放弃寻找。
“而且一定找得到,你们人类有句古话说得很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付出了这么多,肯定会达到想要的结果。
“叔叔阿姨会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谢予瞻看着贴在一起的两只手偶,半晌,转眼看向白止,对方说的笃定而认真,眼底里是湛亮的光,越看,越觉得粲然明亮。
心想事成?会的。
他应道:“谢明宏会为他做的事情付出足够的代价。”
“嗯!”
谢予瞻微叹了口气,转而又道:“我父母出事那天,天气很好,上飞机之前还答应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划船,可是……
“那一别就是最后一面。”
得知父母出事时的感觉,这些年他回想了无数次,午夜梦回,无数次在梦境里刺痛他,醒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一定要报仇。
这一程漆黑漫长,好在已经走到了黎明前夕。
白止这就很能理解谢予瞻对阳光的排斥了,“就像我对雷雨天有阴影一样,会不喜欢,甚至是有点怕,但是讨厌就讨厌了,没关系,以自己的感受为主。”
日子还是往前走的,说不定等到某一天,他可以不再害怕雷雨,对方也可以不再排斥晴天。
谢予瞻听着,应了声。
他抚着白止的脸颊,靠近了跟对方额头贴着额头,低声道:“谢谢你,愿意这个时候还凑到我跟前来,没有逃跑,没有追问,止止,你很勇敢,而且——
“一切都恰到好处。”
换了另一个人,换了另一种做法,两人之间都可能不是现在的氛围。
他动荡的、煎熬的心神,好像终于获得了喘息的间隙,能有片刻的放松,让他的心神不至于一直浸透在苦涩冰冷的湖水中。
白止弯了弯眼睛,跟着放松下来,理所当然地回道:“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呀,不会逃跑的。”
这都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选择好嘛!
谢予瞻翘起嘴角,偏过头把白止揽进怀里,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无声涌动的情绪。
热切的喜欢与欢喜交织缠绕,裹挟着疯狂的占有欲,在这个冬末初春的夜里蓬勃地生长出壮硕的枝干,凝结成了盛大、沉默又辉煌灿烂的广茂树冠。
只待开花结果。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地渴望一个人。
他要这个人。
要这个人完完全全只属于他,打上属于他的专属烙印,跟他永远在一起,生死都无法让他们分离。
白止觉察到了谢予瞻的情绪变化,大概是因为父母的事影响太大吧。
他抬起手,犹疑了下,还是轻轻抚了抚对方的后背,权当是安慰那个骤然失去父母、承担着巨大压力的小男孩。
当然,也有眼前的谢总。
希望一切顺利,有些坎不迈过去,就没法继续往前走,横亘了这么多年,总要有个结果才是对自己的交代。
而谢予瞻愿意跟他说这些,是不是把他当成了关系还算可以的朋友呢?最差就还是他之前以为的,自己没威胁,谢总才会袒露一些事情。
他希望是因为前者。
两人没再提调查相关的事情,扯了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闲话,比如明天早上吃什么,再比如下一场看什么电影……一直聊到了十一点。
最后,以谢予瞻先提了回去睡觉告终。
白止盯着对方关了笔记本电脑,关了书房的灯,又一路把人送回卧室,听着谢总保证现在就休息,他才松了口气,下楼睡觉。
多大人了,还这么让兔操心!
□□心的谢予瞻在安排好后续的调查后,终于腾出了心力来思索以后,陈年往事了结完的以后。
他拜托唐晨找一块儿合适的地皮,建基地种植高山植物,尤其是雪莲要多种些,白止爱吃这个,从源头把控会更放心,放开了当饭吃都行,管够。
投其所好嘛。
想想认真啃花瓣的小兔子,就很可爱。
对此,两位好友一致吐槽他犹如老房子着火,上头得很,俗称恋爱脑,他对此不以为然,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怎么宠都不为过。
白止值得。
尽管他不是很待见对方那些草草,可为了喜欢的人种草养花,他乐在其中。
白止对基地什么的一无所知,最近在忙着鼓捣素食餐。
决定了参赛,自然要好好应对,他能接受努力过后的失败,却不想因为仓促和草率而留下遗憾。
比赛就在市区,很方便,他本来想着林海燕陪他去就足可以了,但这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谢予瞻却说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工作,空了几天时间出来,要全程陪同。
闻言,他刚夹起的年糕都掉回了盘子里。
他微皱起眉道:“我知道你一直挺忙的,全程要好几天时间,不是一个上午也不是一个下午,你确定?
“我不想太麻烦你,除了公司的事情你还要顾着其他的,已经很忙很累了。”
谢予瞻的唇边划开一丝笑意,收下了白止的这份体贴与关心。
他宽慰道:“时间安排合理就好,不会忙累,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乐于陪你。”
“可是……”白止总觉得不太对,继续问道,“你几天不去公司,谢明宏不会找你茬吗?”
提到这位,谢予瞻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又很快归于平静,“别担心,他很希望看到我沉溺在感情之中,如果我仅仅挂个闲职完全不去公司,他才会更高兴。”
架空他,驱逐他。
他的好叔叔打这个主意有些年头了。
白止想了想,谢予瞻按照谢明宏的安排跟他结婚,就是为了麻痹对方,把自己当烟雾弹,所以谢总现在这么说、这么做,可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应该是吧。
他扬起一抹笑意,调侃道:“好,那我们一起去,谢总——
“我参加这种话公开活动,你要全程陪着,是不是想着看好自己的储备粮呀?别给弄丢了。”
储备粮?谢予瞻一顿,白止想到哪儿去了,不过……
这确实是个相当可爱的说法。
他优哉游哉地放下筷子、擦了嘴、擦了手,起身走到白止身边,略微弯腰看进了对方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里,他的嗓音里压着点笑意,反问道:“止止这么问,是愿意给我当‘储备粮’?”
等合适的时候给吃掉。
谢总:止止应该懂“储备粮”的意思,他这么反问就是暗示,是隐形表白!兔兔一定能接收到他的信号[笑哭]
止止兔【警报器疯狂闪烁】:我才不当储备粮!
属于是频道没对上……咳
下一章 行,小祖宗都发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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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章四十九